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陆元闯进贺兰月香闺这事,不仅兰珠没料想到,就连安夫人也万万没想到。而她也不似当初兰珠被玷污那般息事宁人,哪怕兰月最终也没被安陆元怎样,安夫人却怎么也气不过,还将安陆元捆绑在花厅当中,亲自拿着藤鞭抽了他十好几下,那安陆元嗷叫的连立在地上伺候的都要为之颤抖,更加不敢直视。
安夫人歇下一口气的时候,双手叉着腰,声色俱厉道:“你这畜牲,若不是念你父亲就你这么个儿子,我今日非打死你不可。”安陆元哀哀祈求:“姑妈,侄儿真不知发生了何事,更不知为何会闯进了妹妹的屋子,我发誓不是有意要冒犯妹妹的。您就放了我吧,再不敢有下次了。”安夫人听后更气,因身边就罗大家的一个心腹在场,便也肆无忌惮道:“昨夜明明见你进了兰珠的院子,怎么又跑到兰月屋子里去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安陆元忙不迭道:“姑妈明见,我也不知怎么一回事,明明在您这儿离开后就往大妹妹那儿去的,后来不知怎的竟……”说着,竟也没好意思再往下说似的,瞥见安夫人还等着下情,便厚着脸皮继续道:“竟也对妹妹起了歹念,抑制不住的想要占有她。”
安夫人也不纳罕,因问,“既是如此,你又怎会出现在了兰月屋里,可知你差几就酿下大祸。”
安陆元频频应是,道:“好在妹妹是个烈性子,这不还把侄儿给打伤了。姑妈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事万不可告诉父亲,他要是知道我做了这等丑事,还不得被活活气死。”
“没王法的东西,犯了这种事还敢妄想着谁会帮你。”贺兰月气呼呼的从角门而来,身后的丫鬟劝她不住,只好由着她进入花厅。来到安陆元跟前,兰月二话不说就扬起手给了他两个耳光,还啐道:“这种人还留在家中做甚,紧着送牢里去才是。”
安夫人叹了声,还示意罗大家的去外头守着,才再说道:“他糊涂你也糊涂不是。到底没有酿下大错,打一顿出了气也就是了,你若是这般不依不饶把人往官府里送,是想告诉世人你真被他给怎么了。”
贺兰月抑头,道:“那也不能这么便宜了他,我去给舅舅修书,还把这事告诉他,让他来把这不要脸的东西领回去,省得将来败坏我们家的名声。”
“月儿。”安夫人沉声低唤着,“这事不宜声张,你舅舅身子不好,再者你刚和汝阳王世子定了亲,既便让你舅舅家知道,也保不齐有外泄的一天,届时不说他会怎样,最怕是会影响到你的婚事。”
兰月冷笑着,道:“世子怎么了,你们稀罕我可不稀罕。”
“你就知足吧,这天下女子千千万,可不是谁都有这个福气当王妃。”兰凌和兰若应声而来,兰若还道:“这人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该出的气也出了,就别再得理不饶人了,元三哥身上还带着伤呢。”说毕就和兰凌二人把安陆元给解了,兰凌还劝安夫人道:“母亲也消消气,虽说三哥有错在先,却也都是酒给闹的,我们保证往后不再劝他酒了。”经此一说,安夫人才算是罢了手,只是,“你也别怪我心狠,之前我就与你说过,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你姑父的意思还是让你先回家去,至于往后再来再说。”兰凌和兰若兄弟二人本还想着替安陆元求情,一想到是贺渊的决定,便也都无可奈何,最后还一齐把安陆元送到城外。
安陆元走的时候,兰珠不知是高兴还是怎的,立在窗前落了两滴清泪。心想,他真的走了,他们往后真的再也不会有瓜葛了?这一切就好像做梦一般,想想前世,再看看今生,她对安陆元除了恨以外,又多了一丝同情,同情他浑然不知被继母摆布,妄想着可以在开封府博一个好前程,却不想一切都在别人的掌控算计之下,且这个别人还不是旁个不相干的,正是他的两个姑妈。
安陆元走后,安夫人又着人来把兰珠请了过去。安夫人见了兰珠忙拉着她唉声叹气,道:“听说那畜牲也闯进了你的屋子。”听闻这话,兰珠就拿起帕子掩面,什么也没说倒是先嘤嘤泣上了。安夫人一时没料到会有此遭,忙哄道:“好孩子,有什么事只管与母亲道来,我替你作主。”说着,还试探道:“你可有吃亏?”
兰珠这才缓缓止住哭泣,拿下帕子的时候双眼透着红,哽咽道:“我倒是没有吃亏,只是当时怕的紧,没太留神还砸伤了他,故才闭在屋中整日,生怕他被砸出个好歹来。”
安夫人看似安心,道:“没吃亏就好没吃亏就好,那畜牲该打,打死了也该。”
兰珠道:“倒是妹妹可还安好?我方才听人说他也闯进了妹妹的屋子。”说到这儿,安夫人便拿过兰珠手里的帕子替她拭了眼角,因说:“就你妹妹那个性子,谁还能占去她的便宜。只不过,汝阳王世子原本是要向你提亲来着,也不知从哪打听了你的年庚八字,竟也听信了传言将你视之为那不祥之人,王府的长史才回京又马不停蹄赶了回来,只道是要求娶兰月,倘或老爷不满,他们也不强求。”兰珠诺诺着低头,道:“这原也是事实,不怪人家反悔。”
安夫人听了又是揉着兰珠心疼道:“我的儿啊,别人不知内情胡说八道,我是最知的,什么祥不祥的,都是江湖骗子诓骗钱财耍的伎俩,可惜旁人都当以为真了,尤其是老爷……”
见兰珠神色黯然,安夫人这才闭了嘴,只道:“我说这些也不为别的,只是希望你别记恨你妹妹才是,此番绝绝不是她有意要抢了你的姻缘。何况我也相信,你将来定能有个好归宿的。”兰珠莫敢妄想,只道是能留在家中侍奉双亲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语又把安夫人哄的直说好孩子,就凭你这乖巧劲儿,将来何愁嫁不出去之类云云,兰珠还陪着虚与委蛇了一回。
从上房出来,兰珠就瞧见纤云焦急地在廓下来回踱步,还不时伸长了脖子往屋内瞧,明知必有要事,仍示意她不要言语。待出了上房,才道:“何事如此着急赶过来。”纤云也不多说,只道:“周大嫂有急事找姑娘。”兰珠未有怠慢,当即就随着纤云往后院去了。
周氏见了兰珠忙道:“姑娘要找的人找到了。只是那位扬先生略有些古怪,起先还说的好好的,还不等我激他,听说是府上找他,立马就变了脸,直嚷着给谁瞧病也不入我们贺府来。”
兰珠听罢亦有疑惑,照理说扬三朔此番最是期盼着能有一个一举成名的时机,若是能够彻底的将兰凌的身子医治好,名扬天下指日可待,但不知他缘何又放着这样的机会不要。因问:“他为何对贺家有如此深的成见?”
周氏道:“我反复追问了好几回他才说,道是在此之前就已经来过府上,当时连二门也没进就被赶了出去。后来又在门前拦了老爷一回,道明了来意之后,老爷虽未有言语上的轻慢,却也未拿人当一回事,竟还打发了人家一贯银子了事。那扬先生便说了,被赶出去尚好,打发银子的举止便是折辱了他的人品,是以还扬言说,哪怕八抬大桥来求他也不入贺府。”
兰珠未料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但不管怎么说,把人找到了就是一桩好事。因此还问,“他现在在何处?”周氏道:“我怕他游荡到别处去找不着,硬是跟着到了他现在的落脚处,就在城外不远的农户家中,他也向我保证了,暂时不会离开开封。”
兰珠琢磨着,自己势必是要去见一见这个扬一针的,只是她深闺当中行动多有不便,出门势必会引来继母的注视,偏偏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合适的契机,是以还让周氏每日都去找那人一回,不说要给他银子,带些吃的,帮他缝补缝补衣衫,总归是要把人先稳住再说。这边还让纤云每月补几贯给周氏,权当是贴补给扬三朔的补偿,不在话下。
这边兰珠还在为没有时机去见那扬三朔,那边二房的杜夫人听说了安陆元的事后,巴巴的赶过来抱不平。杜夫人道:“怎就这么给赶回去了,太便宜他了。”
兰珠道:“依婶婶的意思要如何处置呢,打断他的脚还是送官呢?”杜夫人撇嘴笑道:“都是自家亲戚,哪里能够那么狠。我也就是气不过,还好你们姐妹俩没让他给占去便宜,要不往后还如何见人。”
兰珠冷笑道:“有劳婶婶挂心了。”杜夫人道:“都是自家闺女,理应亲厚些才是正经。”说到这里,杜夫人又气不打一处,还敲着案角,道:“实心说,那位对大姐儿忒不厚道了,放了他家那个没王法的回去也就罢了,竟然还把你的好姻缘给夺了。如今这个家是她当家作主,我们那边也没什么说话的余地,真想帮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说到底还是替你感到可惜,那么好的人家,将来可就是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