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旋曲折的山路上,黄土长路如蛇般蔓延到丛林之中,秋日的山林里红黄淡绿的树叶交错参杂,将整个山脉涂出绚丽的色彩。
有了同类在身边,安苏心中的那种飘乎着无处落地的寂寞感瞬间淡去很多,同样的景色换了不同的心情立刻就不压抑了。
安苏坐在马车里,凝视着窗外的景色,心中感叹人果然是群居动物。
他的对面坐着一名女人,此刻的她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狼狈,精致的蕾丝长裙将她饱满的胸埔完美地勾勒出来,一顶带着纱网的卷边小帽更恰到好处地衬出她优雅的气质。
昨晚的战斗后也是她最快地站出来指挥众人收拾战场,清点损伤并安排治疗与剩下的马车分配,有效地缓解了众人的情绪,带上必需的东西上马离开,对他们来说,在这片争夺中的领土里敌人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当然,就算如此,对于救他们离开的英雄,他得到了应有的款待。
比如洁净的食水,比如面前小桌上的精致茶点,比如那张写了四个零,可以在任何圣光教会调用的代金券。
安苏听着对方的赞美与试探,没有话说。
宅男在人际关系上的不善是无药可医的。
尤其是安苏这种从事法医这种特殊职业的人员,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好朋友。
所以他闭嘴。
寒暄了一会,女子小心地询问:“请问大人是赫拉加尔行省的眷从骑士吗?”
安苏终于把视线转到她身上。
赫拉加尔既是帝国西南最大的行省,也是赫拉加尔家族的姓氏,从一千二百年前的帝国建立,一直到现在,这个家族经历了无数荣耀兴衰,是让无数人仰望的庞然大物。
面对那湛蓝如深海的眸光,女子微微低头,轻声道:“你的剑上,有赫拉加尔的家徽。”
安苏微微皱眉,没有反驳。
气氛瞬间沉闷下来,女子似乎看出对方的孤僻:“抱歉,是我失言了,我先去看看受伤的护卫,如果您有需要,可以随时吩咐我们。”
虽然知道对方可能大有来历,但女子知道像赫拉加尔这样的顶级家族不是轻易可以搭上线的,过分亲近反而会让对方不悦,反正还有时间,不急于一时。
目送着女子离开,安苏微微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看向自己的十字剑。
这把剑的护手纹路已经被摩挲下很明显的痕迹,剑柄尾端的圆形装饰中,是一朵凋零的紫罗兰图案。
他伸手捏住十字架。
虽然你的父亲现在就是我的父亲,你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但你总要给我一点时间接受吧……
回想了一下脑海中关于家的记忆,突然眼睛就酸涩起来。
我去,什么样的记忆,连想一下都会痛。
安苏捂着和被针扎了一样的心口,想着如果原主在面前他一定哭给他看。
我还是准备准备再来接受吧。
感受着胸口的疼痛,却突然让他的思绪清晰起来,这个世界很真实,不是游戏,不是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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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要道直通到龙脊群山的峡谷裂口,那里的水泉要塞是龙脊群山唯一的出口,也是整个西南最重要的关口,出了裂口,向南不到三百里的地方就是帝国重要的贸易城市晴风港,向东是重要的粮食产地晴风原野,向北是幽暗恐怖、聚集着大陆最大阴影势力的埋骨之地。
也因这重要的战略位置,水泉要塞素来都是由帝国的直属重兵把守,大陆排名第二的巨大关卡。
远远的就可以看到那横跨山岭之间,数十米高的巨大城墙,城墙那两座高高的哨塔上插着坦尼斯淡蓝的王旗,那金色的狮鹫图案随风飞扬,在阳光下显出凌厉的气势。
安苏已经离开了马车,他暂时不想和不熟悉的人有过多接触,虽然那女领队非常诚恳的挽留,但他没有理会。
他不是以前的安苏,他对任何人都抱有戒备,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好意。
站在高山之上,他俯视着那座要塞,心里盘算着追杀他的人有没有离开。
应该差不多了,他在土里埋了最少有一天,出来找到大路花了三天,路上救人花了一天,坐马车也花了三天,八天时间,二王子与王室追击部队的马都不是普通马,按速度应该到达晴风港了。
先去吧。
安苏心里定了定,向山下走去。
水泉要塞的盘查很严格,但这里却是通向西海岸的唯一要道,平时的从其实国度来的商人总是不少,他们通常数天组队一次,雇佣大量佣兵出去交易,只要不是坦尼斯人,萨克逊人也不会轻易动杀。
过关很简单,安苏只是用了自己的光明徽纪,都没有用家族的印章,盘查的士兵立刻叫了队长将他引进城。
安苏愣了下,才在记忆里想起神圣光明教会是比自己的家族更可怕的庞然大物。
明明就是个富二代权二代,安苏你是怎么混的这么惨的?
打发走了那名队长,安苏看了钱袋,里边有十三枚金币四枚银币和十几个铜子。
记忆里黑面包是5个铜子一大块,足够一个成年人吃饱。一块好肉也是这个价格,这个世界的银矿比较多,所以一个银币可以兑成100枚铜子,金矿较少又是魔法消耗的必须品,所以一金可以兑一万个铜子。
也就是说他的身上是非常非常大的一笔钱,至少可以吃上一辈子的黑面包。
当然,人是不能这么没有追求的,安苏随意走进一家旅店。
半小时后,他狼狈地滚出来。心有余悸地看着手腕上三个足有指甲盖大的红包。
已经选了最好的房间了,但里边的跳蚤也太强悍太可怕了。
他向老板提出强烈的抗议,却被对方视为无理取闹,说任何旅店都是这样,想要最好的东西去贵族的城堡吧,那里的床单才给经常换洗,一个平民要求还那么高。
再说用木桶洗澡,对方说只有贵族才会用木桶,他们才有财力在木桶下边铺上厚厚的布料免得被木刺扎伤,平民自己拿桶用水洗才是正常的。
提水倒没什么,大学他也是这么过来的,但旅店里居然没有场地要去路边洗这种事就超出他的接受底线了,人来人往的溜鸟这像话吗?
然后吃了几天干粮的安苏想吃饭。
可当他用黑面包咬痛了牙齿之后,对方说他怎么这么没常识,要先用开水泡泡才不伤牙,悲愤的他无奈地去喝燕麦粥,然后差点被没有脱干净麦壳的粥水卡了喉咙。
安苏觉得自己宁愿再去睡树枝吃野生动物。
在大街上思考许久,他突然看到在低矮的房屋里,一座高高地镶嵌着大笨钟的塔尖,那是教堂的钟塔,教堂——他立刻冲了过去。
记忆里,他睡教堂时从来没有这么多的事情。
“圣骑士?”接待的是一名年轻的见习,他明显地愣了一下。
“是的,有困难吗?”说出来意的安苏保持着原来那温柔的微笑。
“没有。”少年牧师有点好奇地打量着他,然后解释道,“最近城里的病人很多,教堂基本被占满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睡我的房间。”
“那你睡哪?”安苏有点好笑。
“最近城里的病人太多,我的老师埃林牧师去晴风港的枢机教堂求助了,我可以睡他的房间。”想想,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现在人手不够了,可能不能给你最高等级的接待了。”
“没关系,只要没跳蚤就可以。”安苏的要求从来不高。
“这个……”少年顿时苦了脸,“群体术法我不会啊,以前老师的一个圣耀术就可以做到……但那也得是正式牧师。”
对啊,明明只要放出圣荆棘光环给周围所有生物带来一点伤害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居然困扰我那么久,真是笨透了。
不过这时他已经被带进了教堂内部,再说走就不太好了,于是就跟着走进去。
教堂很大,座落在十字形的地基上。彩色的拼格玻璃透出七彩的光线,天顶的天使图案精致美丽,叙述着历史与神迹。
空旷的大厅里有着数名男女打扫,看到两人走来,都谦卑地让开。
转过大厅的侧门,进入后院,数间客房里不时传出虚弱的呻/吟。
“你不怕传染吗?”安苏随口问。
“圣光的牧师不会有这样的问题。”少年自傲地说。
眼角余光里,他看到一个抬出去人,被白布盖住的身体,露出一截深紫的指尖。
安苏心里突然有一丝不安。
少年也看到了,心情有点低落:“我去给他们做祈告。您先休息。”
这些贫民是做不了太大的葬礼的。
“好的。”安苏目视着对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