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扑中文)那夜,眼神像变了个人似的无念师兄被师父带着去见到了那个妖女。
她的声音轻软好听,可最终却化成了哭声,断在了茫茫的夜雨里。
无念师兄举着闪着寒芒的剑指着她,她的泪如雨下,混在雨水里,根本就分不清是雨还是她的泪。
她说:‘说好一个月在山下见面的,我等不到你,我不放心你,所以我上来找你。’
那时候,无心觉得这是一个愚蠢的妖女,云梦山望云观是为诛妖而存在的地方,她到山上来,根本就是来送死。
可那时候只是他不明白而已,不明白有时候一个人可以为了另一个人忘却生死,哪怕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就像师兄知道他不该爱上一个妖,可他偏偏还是丢了自己的心。
有时候,为了心中的那一个人,哪怕是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义无反顾的。
无念师兄没有说话,他只是冷眼看着明明流着泪却偏偏要笑着的妖女,将他手中的剑朝她更指近一分。
吃下了忘情丹的他,已经没有了情爱,已经忘了她。
哪怕她就站在他面前,他的眼里也已经没有她。
她却是痴痴地看着他,哪怕雨水与泪水早已迷蒙了眼,她却不舍得将眼眨上一眨,生怕自己只要一眨眼便会再看不见他似的。
师父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大师兄无动于衷地在旁看着。
所有人都以为忘了一切的无念会一剑穿透那个妖女的心房,无心也是这么认为。
因为那时候无念的剑,剑尖已经抵到了她的心口上,只要再往前一分,那锋利的剑尖就会穿破她的皮肉,直穿她的心房。
便是连那个妖女自己,也都是这么认为。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该发生这样的一幕的那一瞬间,无念手中的剑却转了一个方向,竟是削断了束缚这那一个妖女的带着封印的链条!
“阿遇”她面露惊喜之人,不可思议看着双眼依旧冰冷如不识她的无念。
谁知无念的剑却又再一次指向她。
师父与无道面上亦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只见无念握着剑的手开始颤抖,颤抖不已,他似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可终是克制不住,而将手中的剑穿进了妖女的心口。
但仅是半寸,他的剑便忽地停住。
她哭着看他,却没有逃走。
就在这一瞬,他忽地抽回剑。
无心以为他忽然想起了眼前的妖女是谁,可谁知他手腕一转,竟是——
竟是将本该刺穿妖女心房的剑,刺进了他自己的心口!用力穿透!
腥红的血沿着剑刃流过,被大雨冲刷到地。
他的嘴角亦淌出了血来。
师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陡变的一切,一瞬间如丢了魂,忘了反应,只定定地看着无念那自己穿透了自己心房的剑,看着上边流不尽的血。
无道虽然亦是震惊万分,可他却率先回过神,当即就要冲到了无念身旁来。
可就在这时,一股突然爆发而出的强大力量将他震开,让他根本靠近不得。
无心则已被吓傻了,躲在一块山石后连呼吸都忘了。
那被他们口口声声称为妖女的女子此时亦是睁大了眼定定看着无念。
却见无念抬起手,情不自禁地抚上女子的脸,睁着那双冰冷没有感情的眼睛,喃喃问道:“你是谁?”
女子泪如雨下,只见她嚅了嚅唇,想要说什么,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用力地摇了摇头。
他忘了她,从他的眼睛她可以看得出,他把她忘了。
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他们说好了,待他从云梦山下山之后,他们就成婚的。
可是他忘了。
“我不认识你,可为何我却害怕伤你不舍得伤你?”无念依旧轻抚着女子的脸,艰难道,“我觉得要是我不这么控制住自己的话,我会伤了你甚至杀了你的,可我对你却下不了手,你”
“究竟是谁?”
“我”女子终于嚅了嚅唇,轻轻笑了,“我是妖,一条你曾救过的鲤鱼。”
女子说完,忽地拔出了插在无念心房的剑,而后紧紧抱住了他,同时吻上他的唇!
泪水混着雨水流进嘴里,咸到发苦。
就在这咸到发苦的味道里,无念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女子口中渡到了他嘴里来,与此同时,他觉得他心口的伤疼消失了。
然后,他看着这个忽然拥抱他的女子一点一点变成透明,最后在他眼前消失不见,只留下她一句幽幽缥缈的话。
“其实,忘了我,是最好的。”
人与妖,本就殊途。
“叮铃——!”那本是挂在女子脖子上的银挂坠掉落在地,撞出清脆的一声响。
无念低头看向掉落在他脚尖前的鲤鱼银挂坠,他不由得躬下身,将那个缀着一个木刻“遇”字的鲤鱼银挂坠给捡了起来。
可就在他才将那银挂坠拿到手里时,那银挂坠却化成了齑粉。
她就这么消失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什么都没有留下,她把她能给的,都给了无念。
给了她的阿遇。
那个说过要娶她为妻可却又把她忘了的阿遇。
她甚至什么都不问,就宁愿这样让自己消失在天地间。
大雨冲刷而下,淋透了无念。
他像丢了魂一般站在锁妖崖上,眼眶里却不断有泪水流出,流个不止。
不是雨,而是泪,因为雨水是冰冷的,而泪是滚烫的。
他的心,也仿佛在撕裂在灼烧,疼得好像缺失是生命一般。
他在哭什么?
她明明是一个妖,一个妖死了,他为何要哭?
她明明是一个妖,他却又为何不舍得伤她?
她叫什么名字?
她,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无念的泪也流了整整一夜。
明明被洗去了所有的记忆,可他的内心深处,却深埋着一个她,哪怕忘了她,却依旧记得要保护她别伤她。
那一夜之后,他的三千墨发骤然成白。
*
元祁听得动容,以致他的心久久都不能平复。
谁道妖类都是大奸大恶?
在他看来,妖比人要有情有义得多。
“那无念师伯他可还记得锁妖崖上发生的那一切?”他可还记得他为了不让自己伤她而选择终结自己的性命?他可还记得他心爱的女子为了救他而舍了她自己的妖元给他?
无心真人缓缓地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元祁震惊,“为什么!?”
无念师伯不应当忘记的才是啊!
“因为师父又强行喂了他一次忘情丹。”为了让他彻底忘掉那个妖女。
元祁震惊得难以言喻,“太——”
元祁本想说什么,可他才张嘴,却又没有往下说。
他险些就忘了师父还在他面前。
但无心就像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似的,淡漠地接了他的话道:“你想说太残忍了,是不是?”
元祁赶紧道:“弟子不敢。”
“事实如此,有什么敢不敢的。”无心淡淡道。
元祁诧异地看他。
因为便是无心自己,也都觉得这才残忍了。
可身在这望云观的他们,根本就无法反抗。
没等元祁再问什么,无心便又接着道:“那之后,师父便将无念师兄关进了幽境之中,再后来,无念师兄便像变了个人似的,养成了一副疯癫嬉闹的性子,也不愿意再在南云梦呆着,非要去到终年寒冷的北云梦去,师父原本不同意,可未两年,师父过世了,掌门师兄拿无念师兄没办法,便让他去了。”
后边这些话,动容失神的元祁没有再认真听,只是想着他心中的问题,不由脱口问道:“若无念师伯当初能从云梦山离开,他与他所爱的女子应该会成婚的吧?”
“嗯。”无心轻轻点头。
用生命来爱的女子,又怎么可能不成婚不厮守?
“他们若是膝下有子,是会像元晴师弟那般的吧。”所以,无念师伯在知道京城莫府有一个半妖的孩子之后并未将其诛杀,而是将他带了回来,收做弟子,以免别的人发现了他半妖的身份而加害于他。
这个问题,无心没有再回答,因为根本就不需要他再回答什么。
“可无念师伯明明就已经忘了曾经的那些事情,又怎么还会想要护着元晴?”这是元祁所不能理解的。
“你不曾爱过,有怎会知那些刻骨铭心的人与情是如何都忘不掉的?与其说忘了,不如说是被埋藏在了心底最深处更为准确。”因为埋得太深太深,深到只有时间才能将它一点点挖起来。
“弟子不懂。”元祁想不明白,便直言道。
似乎是嫌他愚钝,是以无心真人微微侧转过身看了元祁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嫌弃的话,反是拿过了他放在手边的茶盏,昂起头来便要喝。
元祁瞧着有些着急道:“师父,这茶水已经凉了,弟子重新给你泡一杯。”
只听无心真人淡漠道:“你被我扣着,你动得了吗?”
元祁当即闭了嘴,不做声。
当无心真人喝了茶将茶盏放回到桌案上时,他才又道:“这天下间的药物,都讲究一个时效,时间久了,药的药性便会缺失,哪怕已经被人服下,时间久了,也会缺失掉一些效用。”
元祁恍悟,“无念师伯被迫服下的忘情丹药效有消减,所以师伯他是想起来些曾经的事情了吗?自我记事以来,师父便每个月总要给无念师伯看一回诊,是为了给无念师伯的忘情丹加强药效?”
无心点点头。
“是师祖临终前叮嘱师父要这么做的吗?”
“你师祖仙逝的时候我还没有这本事。”
“那是掌门师伯让师父你这么做的?”
“不是。”
“那是?”元祁很不解。
“是无念师兄自己。”无心真人又是极为难得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元祁想不通,“为什么!?”
“因为师兄害怕想起。”害怕想起自己曾伤了自己心爱之人,害怕想起那个女子为了救他而灰飞烟灭的那一幕,害怕想起她早已不在的事实,害怕自己把她忘了那么久那么久的事实。
所以,他选择继续忘记。
可是,无念师兄他是真的想要选择继续忘记吗?
无心真人说着,又看向窗户外边的竹林,失神久久,元祁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师父可否将我松一松?我去给师父泡一杯热茶。”元祁关切道。
却见无心真人伸出手来在他头上轻轻抚了抚,眉目温和,忽然慈蔼地问他道:“若是望云观倾覆,你当如何?”
元祁虽然惊于无心真人突然的温柔,可他却还是毫不犹豫道:“弟子会一直陪在师父左右,无论生死。”
无心真人笑了,哪怕笑容很轻很浅,哪怕不过转瞬即逝,但元祁却还是瞧见了,瞧得清楚,以致他怔愣失神。
因为他从小到大,从未见无心真人笑过。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无心真人又抚了抚元祁的脸,而后松开了扣在他手腕上的铁铐,拿着他的剑走出了清心阁。
元祁怔愣了久久才回过神,然后有些傻傻地笑了,笑得开心,就像是得到了蜜糖的孩子。
*
京城,情花巷,醉吟楼。
青天白日,情花巷还未开市。
醉吟楼三楼的雅间里却早已闹腾开了。
云有心找云忘下棋,可是却被卫风推翻了棋盘,使得云忘恼了,非要他整理还棋盘不可,卫风偏不,于是这两人说着说着险些就动起手来,若非云有心在中间拦着的话。
“有心你别挡着我,让我揍他一顿!”云忘看着卫风,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卫风却是笑眯眯的,挑衅似的看着云忘,道:“就你那样儿想揍我?还不够我两个手指头捏的,别在这丢人现眼,啊。”
“你才丢人现眼!”云忘气得不行。
卫风将下巴抬了抬,笑着哼哼声,完全不将云忘放在眼里的模样。
就在这时,长情走过来,抬手朝卫风和云忘脸上各推了一巴掌,不无嫌弃道:“行了,你俩都安静点,不知道你俩很吵耳朵吗?”
“哼!”卫风与云忘异口同声哼了一声,然后云忘笑得开心地用手肘撞撞长情,道:“喝酒啊。”
卫风白他一眼,“就你那点酒量,也好意思找人喝酒。”
长情也看了云忘一眼,道:“怎么,几个月不见,酒量见长了?难不成经常和阿七拼酒?”
云有心笑道:“算了吧,我可没有时常饮酒的习惯。”
云忘却是笑着张开双臂,同时扳上了长情和卫风的肩,道:“当然是因为开心才喝酒了,知不知道这三四个月我和有心有多担心?知不知道见着你们回来,我和有心有多开心?要不是我和有心不能去拖后腿,我们肯定都一起找你去了!”
说到最后,云忘用手臂勒了勒长情的脖子,笑得开心不已:“现在开心,所以必须要喝酒!”
“不对吧,你这么开心的找我们喝酒,还有其他开心的事情不是?”卫风一拳伸出来,不轻不重但却结结实实地打在云忘的胸膛上,半眯着眼挑眉问道。
“呵呵呵呵”云忘喜滋滋地笑出了声,“就是小溪姑娘答应嫁给我了,就差选个好日子了,我要选一个你们三人都能来的好日子。”
卫风呿了一声,调侃道:“要是没一个日子是我们仨都能去的,你要怎么办?”
“那我就等到你们三人都能来的那一天。”云忘没有恼亦没有急,只是笑得肯定地回答道,“等多久我都等!”
“要是等到你的小溪姑娘不愿意嫁给你了呢?”卫风又挑眉问。
“不会的。”云忘又是道得很肯定,“小溪姑娘善解人意,不会不理解我的,而且我不能为了娶妻就不等兄弟。”
“给我一点时间,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长情也抬起手,握成拳在云忘的肩头打了一拳,极为诚挚且认真道,“待这件事情做完,我一定带着我全家去吃你的喜酒。”
“长情不会让你的小溪姑娘等你太久的。”云有心温和浅笑的,“我们可都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喝你这一杯喜酒呢。”
云忘笑着用力点点头,“我等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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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更在中午11点,有没有3更看呼吁声咯,略略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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