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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 306:猜情,冠礼之惊,联姻(1 / 1)

岁月悠悠,幻境十年。

萧琰睁开眸子,眸光是沉淀岁月后的宁静。

静坐一阵,她又合上眸子。

这回却不是历幻境了,而是以坐忘观返照自己的心。

这是商七传她的观照心法,但她在萧山阅尽诸家武道功法介绍后,就怀疑这“坐忘观”实际是佛门的“般若静观”,当然这不重要。

萧琰心中澄静,十年往事交错而成的一帧帧画面有如流水从她心头淙淙流过,她以般若静观,“心静如空”的心境,回首再看,诸般心神皆定,那些在细节中体现出的潜意识,如今也如烛火光照,洞见于镜中。

她在流水中定住闪过的一帧画面。

那是沈清猗给她讲解《穆宗实录》,讲到列传第十三的穆宗朝的名相元微之,也是大唐极有盛名的大诗人,当年与白乐天齐名,世称“元白”,萧琰读过他悼念亡妻的那首百年传诵的名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顺口赞了两句,沈清猗眼中却有不屑,冷冽声音道:“韦夫人嫁七年,生五子一女,病逝。”

七年,生……六个儿女?

萧琰无语了,这不是“病”逝,而是生育太频繁亏了身子,产后亏虚而亡吧?

她眸色随之一冷,元微之若真爱其妻,何以不节制欲?难道不知频繁生育对女人的危害?

沈清猗说道:“元九为人锋锐,为台谏时敢劾;出任地方,廉洁公正,赏罚分明,属官莫有敢侵民者,又亲视县乡,体察民情,开山造田,兴修水利,造福一方,离任时百姓远送百里。——史书赞其品性坚刚,敢言敢为,悯百姓,有仁德,处政务,有经世之才,这是从大处着眼。然夫妻相处,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须得从小处着眼。若是真爱,首要尊重、克制。若连这都做不到,何谈深情?不过图自己欢快罢了。”随之哂然,“元白二人齐名,然论为人真性,却是白相公居上,遭遇过情爱不顺后,便只论风流不论情;元微之恃才风流也就罢了,偏要做那深情态,令人不齿。”

萧琰点头肃然,“姊姊说的是。”

人皆有欲,然因自己之欲而伤其爱,这能有多爱呢?尤其元微之这种,只是他身体的欲不节制,而与他的理想、抱负这等大道无关,萧琰就尤为鄙薄了。

她觉得,以后都不想读元微之的诗了。

说元微之道德败坏吗?那也不是,他的公德极好,直言敢谏,为官清正,仁德悯民,政绩显著;论私德也非人品低劣,只是白璧有瑕。

俗语云“金无赤金,人无完人”,只是人皆有所重。

但恰恰私德上的这点瑕是萧琰所鄙夷的,元微之再好也是其他方面,至于怀念亡妻的深情,那真是不提也罢。

萧琰静静看着流水中的画面,心中静静回响着沈清猗说的那句:“若是真爱,首要尊重、克制。若连这都做不到,何谈深情?不过图自己欢快罢了。”……良久,她微笑起来。

心念一动,画面如流水般淌去。

光影一幅幅流过,萧琰静静看着,又定住其中一帧。

那是四哥的休沐日,她在承和院与兄嫂一起午膳,膳后在湖边草坪上散步,一边聊着《大唐世说新语》的趣话,说到章宗时的尚书令荀朴,当初中进士后被礼部宋侍郎家的嫡女相中,宋母嫌他家境清苦,宋二娘子却说“贫小事尔,人品贵重”,荀朴知后,说道:“有此言者,人品贵重。”郑重上门求娶。婚后夫妻感情甚笃,宋二娘子脾气有些急,小事就能上火,荀朴总是宽容沉默,私下对友人笑说:“婚姻就是饭,静心吃饭,少说话。”与妻子恩爱四十年不变,时人笑称他“吃饭相公”,也是赞他情深。

四哥微笑点头,对荀朴的史观极好,称赞道:“荀文端公忠于君,体于国,仁于民,敏于事,又能容于爱,贞于情,可谓内外咸美之君子。”

沈清猗轻呵一声。

这轻呵声淡淡凉凉的,萧琰看向四哥,都有种不好的感觉。

这是……又要讲冷笑话的感觉?

萧琰咳一声,“姊姊有不同看法?”

沈清猗淡然说道:“当年荀六在家乡颖川已有一位恋人,出身荥阳郑氏,但已是远支,其父兄皆无官职,相比起来,自是书香望族、官宦世家的宋家对他的仕途进取更有益,权衡得失后,弃郑九娘而求娶宋二娘子。”

萧琰和四哥都惊愕不已,荀文端竟还有这等事?

沈清猗淡冷的声音剖析荀朴:“虽然出身乙姓荀氏,但已是远支,七岁父亲早逝,家中甚贫,或因家境之故,对贫弱有怜悯——其母郑夫人贤德也有教育之功——少年时曾挺身而出,救助被权贵子欺凌的贫弱兄妹,恰被与郑母同出郑氏的郑九娘乘车遇见,继而钟情。郑九娘容貌端方称不上美,但温柔善良,常扶助贫弱幼孤,又有才气,与荀六性情相得,这是荀六钟情她的原因。可惜,郑九娘只看中了荀六的温文朴厚、有才华,又爱他怜惜弱小、见义勇为的品格,却不知,荀六的品性中以追逐权势、实现他的抱负为重。品性不谐,纵一时相爱,也是分飞之局。”

萧琰和四哥默然一阵,相对而叹。

说荀朴负心吗?他是负了郑九娘。但他又一生忠诚于妻子,后来荣升宰相,在荀氏地位显著提高,论家世已越过宋氏,但以前如何对宋夫人,之后仍然如故,爱护,宽容,忍让,一生未纳任何姬妾,对宋夫人真可称为恩爱不渝。而他一生简朴,身居高位也敬谨克己,并非追逐权势贪图奢华享受逞私欲。若说他有欲,那就是经世治国的抱负了。

四哥只能叹道:“爱情在抱负面前,也要退一尺之地。”

荀朴或许在心底会一生怀念郑九娘子,但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选择。

家族和抱负对男人来说,永远比爱情重要。

“品性不谐……”萧琰这会却是想着这四个字。

她静静看着这帧画面,思考着当时没想到的——若郑九娘的家世显赫,荀六可还会弃郑九娘而去?两人有相爱情意在,婚后必是和谐,夫妻恩爱,诗文相和,必是成为后世传诵的琴瑟佳话。但没有这个假如。

相爱并且要长久相守,容貌天赋才华身份地位这些统统都是次要的,可能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褪色,可是人的品性永远不会变。

荀朴终究是缺了一个“坚”和一个“勇”。

然而,就算有坚毅勇敢这些品性,也未必能让两人长久。

荀朴不勇敢吗?少年时就敢打抱不平。荀朴不坚毅吗?一生三起三落,虽被贬官仍然抱负不减、志气不颓,才能成为史书列传的一代名相。可这些品性都与郑九娘无关。

两个人的品性相谐,才能互相尊重、扶持走下去。

萧琰想起了她和李毓祯之间,她们同样对大道执着,不因天赋自傲,心性坚毅,刻苦努力,从生死和战斗中磨砺自己的武道,没有畏惧和怠惰,在这些方面她们多么相似……可是,她们却在一些品性上相差甚远。

萧琰想起长乐宫,此时她心中对此事已无半分涟漪,当她在光天殿中说这事过去了那就是放下,不再有芥蒂,但是,不再介意这件事,不等于她赞同李毓祯的行事。

李毓祯是随心所欲,她不克制,因为她的剑道就是一往无前,与她的心性相谐。

可萧琰不是,她修心道,却是正心诚意之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不合乎她正心道的,即使意动也不会为。

这是她们两人在心性上的差异,可以为友,可以大道同行,却无法如伴侣,长久相处……因为容忍,忍不了一辈子。她们的一辈子太长,越忍下去裂缝越大。

这是萧琰第一次清醒的认识到,撇开她们两人的家世障碍不谈,她深心里对李毓祯的抗拒,原来是出自这里吗?

品性不谐……她低声叹息。

流水淙淙流淌,画面一帧一帧流过。

一帧画面闪过,萧琰心念将它定住。

那是她读李太白的青莲诗集,读到其中一首:“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萧琰因为母亲好山水之故,自小也好游记,对好的山水自然关注,喃喃道:“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这是什么奇山,能比太白梦游天姥山的天姥山还要瑰丽多姿,神奇令人难忘吗?

沈清猗听她这疑问后就笑了,说不是山好看让他难忘,而是山上的人,让他相看两不厌。

萧琰猛地眨了下眼。

太白一生有四婚,萧琰没觉得他对哪个妻子多钟情,难道这位洒脱不羁的诗仙竟然还另有真爱?

沈清猗说道:“敬亭山上有敬亭别馆,是豫章公主的别院。豫章公主晚年就与驸马住在这里。”

萧琰睁圆了眼睛。

她对豫章公主当然不陌生,不仅史书列传,她的婚姻生活也是被大唐世说新语列为趣事的。

这位世宗唯一的公主,是位传奇人物,公主列传中有详述,说她少负才华,却慕道,自幼通读道藏,因悟经义而入道,一夜之间步入登极境,被三清宫授号玉真法师,世宗建玉真观允她传经,并许她自主婚姻。豫章公主的第一任驸马就是“少有奇才,文章冠世”的吴郡陆氏的嫡次子陆格,不仅擅文,且擅草书,史、画、琴、棋方面也极有才,被时人誉为“天才秀逸,纵横吴江”,但豫章公主与之平婚三年,便以性情不谐和离。四年后,与当时还不显名的陆羽结缡,之后夫妻俩偕手同游天下,陆羽茶圣之名才显扬开来,而其出身,据说是佛寺收养的孤儿,豫章公主再婚竟然选择这样一人?豫章公主列传中说驸马陆羽“精道释儒三家尤崇道,通地理,性旷逸,隐心不隐迹,与主相偕。”……世说新语中也载了好几篇她与驸马陆羽偕游品茶的趣事。

萧琰听到姊姊这话就震惊了——难道这位公主与太白还有感情纠葛?

沈清猗道:“豫章公主少年时就与青莲先生相识,均为彼此才华和旷达心性倾慕,相交甚笃。然公主最终未选择青莲。可知为何?”

“为何?”

萧琰心里嘀咕,肯定不是“同姓不婚”,李太白那一支虽属陇西李氏,却不是太|祖那一脉,远支都远出七八代了,高宗时出了大唐新律规定同姓五代以上就可通婚,虽然世宗时还有儒家批判,但豫章公主和李太白难道是在乎人言的?应该不是这个障碍。

沈清猗说道:“两人对感情的追求不同。”

萧琰:“咦?”

那时她年少,对感情模模糊糊,只觉得两人性情相谐,相爱就好了,这感情还有什么追求不同的?

沈清猗道:“青莲先生性情放达,自由爽阔,情来时浓烈如酒,随性倾入,情去时潇洒如风,放手远去。公主性子虽也旷逸,于情上却是坚执,若寻得终生所爱,执起就不会放下。两人若为友,必能自由不拘,洒脱长久,若为夫妻,恐怕性格碰撞,相守不了多久,反而毁了两人之间的旷达交谊。何不相聚相散皆洒脱,再见仍是朋友。”

萧琰“呀”一声,拿着诗集呆了好一会,良久点头,感叹道:“豫章公主和青莲先生都是洒脱之人啊。”关键是公主聪明,还通透。所以既维持了一份真挚的友谊,也获得了自己人生想要的爱情和白首到老的幸福。

萧琰还有疑惑,“那青莲先生对公主,到底是放下了,还是没放下?”

说没放下吧,这位诗仙能一生四婚;说他放下吧,临老还要诗吟“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这首诗的赏析中还说太白临终于敬亭山下。

沈清猗淡然道:“放不放下有何重要,心中存有这份真挚的感情,不也是一种幸福?”却又神色一转说道,“于青莲夫人,却是不负责任的。”显然对太白还是有微词。

萧琰一愣后哈哈笑起来,她就知道,姊姊在感情这方面要求很高。

笑了会她又好奇了,豫章公主和太白这段情|事应该是秘闻吧,姊姊怎么知道的?

沈清猗淡然,“这有什么奇怪的。公主与青莲的交谊世人皆知,那些名人诗篇、笔记,还有随笔,均有涉及两人的交往,一些蛛丝马迹,细细推敲,再对细节进行推理,事实就出来了。”

萧琰闻言大是佩服,暗道难怪对荀朴的私事都这么清楚,敢情是推敲出来的。

这帧画面流过去,她在光影中看到了一幅与“推敲”相关的画面,一念起,立即定住。

那是去姊姊书房听她讲史,见她正得一诗句在沉吟,蹙眉良久,萧琰近前感叹说:“写诗也不容易啊,跟练武一样辛苦。”

沈清猗抬眸好笑道:“若跟贾瘦岛相比,可差远了。”

萧琰禁不住哈哈笑,贾瘦岛是穆宗朝有名的苦吟诗人贾阆仙的别称,平生作诗最是苦吟,在字句上狠下功夫,“推敲”的典故,就是从他而来。萧琰当时笑道:“姊姊可推敲好了?”沈清猗搁下笔,“意已去。”她作诗并不强求,意来则写,意去便罢。萧琰哎呀开玩笑,“姊姊果然不若贾瘦岛辛苦。”语气一转又笑,“还好,若像贾瘦岛一样,姊姊可得瘦骨伶仃,还得孤伶仃了。”

沈清猗一笑,微微感叹,“碣石一生孤,可不是以诗为妻,而是别有怀抱。”

贾阆仙号碣石山人,诗坛中多称其号。

萧琰一听,咦又有秘闻,眼睛蹭蹭亮了,“贾碣石还有暗恋?”——若是明恋,世人早知了。有名诗人的轶事,在大唐人口中总是津津乐道的。

沈清猗吟起那首有名的推敲诗:“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唇边噙三分笑意,“这个‘僧敲’可不是僧敲,应该是……孙敲。”提起紫毫在那张作废的诗笺上写下一字:孙。

萧琰:“啊?”

眨眼又眨眼,“孙?……哪个孙?”

难道是吴郡孙氏……的哪位?

沈清猗轻轻道出四字:“孙文简公。”

大唐文臣谥号“文简”的有好几位,但姓孙的只有一位——穆宗朝的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孙凝孙穆清,吴郡孙氏的嫡长女,孙氏家主的嫡亲妹妹。

萧琰有些结巴,“孙,孙相公?……她,她,好像有夫室吧?”列传中记有她一子一女,都是见于史的能臣。

沈清猗微微颔首,提笔将那“孙”字抹去,慢声道:“孙相与碣石相遇相知时,已经成亲,那年那月那晚,碣石去别庄访李池,恰与孙相相遇。想是那夜,孙相与碣石隔着一门,孙相抬手欲敲门,又落下,反复沉吟良久,终是毅然离去。……其实,那门没锁,只需一推就能入。但那门在孙相心中,心中有门,又如何能破?自此,便是情断两隔,再见即成陌路。”

那手中迟疑的推门或敲门,是在心中辗转推敲了多少回?最终却凝成无声的克制,转身离去,从此再也不会。

萧琰心里唏嘘,为这段情逝可惜,却更为孙凝的品格和克制赞赏。

若换了那风流的,纵情一夜又何妨?

只是这门,就是孙文简公的底线,那是夫妻的道义、责任,也是对她和贾阆仙之间那份爱情的尊重。

人人心中都有一道门,当这道门破了,人的品性也就塌了。

萧琰微微笑着,让这帧流去。

淙淙声音中,萧琰又定住一帧画面。

静静的看去,静静的体味。

……

识海中岁月如流水。

萧琰静坐莲台,安详静谧。

良久,她缓缓睁开眸子。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眸光澄澈纯净,仿佛明月松间照的皎洁,又若清泉石上流的清澈,还有淙淙的悦耳声音,那是识海清波如流水淙淙流动,也是她真身的丹田真水在淙淙流动。

此刻,她的心境是澄净、宁静的,还有一种发自心灵的喜悦。

这种喜悦,是在灵魂中奏响,如同清泉流下石板的淙淙声音,欢悦、轻快又清朗。

她终于看清楚,在过往的细节中看清楚,她为何会为沈清猗心动。

那是不着色,不着欲,不因天赋和才华,而是两个灵魂在相处中达到的契合,这种契合是自然的,就像春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就像瑟瑟奏出了最相谐的音符。如果有血缘牵系,她们会是最亲密相知的亲人;但沈清猗和她没有血缘,而她年岁尚小,对沈清猗有着“嫂嫂”的道德伦理牵系,就如心中有一个既定的框框,这份灵魂的契合奏鸣出的和谐音符始终是在亲情的框内,感情再深都是在亲情这条河流中流淌。可姊姊心中对四哥只有义没有情,这种灵魂的契合奏出的音符会让她融入,却恍然不知那些偶尔的悸动是跳跃的爱情音符,直到情意默默浸入,深积心底,因情生欲,欲念陡生,才知爱已发芽,且根深蒂固,无法拔除了。

而她与四哥和离,萧琰心中自然而成的亲情框子就不再有道德伦理的维系,仅是出于她自己认定的“亲情”。而当沈清猗的爱意清楚明白的传过来,打破这个亲情时,因为两人灵魂的契合,她心中就生出情意的共鸣,颤动。而当沈清猗的情炽烈燃烧,她心中的亲情框子就被这爱意燃烧成灰烬。感情的河流中映入了玫瑰,清澈中便有了明丽的色彩。又像浓香醇冽的美酒入喉,心中生了意,酒还是原来的酒,却已能醉人。

萧琰巴掌大的神识小人坐在莲台上,神情至为宁静、安详,眼神至为纯净,心境至为坦然、豁达,无欲念着相,灵魂纯净、轻快,如小溪淙淙流动歌唱。这是灵动的静氛,不着一物的空静心境,是灵魂在恒在状态下的通然了悟——见心、见性。

她的身体陡然化为一道清气,注入莲台中。琉璃莲花上盘桓的薄雾已经洗净,重新恢复剔透明净,当那清气入莲,那玉色就又净去一分,莲花愈发向无色转化……大半都已经是无色透明了。

萧琰睁开眼睛,就是漫山遍野的火红。

幻境历心十年,外间不过风吹过花海的一伏。

“呖!呖!呖!……”

一只翠鸟正鸣呖着从她头上天空飞过,长尾划过美丽的弧线。

萧琰想起沉溺情界时那道清脆鸟鸣,畅声笑了起来。

晴空如此朗朗!

她张开双臂,仰天清啸一声,收拾行箧,如清风般掠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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