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徐公子以为我还想要些什么?我这位新妾啊!到底是刚进门不久,她难得想要点东西,我也不好不应。”范谌笑着,一副痴情儿郎的模样。
“这是这事,却不是我能够做主的。”
“所以我正式替紫鸢邀请楚姑娘上门做客。若是此事成了,我自然把你们想要的人都交到你们手上。”
徐邈细细看着范谌,也不知这人说的是真是假。不过这对他们而言,也绝不是桩好买卖。范家想什么都不出,就要占去学锦绣阁的分红,未免也太贪婪了些。
至于能否将云萝绳之以法,反而不是多大的事。
此事,欢颜也未必会答应。
“明日我同紫鸢便恭候两位的大驾了。”
徐邈没说什么,算是答应下来。见范谌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徐邈便起身告辞。
走出了屋子,便远远的看到蒋晴站在过道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娘得知你失踪,都快急疯了。”徐邈叹息了一声。蒋家接二连三的出事,到底是彻底击垮了蒋夫人。
欢颜每每说起蒋夫人的时候,都颇为感慨。
不管怎么说,欢颜自幼便多去蒋家,蒋老爷和蒋夫人也都对她很好。
“我又如何愿意落到这样的地步。”蒋晴红了眼眶。想起这些时日所过的日子,当真是生不如死。她去上香,在路上便觉得困倦,想着小憩一会儿。
可是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被关在了一间屋子里。
老鸨一连饿了她两天才来见的她,那个时候她浑身瘫软,根本就没有任何力气。两日的叫嚷,嗓子也哑了,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老鸨直接便告诉她,她已经被人卖到了花船上,以后就是船上的花娘了。
她如遭雷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此生会落到这样的地步。卖笑女,在她看来是最为卑贱的,她如何能容忍自己也变成这样的女人。
可是她浑身无力,根本就连成挣扎都做不到。当夜,老鸨便让人为她梳妆打扮,送上了男人的床。
她也曾寻死觅活,甚至想要逃走,可她还是低估了老鸨的手段。这样的地方,有无数的手段等着进来的那些贞烈女子。
鞭打,针刺,甚至让那些龟公当着无数人的面轮番玷污她。
不管进来的时候是怎样的三贞九烈,也最终被折辱的没了任何羞耻心。甚至客人当着旁人的面就脱光了她们,她们也要忍着。
进了这样的地方,便注定只能活的越发的下贱。
渐渐的,她便再也不敢生了逃离之心。可是死,她到底也是不甘心死去的。她还有娘,还有儿子,若是死了,便是再也无法相见了。
“是云萝,是云萝那个贱人害我。她肯定对我打掉她孩子的事怀恨在心,才这样害我。她就是要我变的这样卑贱,谁都可以糟蹋我。”蒋晴几乎是嘶吼出声,却又将声音压的低低的,生怕被人听去了,又免不了一场责罚。
徐邈叹息了一声,蒋晴如今成了这样,固然可怜。可这样的苦果,又何尝不是她自己种下的因。
既然是她害死了云萝的孩子,那么云萝怀恨在心,又有何不可?
冤冤相报罢了。总不能你可以去伤害别人,却指望着别人不憎恨你。
“那么你想过没有,她这样对你,也是因为你对她也从未仁慈。”徐邈冷淡的看了蒋晴一眼。可怜之人自有可恨之人,蒋晴这样的人,也不值得谁的同情和怜悯。
她有她的不容易,夫家出事,自己养育孩子,再被卖到花船上,似乎真的很凄惨。
可她以前又是如何行事的?因为攀上了知府,故而刁蛮跋扈,目中无人。说到底,也只能说一句报应。
“我……”蒋晴语塞,“可害她孩子的也不是我一个人啊!那是娘做主的,我只是动手了而已。那个孩子还是瀚元的,瀚元都没有护着她。”
“所以她憎恨蒋家。”徐邈冷笑着。若是蒋老爷的死不是意外,那么云萝对蒋家的报复早就开始了。
如今蒋家家破人亡,蒋家的家业都握在了云萝的手里。何况不是报应。
听蒋晴这样说,云萝本就是伺候蒋翰元的屋里人。而蒋翰元大概是在和欢颜议亲的时候知晓了云萝有孕。而那个时候,若是传出这样的事来,对蒋家可谓是丑闻,甚至楚家会因此不满意这桩亲事。
富贵人家,一般儿子年纪不大,长辈便会安排屋里人,这是很寻常的事。男女缠绵,有孕也是很寻常的。不过很多人家也是要脸面的,很容不得庶长子的存在。
若是正室进门了,妾室有孕不稀奇。可正室还不曾进门,便有了庶出的孩子,女方家里未必会乐意。
而那些有了孩子的通房,处理一番便是。反正一个通房怀的孩子,谁家都不会多看重,处理了孩子也不会有多心疼。通房丫鬟本就是出身不好的人,还不是任由着主子们糟蹋处置,谁能为她们伸冤?
蒋家当然容不得那个孩子出生,所以除掉了云萝的孩子。
这才引得云萝报复整个蒋家。因为害死那个孩子,蒋家的人都有份,当时也从没有人怜悯过云萝。
有些魔鬼,本就是人养出来的。既然养成了魔鬼来,当然也就要承担魔鬼的报复。
“她……她还做了什么?我娘是不是也出事了?”蒋晴的语气都带着颤音。
“蒋夫人据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也许久不曾出门。如今怎样,不得而知。”
“云萝那么恨我,她肯定也恨娘,她是不会放过娘的。”蒋晴整个人都在发颤。娘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她根本就不敢想下去。
如今在家里,娘是什么依靠都没有了。还有她的儿子,她的儿子落到云萝的手里,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的儿子怎么样了?”
“他被云萝养在身边,倒是云萝把过继来的那个儿子给撵走了,应该不会伤害你的儿子。”
蒋晴这才稍微放心了些,“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吧!我再也不想呆在这里了。”蒋晴跪了下来,一个劲的冲着徐邈磕头,“砰砰”直响。
“我也帮不了你。”徐邈叹息了一声。他出门并没有带太多的银钱在身上。如今云萝是品香楼的头牌,赎身银子必然是不少的。
若是不走赎身这条路,单是品香楼里那么多的打手,他也不可能带着蒋晴离开。
“这是闹的哪一出啊?”范谌走了出来,含笑看着徐邈和蒋晴。“这可还不过年呢!海棠姑娘就急着拜年了啊?”
猛然见到范谌,蒋晴颤抖了一下。这个人根本就是个疯子,喜欢流连于花街柳巷,到品香楼来的时候不少。可楼里的姑娘都害怕就接待这人。
起初她还不懂,直到这人点了她。他有的是折腾女子的招数,每每让人痛苦不堪。
不会让人身上留下明显的伤痕,故而只要给足了银钱,自然老鸨也任由着楼里的姑娘被折磨。
范谌蹲下身扶起了蒋晴,“海棠啊!我已经和陈妈妈说好了,今日为你赎身,你收拾一番便同我走吧!”
蒋晴颤抖的更是明显,“这……”此事她都并不知情,却也知晓这人该不会拿这样的事胡说。自从进了这里,她做梦都想着要出去。
可是跟着这个人走,她倒是宁可不要离开这里了。
她抬眸看着徐邈,满是祈求的神色。
“我先走了。”徐邈转身离开,不去管范谌和蒋晴。
既然范谌想用蒋晴来让他们妥协,想来也是不会伤害蒋晴的。
回到锦绣阁后院,夜已经深了。他看楚欢颜的屋中还亮着灯,便上前去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一见徐邈回来了,楚欢颜便凑到他身上仔细的闻着,鼻子一动一动的,像是小狗。
“你身上都是胭脂味。”楚欢颜沉着脸说道。
“满是胭脂味的地方,即便我躲着人,也难免在身上留下了些香味。”徐邈无奈的说着。
“我看你们男人就是喜欢去那样的地方。”楚欢颜瞪了他一眼,自己在椅子上坐下了。
徐邈也找了椅子坐了下来,“你猜我在品香楼看到谁了?”
“还能是谁啊?还不就是那个范谌和一些青楼女子。”楚欢颜还是皱着眉。想到他去了那样的地方,那些女子一直往他身上粘,她就觉得难受。
“蒋晴,我在品香楼看到蒋晴了。”徐邈便具体说了在品香楼里的事,还有范谌所提的交易。
“他想的倒是好。”楚欢颜咬牙,“平白的就想要占锦绣阁的便宜,凭的什么啊?没想到是这样不要脸的人。”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仅一家门。紫鸢便不是什么好货色,就连范谌也是个小人。只是他这般处心积虑的,难道就是盯上了锦绣阁?
据她所知,范家有不少铺子,不说都日进斗金,可生意也是不差的。
难道还真的就是因为太宠紫鸢了?
范谌能把紫鸢一个青楼女子纳回去,可见对紫鸢的确是很喜欢的。可她总还还是觉得怪怪的。
“如今蒋晴在他的手里,就看你怎么想了。”徐邈无所谓的说着。蒋晴的生死,他不关心。可欢颜到底和蒋家曾经关系很亲近,怕是无法看着蒋晴受苦。
若是此次范谌没达成所愿,怕是难免拿蒋晴出气呢!以后蒋晴的日子怕是就要难过了。
“可锦绣阁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啊!”
“你的决定,想必忘苏也不会有异议。你想想吧!若是打算到范家去走一趟,那我们就去,若是不想去,我们就当没这个事。”
“哪里能当没这个事啊?”楚欢颜叹息了一声。一来是蒋晴的事,二来若是当初阿邈受伤若真是人为,那人还在范谌的手里,那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不把这个事放心上。
看来,范家无论如何是要走一趟的。至于是否要答应范家的条件,还要看情形。
“我想着,我们还是去一趟吧!也看看范谌说的是不是真的。若是动手害你的人真在他那里,我们绝不能放过。何况,蒋晴……她其实也很可怜。”
“你决定去,那就去一趟吧!”
“你还不快去换身衣裳,难闻死了。”楚欢颜推着徐邈出了门。
“夜深了,你早些歇息。”
“你也是。”楚欢颜说完也就关上了门。
次日,徐邈和楚欢颜也就前往范家。虽然知晓范家在府城很有些地位,不过这倒是他们第一次来到范家。范家的宅子很大,屋舍轩朗,檐牙高啄,透着种难言的气势。
紫鸢特地到门口迎接了他们,一路引着他们往里走。
看着紫鸢的模样,俨然一副范家女主人的样子。
“难得楚姑娘肯赏脸登门。”紫鸢笑着引他们入了花厅。
“你知道我为何而来,人呢?”楚欢颜没好气的说着,实在是没心情同这人兜圈子。以其没完没了的寒暄,还不如就直接谈。
“楚姑娘还真是心急,难得来府上一趟,自然也要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紫鸢亲自给楚欢颜倒了茶,仆人连忙送了不少的点心瓜果来。
“老爷请徐公子叙话。”有丫鬟匆匆走了进来。
徐邈和楚欢颜对视了一眼,徐邈还是同来传话的丫鬟离开了。楚欢颜看着紫鸢,“我想见一见蒋晴,她人呢?”
“楚姑娘何必如此心急,总是要让蒋小姐好好梳洗一下才能见人不是?”紫鸢抿了一口茶,楚欢颜却没碰桌上的东西。紫鸢看了看楚欢颜面前没动过的茶杯,眸色深沉。
好一会儿蒋晴才走了进来,却是一身范家丫鬟的打扮。
见到蒋晴的模样,楚欢颜微有些动容。一些日子不见,蒋晴倒是瘦了不少,看来当真是吃了不少苦头。一个自小养尊处优的蒋家小姐,却沦落到花船之上,可想而知经历了怎样痛苦的日子。
蒋晴看着楚欢颜,也红了眼眶。
“欢颜,我总算是见到你了。”蒋晴握着楚欢颜的手,几欲垂泪。
“晴姐姐,让你受苦了。我也找了你好些日子,却始终没找到。”楚欢颜叹息着,“若是伯母知晓你找到了,必然会十分欣慰。”
“不……是我给她丢人了,我哪里还有面目见她?”蒋晴终于落下泪来。
“晴姐姐,你在说些什么啊?这本也不是你的错。伯母也只会心疼你,哪里会觉得是你给她丢人。”
“看着你们姐妹情深的模样,我还真是好生羡慕。”紫鸢笑起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吧!”说着便端起了茶盏。
蒋晴见楚欢颜面前的茶没动过,便端起来倒了,重新倒上她才带来的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