徐邈有些怔忡,“胎记自然不能作假,除非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要想看上去是是胎记的样子,倒是可以。不过任何作假的法子,都是经不起细细查验的。一旦细看,自然便穿帮了。”
他还以为如今余杭最为忧心的是余家的生死存亡呢!却是来问这样一个事。
“若是母亲身上有胎记,是否孩子身上也一定有?”
“自然不会。天下少有这样凑巧的事,至少我没怎么遇到过这样的事,当然也是有的。我曾见到一个孩子脸上有大块的胎记,便听孩子的父亲说起,母亲的腰上也有一小块胎记。”
“不在同一个地方?”
“谁说一定会在同一个地方?”徐邈呵呵一笑,“胎记之事,本就难说。甚至我觉得,孩子的胎记未必来源于长辈。”
“多谢。”余杭冲着徐邈抱拳。
“你就是在烦忧这样的事?”
“我想起府里的一桩旧事来,颇觉蹊跷,想要弄个清楚。”余杭没有细说,“京城里还说医术卓绝的徐御医到底去了何处呢!没想到竟然是来了这样的地方。”
徐邈眸子紧缩,旋即便又笑起来,“过往种种,都同我没有干系了,至于京城的事,我也不关心。”
“玉忘苏的身份,你可知晓?”余杭直直的看着徐邈的眼睛。他让人去问过长西村的人,玉忘苏并不是长西村人士,而是去年才到长西村的。
如今一来,他便更加怀疑起玉忘苏的身份来。
“怎么?你为了双面绣的事,竟然要这样寻根究底的?”
“我就是问问而已,莫非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实话和你说吧!她出自你们余家的庄子上,不过她如今的身份的凤玉白给的。我也不希望余家的人再来打搅她,否则,我也不会和余家客气。”
徐邈目光锐利的望着余杭。玉忘苏的身份,若是余杭有心,很快便能查出来,倒是不如直接摊开来谈。
她的确是出自余家的庄子上,可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于楠了。若是余家想要打搅她的日子,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余杭有些震惊,她竟然是从余家的庄子出来的?他打听回来的消息是,她到长西村的时候,,满身都是伤,奄奄一息。那么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事?
是否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你觉得我会用她的身份来威胁她?让她告知双面绣的绣法?”余杭嗤笑一笑,“我还不至于这样下作。我是想要帮助余家度过这个难关,可也只是来找她商量而已,从来没打算要逼迫她。”
手艺是玉忘苏的,她愿意帮忙,他记住这个情分。即便她不愿意帮忙,那也是她的事,她本就不欠余家的。
“若我真想为了余家的事不择手段,来的就会是其他人了。”
听了余杭的话,徐邈倒是一惊。看来这次到江南来找玉忘苏的差事,该是余杭自己求来的。
若是来的是别人,是否受命不择手段完成此事?
不过也是,皇商之位对余家如此重要,余家如何肯坐以待毙。若真是范家赢了,今后便可能会处处找了机会打击余家,让余家再无翻身之力。
人终归都是要先顾自己。不顾一切也好,不择手段也罢,都不过是为达目的的一种法子。
“你若不能办成此事,就不怕回到京城,难以交差?”
“那便是我自己的事了。不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提醒她要多小心。若有人知晓她会这样的技法,我不会不择手段,他人却未必。”
“多谢。”
“我还有些事,便先告辞了。”
余杭便告辞离开,只留了凤语兰在这里玩着。
转眼便临近府城铺子开张的日子,徐邈和楚欢颜便带了博闻到府城去。楚玉衡已经过了县试,楚老爷对此也很欣慰,便也放了楚玉衡几天假,让楚玉衡跟着到府城去。
刚送走了人,玉忘苏便觉得肚子微微疼起来。疼痛一阵阵的,疼起来的时候好像肚子就绞紧了疼,过了这一阵疼,便又好了些。
见她疼的颤抖,水生便急匆匆去找先前就说好的稳婆。月牙则一脸着急的陪在她的身边。
“姐,你是不是很难受?”月牙绞着自己的袖子,急的眼圈都红了。
“没事的,可能就是要生了。”玉忘苏摸摸她的头。要生孩子的时候有阵痛是很正常的,不过心下也不是一点担心都没有。
在这样的时代,有些女人生孩子,无异于过鬼门关。
若是遇上难产,便几乎没什么法子。也不是没听过生孩子一尸两命的事。
各种各样的话听的多了,她心里也会隐隐的生出不安来。虽然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倒霉的,可又怕自己偏偏那样倒霉。
也只能祈祷一切平安。
稳婆来的时候,便摸了摸玉忘苏的肚子,“这才开始疼,还早着呢!就是疼也别浪费力气。”接着又让水生去拿些吃的,让玉忘苏吃饱,等生的时候才有力气。
“别怕,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稳婆笑的慈祥,握了握玉忘苏的手,“你听我的,肯定没事。”
“多谢婶子。”玉忘苏勉强笑了笑。又一阵疼痛袭来,险些让她嘶叫出声。
月牙端了些温水来,稳婆便拧了帕子给玉忘苏擦擦汗。
水生端了吃的来,即便是玉忘苏并没有胃口,还是勉强自己吃了些东西下去。热腾腾的食物吃下去,胃里也觉得温暖起来,身上也渐渐暖和。
稳婆还扶着玉忘苏在屋里走了走。
看着稳婆总是慈祥的笑着,那笑意暖融融的,玉忘苏也安心了不少。
疼痛一阵紧似一阵,十分频繁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玉忘苏疼的颤抖,汗水浸湿了全身,只觉得自己都是泡在水里的。
稳婆不时的检查她宫口开的程度,说着一切顺利。
玉忘苏咬紧了牙关,脑子里不由的想着,难怪都说做母亲的不容易。她长到这样大,也曾受过不少的伤,却从来没觉得这样痛过。
世上最剧烈的疼痛,怕是生孩子莫属。
那种疼,甚至让她觉得生不如死。可孩子即将到来的喜悦和希望,却又让她斗志昂扬,觉得什么样的痛苦都可以去战胜。
“已经看到头了,胎位很正,别怕。”稳婆安抚道。
听着屋里的动静,不时的溢出的那几声痛苦的嘶叫,水生皱紧了眉头。他坐在走廊上,紧紧的捂住了月牙的耳朵。
他们早早就被稳婆打发出来了,说是在里面不合适。他是男子不适合呆在产房中,而月牙还是个孩子,也不适合见到那样的场面。
稳婆说没生过孩子的女孩子是不适合见这样场景的,怕以后轮到女子生孩子的孩子,会生出惧怕来。
“姐夫,我想看看姐姐。”月牙着急的跺脚。一门之隔,却是不能进去,她一直盯着那门,都想要把门给看穿了。
“我们一起等着她出来。”水生语气中都带着颤抖。她那样的难受,都会让他觉得他们不该有这个孩子。一直以来,等着孩子出生的那种喜悦,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了。
“我们就不能进去看看姐姐吗?”
“看到我们,她会分心的,这样就使不上力气了。”
“哦。”月牙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终于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水生心里一直绷着的弦便瞬间断裂了,他几乎无力的摔倒。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推门,月牙也跟着拍门。
“就好了。”稳婆无奈的说道。连忙手脚麻利的擦拭了孩子身上的血污,用襁褓包好。又简单收拾了一下产房,这才打开了门。
“是个小公子,母子平安,恭喜。”稳婆笑着说道。
水生急匆匆的跑到床边去看玉忘苏,玉忘苏还清新着,这是力竭,很艰难才挤出一点笑意来。
“辛苦你了。”水生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玉忘苏静静的看着他,只觉得心里无比安稳。在这个世界,她再也不是格格不入的一个人。
她有了孩子,有了她生命的延续,她彻底的在这个世界扎下根去。一切都很好。
水生抱了躺在摇篮中的孩子给她看,孩子小小的,小脸皱巴巴的,睡的正安稳。明明一点都不好,也并没有一个动作,玉忘苏就是觉得可爱无比。
自己的孩子便是绝世无双的。
她和他的孩子,流淌着他们共同的血脉,真好啊!
“你和孩子都平安,真好。”水生小心的抱着孩子。稳婆还担心他第一次做爹的,怕是不会抱孩子,还在一边小心的看着。看着他抱的稳当,知道要小心的托着孩子的头,总算是放心了。
不过水生抱着孩子却是一动不敢动的,一直僵硬的抱着,生怕轻轻一动便会让孩子觉得不苏服。
看他抱了一会儿,稳婆便把孩子接了过去,小心放在了摇篮里。又细细和他们说了些该如何照顾孩子的话,又该如何做好月子。
水生和玉忘苏都仔细的听着,生怕漏了什么。
听着稳婆说那么多的话,玉忘苏倒是不觉得唠叨,反而觉得十分亲切。
难怪这韩稳婆是县城里最出名的稳婆,单凭这样的细心,便让人喜欢了。也实在是很负责任,这样细细的嘱咐着,就怕初为人父人母的他们,根本不知晓如何带孩子。
他们都没有长辈在身边,说真的,具体要如何带孩子,之前虽然也找有经验的人了解过一些,却没有详细。
不懂得这些,心里还真是没底的很。
听着稳婆说完了话,玉忘苏便累的闭上了眼睛。生这个孩子,真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了。
好在听稳婆说,孩子不轻,倒是个敦实的。孩子出生便看着健壮些,到底是好的。若是太过瘦弱了,看着都觉得心疼。
水生给了韩稳婆银子,亲自送了人出去。
“月子要让她好好坐,这可关系女人一辈子的事。若是月子里留下了病根,以后可是要吃苦头的。”临出门,韩稳婆便又细细叮嘱着。
“多谢韩婶了。”
“你们也没个长辈的,若是有不懂的啊!就再来问我。”
送了稳婆出去了,水生便折回屋里去。月牙正趴在摇篮边上看着沉睡的孩子,“姐夫,他好小啊!”
“他才生出来,自然很小,月牙才出生的时候,也只这样大吧!”
月牙伸手想要去碰一碰孩子的脸,看着孩子小小的样子,又怕给碰坏了,连忙收回了手。
“我们月牙也做小姨了呢!”水生捏捏月牙的脸。
“我做小姨了,我做小姨了。”月牙乐呵呵的又蹦又跳,“哥哥他去了府城,都不能这样早见到孩子。”说着便有些得意。
“人呢?”外面传来了凤语兰的声音,却是余杭和凤语兰过来了。
看着是余杭先进来的,水生才松了口气。都说孩子刚出生后,哪个外人最先进的家门,孩子的性子便会像这个人。且不论真假,可真有了孩子,心里还是会想到各种各样的风俗和传言。
若是像余杭还罢了,要是像凤语兰,他想想便摇头。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这个样子的。
“姐姐生下孩子了。”月牙笑嘻嘻的说道。
凤语兰瞪圆了眼睛,笑嘻嘻的便让月牙带着她去看孩子。
“恭喜。”余杭含笑说道。
水生也难得的笑了笑,邀请了余杭到厅里去坐。“家里连茶都没准备,怠慢了。”
“何必这样客气,倒是我们来的迟了,都没帮上什么忙。”
凤语兰好奇的看着才出生的孩子,她不是没见过才生出来的孩子,却依然觉得很有趣。小孩子小小的,笑脸嫩生生的,看着便觉得好看的很。
大抵天下的孩子,都是这样讨人喜欢的。
“真好。”凤语兰微微笑着。若是王兄看到这个孩子,想必也会十分喜欢的吧!
若是姨母知晓沐诀哥哥还在世,如今还有了孩子,必然也十分欣慰。只是,沐诀哥哥当真回不去了吗?京城才是他的家啊!
他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真就回不去了吗?
皇兄到底在做些什么?就为了楚雯华,竟然就设计要沐诀哥哥的命。
楚雯华到底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漂亮一点而已,在她看来,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女人,实在不值得皇兄和沐诀哥哥闹成这样。
她反倒是更喜欢玉忘苏,觉得这样的女子,才更适合沐诀哥哥。沐诀哥哥征战多年,最适合的,无疑是这样能令岁月静好的女子。
楚雯华美则美矣,却少了过日子的韵味。
难怪姨母不喜欢楚雯华,这个女人,简直就是沐诀哥哥命里的克星。若无这桩亲事,沐诀哥哥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