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若是来了,我自然会好好保护他们的。何况若问他们的意思,想来无论有什么危险,他们都想和你在一处,而不是一家人天各一方。”
“这我自然是知道的。”玉忘苏叹息着。博闻和月牙最期盼的就是家的感觉。父母早亡,长姐抛弃了他们,他们最怕的就是分离。
好容易有个家,其实她也和他们一样的珍惜。
她也希望一家人长长久久的在一处,尤其是如今博闻和月牙都还小的时候。若是等他们渐渐长大,成亲生子,有了自己小家,小日子,相聚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少了。
“那就接他们来吧!无论要面对什么,我们一家人总是在一处的。”玉忘苏笑起来。
“那我和余杭那边商量一下,若是有余家的商船要经过那边,就一道接了他们入京。若是让他们自己到京城来,我是不放心的。”
一路山高水长的,让两个没出过远门的孩子到京城来,即便是要派人去接,可若能坐余家的商船,自然是要放心不少的。
“也好。”玉忘苏点着头。
接下来的两日,玉忘苏都忍着没到荣安堂去看欢欢。隐隐的倒是会听到欢欢的哭声,她也很心疼,到底还是硬下了心肠来。
孩子才断奶到底是不习惯的,总是要哭闹些日子的。
“这孩子啊!总是要哭闹上几日的,很快也就好了。”周嬷嬷笑着劝玉忘苏。
“我就是心疼的很。”玉忘苏叹息着。若是寻常,但凡听到欢欢哭了,她早就去哄了。这两日她都觉得自己产生幻觉了,一闭上眼睛就觉得听到了欢欢的哭声。
到了和宫中约定好的日子,一大早的宫中便派了人来接她。
而来的竟然是皇太后身边的缪公公。这倒是让玉忘苏颇为吃惊的,本想着人必然是凤天冥派来的,如何能想到会是太后。
“太后娘娘听闻了此事,让老奴来给夫人引路。”缪公公含笑说道。
“多谢太后娘娘费心。”玉忘苏辞别沐诀上了马车。
“她不懂宫中种种,还请公公多加照拂。”沐诀和缪公公低声说着。他曾经总出入慈安宫,还缪公公也是极为熟悉的。
“侯爷放心,凡事有太后娘娘在。”
看着马车离开了,沐诀才折进了府中。
马车里,缪公公也细心嘱咐着玉忘苏,在宫中少说少看,但凡不关己之事,能躲则躲,最后别让任何麻烦沾染到自己身上。
若是有什么事,都可以到慈安宫去找皇太后。
玉忘苏一一应了。
进了宫中,便径直去了宫中的针黹房。针黹房在宫中的西北角,占地极广,针黹房又有专门的制造处,专做帝后的龙凤袍。
龙袍和凤袍都只是笼统的称呼,又分为朝服,吉服、常服、行服,无一不精美绝伦,耗费巨资和无数的人力。单是这一处,便有两百人之多。
宫中衣物都从针黹房出,等级森严。织造太皇太后,皇太后衣物的是一些人,再往下,宫中位分不同,自然做衣裳的人也各不相同。
各司其职,忙碌却也有序。
单是看着此处,便知晓宫中的奢侈了。每年单是此处,都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到底帝王之家,什么都讲究排场。
缪公公让制造处的人都聚集在一起,给众人介绍了玉忘苏。“侯夫人是皇上钦点的,皇上的龙袍便都交给侯夫人做主。”
玉忘苏听着便觉得压力大的很,这还真是重担压身了。
既然是由她做主,但凡出了什么差错,便要追究她的责任了。当真她做主也并非没有好处,至少不用担心同人意见相左的时候,不好处理。
既然是皇上钦点的,她又是安国侯夫人,倒是也没人敢提出异议。
介绍过后,缪公公便先离开了,留了玉忘苏在这里。
玉忘苏也就仔细看看运送到这里的布料和这里已经做好的衣裳。
因为这个时代并没有缂丝技术,而龙袍凤袍便是织锦上绣制出精美的图案来。图案密密匝匝,几乎要掩盖住织锦本来经纬间的缝隙,看上去便当真是天衣无缝一般。
细细看着,玉忘苏咋舌。这一针一线,千丝万缕,多少的心血方织就这浮华的美丽。
当真是太过奢侈了。寻常做衣裳,她还觉得自己已经很花费心思了,也都绣制着精美的图案。只是比起这个,她做衣裳真不算耗费时间了。
问过才知道,凤天冥说的也不全是借口。前朝就在的两位老师傅都已经年老去世了,而他们的徒弟却并没有完全学到他们的手艺。
故而相比之下,当朝的龙袍的确要较先帝那时候逊色一些。
本还想着那只是凤天冥为了诓她进针黹房才说的呢!竟然还真是事实。
“夫人看,这要如何改善?”以前管事的郑嬷嬷小心的问着。呈上去的龙袍皇上不满意,制造处的人也都战战兢兢,唯恐皇上降罪。
“我先教给大家一些针法吧!”玉忘苏看着,大家所会的针法,绣制出来的图案都扁平了,不立体的话,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栩栩如生,缺乏灵气。
众人也都没有异议,玉忘苏便教导众人针法。
而她自己则拿着龙袍的图案设计仔细的看着。都是些有美好寓意的图案,除了主打的龙纹之外,还有五彩云纹、蝙蝠纹,十二章纹等吉祥图案。
图册上的都是设计好了之后,又奉到御前去让皇上预览批阅过的。
她静下心来绣制的。制造处是十分安静的,刺绣本就是需要静下心来慢慢做的,都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少有交头接耳说话的。
玉忘苏难得的认真和细心。既然是给皇上做的,自然不能有任何的瑕疵。一旦真有瑕疵,便真是要让别人挑她的错处了。
中午的时候,众人都收拾好手头的物件,去吃饭歇息一下。
玉忘苏本也要和众人一起去,却是缪公公来接她,说太后召见。她便只得跟着缪公公往慈安宫去。
先前进宫那次都没能在宫中好好看着,而从针黹房到慈安宫却是不短的距离,这一路倒是能好好的看看宫中的景象。
四处看去都是富丽堂皇的样子,巍巍凌然霸气都在其中了。
这是虞朝最为繁华的地方,同样也是最为复杂的地方。权力的中心。总是暗藏了无数的波涛。
无数人往这个地方涌,她却仿佛看到这里亘古的苍凉。
“太后娘娘只是要见一见后辈,夫人不必拘束。”进慈安宫之前,缪公公笑着说道。
玉忘苏想到沐诀和她提到过的太后,是个端庄慈祥的人。幼年的时候,他也总爱往太后处跑,那个时候太后很疼爱他。
太后总是提前给他们准备好了各色他们爱吃的点心,还会给他们说各种各样的故事。那时候的太后,还是皇后,是个最爱笑,最有意思的人。
只是近几年来,太后渐渐深居简出,纵然偶尔见上一面,也再无了当年那种美好的笑意。依然还是会笑,却像是寺庙里供奉着的菩萨,那笑意里总带了些悲天悯人的韵味。
进了慈安宫,玉忘苏便觉得有淡淡的檀香气息扑鼻而来。纯粹的檀香味道有点点的刺鼻,并不十分好闻。
太后也就四十多岁,其实要比老夫人还年长上几岁,不过看上去却要显得更年轻些。乌黑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微微笑着,显得慈眉善目的。
太后君氏其实很美,那种山茶一样,雅致又灼灼的美。身周檀香的青烟笼罩,看上去却显得眉眼都淡淡的,越发温润淡然。
玉忘苏连忙行礼。
“快坐吧!这里也没外人,不需拘礼。”太后微微笑着,“知晓阿诀成亲了,哀家便想要见一见你。那时候看着阿诀是最不顾家的人,如今倒是他比玉白和无名都先成亲生子。”
玉忘苏坐在那里,也不随意插话,只是含笑听着。
太后细细打量着玉忘苏,“哀家听语兰提起过你,说你和她是极为要好的。”
“长乐公主天真无邪,最是招人喜欢的。”
太后看了缪公公一眼,缪公公便出去吩咐人摆午膳。太后常年吃斋,今日的午膳也全是素食。
不过即便是素食,宫中的御医也是换着花样的做,闻着香味,看着样子,倒也是让人颇有食欲的。
“哀家一向吃素,便也只能委屈你同哀家一道吃素了。”
“娘娘言重了,想必宫中御厨们的手艺都是好的,纵然是素食,也别有一番风味。”玉忘苏浅笑着。
两人便安静的用膳,几乎谁都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来。身后分别站了个宫女,安静的布菜,动作轻盈的很。
这样的宁静中,玉忘苏终于是熬过了这一顿午膳。看着太后放下了筷子,她也就放下了。
宫女端了茶上来漱口,旋即又奉上了喝的茶水了。
“龙袍之事,你可有改进之法?”太后抿了一口茶便问道。
“先前有老师傅去世了,故而他们会的技艺并未完全传承下来,这才使得龙袍较前朝逊色。倒无大的改进之法,如今也只是教导些针法,希望上面的图案能更栩栩如生。”
“你最擅双面绣,可能用上这样的技艺?”
“双面绣图只做摆设,用在衣袍上并无必要,不过是平白耗费工夫罢了。”玉忘苏笑笑。双面绣虽很有意思,可也只胜在奇巧。
要说绣制衣裳,内里如何本是看不到的,实在没这个必要。
何况里面都用金丝银线绣制,穿着并不苏服,何苦呢!
双面绣图历来也只作为艺术品存在罢了。
“这些哀家也不大懂,只能是有劳你费心了。你只管按着你的想法去做,总还有日子的,不必太心急。”
玉忘苏知晓四国齐聚的日子是明年秋天,她的确是还有时间。
“尽力便好,纵然真有什么差错,也有哀家为你担着。”
“多谢太后娘娘。”
说了会儿话,太后眉宇间便有了困倦之意,缪公公也就劝着太后去歇息。太后便让宫女扶着她去歇息,让缪公公送着玉忘苏出去。
刚出慈安宫便迎面碰上了楚雯华。
“夫人也在这里啊!”楚雯华笑着扶起了要行礼的玉忘苏。
玉忘苏不得不感慨,这宫里还真够小的,竟然这样随便都能遇上楚雯华。
“太后娘娘已经歇午了,若是贵妃娘娘并无急事的话,还请改日再来吧!”缪公公笑着说道。
“并不急事,不过是想着来给母后请安罢了。既然母后已然歇下,那本宫便改日再来。”楚雯华的目光落在了玉忘苏身上,“御花园中的几株极品腊梅盛开了,不知夫人可愿同本宫一同去赏花?”
“既然贵妃娘娘说起,倒真该去赏赏花。”玉忘苏笑着答应下来。
两人也就一路往御花园而去,一路上,楚雯华走的慢悠悠的。沿途都能看到不少的花草,宫中总是这样一副姹紫嫣红,盛世太平的模样。
“不知夫人和侯爷是如何认得的?”楚雯华端详着玉忘苏。
“那时候侯府受伤昏迷,恰好路过碰上了,便这样认得了。”玉忘苏笑笑。
“这般说来,夫人倒是侯爷的贵人。”
玉忘苏但笑不语,其实她们两人说到和沐诀有关的话题,还真是尴尬的很。
女人嘛,总是有些小心眼的。对自己丈夫的前任,要说一点都不介意,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她可以不太介意,是因为沐诀曾经和楚雯华只是定亲,却并非恋爱。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定亲,和两情相悦,痴心相许是不同的。
只是她也实在很不想和楚雯华提这样的话题。
她知道沐诀对楚雯华是如何看的,却不知楚雯华是如何看待沐诀的。是否有过情意?又是否如今都还放不下?
“侯爷是个很好的人,夫人还有福气。”
“听闻皇上待娘娘也很好,三千宠爱在一身。”玉忘苏睇着楚雯华,脸上挂了清浅的笑意。不管楚雯华对沐诀是什么心思,到了如今,也都该放下了。
各有家庭,何必执着。
“皇上的确很好。”楚雯华笑了笑,便不再多说。
到了御花园中,远远的便闻到腊梅的香气,裹挟着冬日特有的寒气扑面而来。
黄橙橙的腊梅,点缀在枝桠间,细细碎碎的,不十分招眼,香气却十分醉人。
“这种腊梅的香气能传的很远,若是屋内摆放上几枝,便是满屋子的香气。”楚雯华伸手折了一枝腊梅把玩着。玉手纤纤,美的像是艺术品。
楚雯华是真的很美,无论哪一处都美的惊人,所谓得天独厚,便是这样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