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槿拉着陈氏进了房间,将今日收的银讫交给她。
“娘,这是卖棉花得的钱,我直接存在了通利钱庄,您拿去收好。”王槿道。
“这么多?!”陈氏虽不大识字,四百八十两这几个字却是识得的,当下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是呀,这可是扣除了工钱成本剩下的纯利润!”王槿也很开心。
“那加上卖粮食的钱,今年咱家一共挣了有六百两银子?”陈氏心里一盘算,有些不可置信道。
“恩,我和李公子还签了十年的契呢,以后弟弟们举业,小妹出嫁的银子就都有了。”王槿笑道。
陈氏连连点头,将银讫收好,伸手轻抚王槿的头发,怜爱地叹道:“为了挣这银子,这一年我的槿儿吃了不少苦,以后这些事都交给娘吧,你就在家养着。娘要把你养得漂漂亮亮,白白嫩嫩的!”
王槿把头靠在陈氏肩上,轻轻点了点头,心底却有一声浅浅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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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匆匆如流水,转眼就进了腊月。
自从忙完了棉花的事,王槿就空闲了许多。每天变着法的做各种好吃的喂饱弟弟妹妹们,其中有许多菜式都是学着江清流信中描述来做的。
说到江清流,这段时间他的信来得很频繁,几乎五六天一封。多是写些每日里的见闻之事,流水账一般,却恰好可以给闲来无事的王槿打发时光。
当然她的回信也多了,天龙八部更是已经写到了后半段。她的房间也在不知不觉间多添了许多小物件。
比如梳妆台上那面精致的玻璃小镜,茶案上的一套汝窑青瓷茶具,窗台上一盆幼嫩初生的绿植,帐前悬挂的一小串竹铛风铃。
她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父亲在时的模样,无忧无虑,时时便有些小小惊喜。
这日已是腊月初八,王槿将早早泡上的豆子们熬煮了一个上午,给村长家和其他相熟的人家送去些,一家人围坐在厨房的饭桌前,品尝着香甜的腊八粥。
“槿儿,上次江公子送来的那匹布娘已经给你和棠儿做成了衣裳,待会试一下,看合不合身。”陈氏说道。
“这么快?”王槿惊讶道,随即又有些生气,“娘肯定又熬夜了!”
陈氏笑道:“哪里要熬夜,你以为娘做针线和你一样磨蹭啊?”
王槿讪讪一笑,连忙岔开话题。
吃好后收拾了碗筷,陈氏先带王棠回屋试衣服,王槿将灶台柴火收拾归拢一番,王牧在她身后神情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姐,”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打算年后去金陵雍学书院进修,等过几年学有所成了再参加院试。”
王槿心中一喜,面上却惊讶道:“去金陵?”
王牧点点头道:“江大哥写信给我,说已经在书院替我安排好了,年后就过去上学。”
“雍学书院是金陵,哦不,整个省内最好的书院了。”见王槿沉默不语,王牧急忙解释道,“江大哥想必花了很多功夫才替我争取到这个名额的,姐,我…我能去么?”他声音渐低,原本雀跃的心情也沉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就去吧。”王槿走到他身边,柔声道,“我们在家过完年,就早些去金陵,看看有什么要准备的。”
“嗯!”王牧连连点头,抑制不住地欢喜起来。
“不过我们得再和娘商量商量这事。”王槿笑道,“娘要是不准,我可没办法!”
果然陈氏听到这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舍不得。不过在王牧王槿的劝说下,最终勉强同意了,更是决定过了元宵就启程去金陵。
晚间,王槿回到屋里,给江清流回了信。对他如此神速高效的行动力给予了高度赞扬和佩服之情,并且告知了自家年后去金陵的计划。
不知为何,她心中似乎有一丝淡淡的期盼。
几日后,京杭运河上一艘桅船内,江清流收到了来信。
他这次在外奔波了近三个月,前几日才结束了京城之行,此时正在乘船回金陵的途中。
“要来金陵么?”他的心情忍不住欢愉雀跃起来。
回到江府,第一时间自然要去看望母亲。
甫一进门,冯老太太便拉着他在身边坐下,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一番。见他精神极好,只稍稍瘦了一些,身姿越发挺拔,才放下心来。
“你这一走就是几个月,每次回信就那么几句话,让我和淑儿好一阵担心。”冯老太太瞥了眼一旁正一脸关切看着江清流的淑儿,嗔怪道。
“儿子在外行走惯了的,能照顾好自己,母亲不必忧心。”江清流笑道。
冯老太太眼里闪过一丝疼惜和隐隐的自责,想着他这般风尘仆仆的模样定是还没来得及休息,忙道:“我让下人备好了热水的,你先去洗个澡睡一觉,晚些再过来一起用膳。”
江清流点点头,便回了卧溪别院。
丫环捧着他换下的衣服准备送去浣衣房,迎面走来刚得了消息的沈淑儿,她急忙停下脚步行礼。
沈淑儿朝她微微一笑,经过之时却瞥见衣服上的香囊似乎有些异样。
她停住脚步,拿起那枚香囊细细打量。既没有掺金银绣线,用的也不是什么名贵料子,针脚只能算得上整齐,绣的那个圆滚滚胖乎乎的动物倒是有几分憨态,尚能入眼。
这肯定不是江府绣房做的东西。沈淑儿可以断定。
这样普通甚至拙劣的香囊,表哥也不会特意去买,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她的心倏忽一沉,原本见到江清流的喜悦期待一扫而空,只觉心中一痛。
将香囊放回衣服上,她走进院内,朝一个丫环问道:“表哥身边的那个护卫在哪里?”
那丫环福着身子,指了指院外道:“秦护卫去清点爷带回来的货物,这会应该要回来了。”
果然秦子明不一会儿就进了院子。他见到沈淑儿吃了一惊,连忙行礼。
“秦护卫不必多礼,”沈淑儿此刻心乱如麻:“淑儿有一件事想问问护卫。”
“表小姐请讲。”秦子明垂着眼,恭敬道。
“表哥出去的这几个月里,有…有遇到过什么姑娘吗?”她轻咬嘴唇道。
秦子明不知她用意,想了想如实道:“爷这次出门见的都是生意上的人,若是说女子么,有些场合难免少不了,不过爷未曾和哪个风月女子有过多接触。”
“那除了这些…女子,”沈淑儿忍着羞意道,“表哥没有再见过其他姑娘么?”
“没有。”秦子明道。
沈淑儿心中急痛微缓,脸上重新有了笑意:“多谢护卫告知。”
她顿了顿又道:“还请秦护卫不要和表哥提起此事,不然表哥又该说我总做姨母的斥候了。”
她语气带了一丝娇嗔,秦子明连忙答应,头垂得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