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白绫镇的上空已经被点缀着繁星的夜幕所霸占着,而象征着繁华的亮黄色火光这时则在街道的两旁闪烁了起来。人们也并未因为时间已晚而失了兴致,反而更加积极地走上了街头。人头的浪潮在街道上川流不息地涌动着,中间夹杂着海浪拍打礁石般响亮的喊声。或是为了让别人注意到自己的商品,或者只是因为欢乐而已。
相比起早晨的白绫,夜晚的它反倒更具有生机与活力。只要有光亮覆盖的地方,人类总是络绎不绝。
然而,光并不能照射到每一寸土地。在光明出现的同时,黑暗则在它的背后悄然地滋生,供一些不适合直接出现在光明中的,特殊的生物躲藏。
别想太多,我指的是旅行者。
虽然这种特殊的人群在这块大陆上消失了四百余年之久,但如今,他们又光临了这里,这个对他们而言一样十分特殊的世界。想必当这件事传到更多人的耳朵里时,也是能引起不小的轰动吧。当然,他们首先得认得出谁是旅行者。
而身为旅行者这种特殊人群中一员的黑瞳,正独自缓慢地从幽暗的小巷里走了出来。脚上镶嵌着哑光面钢板的皮靴有力地踏在地上,发出“哐哐”的清脆的响声。但人们并没注意到他的特别,只当他是他们中最普通的一员,甚至连余光都不想向他斜上一点。
他带着面罩,漆黑如夜的黑布遮住了大部分的脸庞,只勾勒出了一个十分浅显的轮廓。双眼一如既往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可其间还夹杂着几分隐隐的怨气。恐怕是他现在只身一人的缘故吧。
他随波逐流一般顺着人流涌动的方向,漫无目的地地在白绫镇的街道上走着,直到路过一个酒馆时他才终于有了停下来的打算。他在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中穿插着。出来后,他便推开酒馆的门走了进去。
门里面的吵闹比起门外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外边看着不小的大厅此时因为人的存在确实显得有些拥挤,如蜂巢般密密麻麻排列的圆木桌和坐在仅仅能包裹住屁股的木凳上的人把过道弄得跟墙缝一样狭窄,健硕的后背和盔甲也让这条过道更加地狭窄了。地上时不时还会横着几个脸色潮红的醉汉,颤巍巍的手里端着酒杯,妄图把里面的酒往自己的嘴里倒,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撒了一身。
黑瞳眼神嫌弃地从那个醉汉的身上跨了过去,走到吧台的最前沿。把一个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家伙从凳子上挪下来丢在地上,自己则安然自若地坐了上去,同时撤掉了脸上的面罩。
在吧台后边忙活着的女服务员一见座位上换人了,连忙抱着托盘小跑着奔了过来。可当她看到座位上坐着的是个比她还年轻几岁的少年时,顿时面露难色。
“小朋友,这里是酒吧,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她带着有些为难的笑容看着这个穿着黑衣的男孩。
“这里是酒吧,对吧?”黑瞳反问道。
“是……是啊?怎么了?”
“那不就行了。”他说道:“有酒吗,给我一瓶。”
“这……”女服务员更加为难了,只得求助似得把目光投向旁边年长一些的那个服务员。
那个脸上横着一条伤疤的男性服务员此时也在看着这边,对这个稀客报以好奇的眼神。看到女服务员求助的目光后,他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允许。
毕竟这里不是现实,应该是并没有规定未成年人不能去酒吧。
女服务员只得从后边的酒柜里取了一瓶叫做金色原野的度数比较低的酒开好放在黑瞳面前,又从吧台里拿出了一个玻璃酒杯放在旁边。
“一共二十五个通用币。”女服务员说道。
并排放着的酒瓶和酒杯前飘起一个长方形的提示框,写着这瓶酒的名字和它需要的价钱,下面则是是与否两个选项。
黑瞳伸手点下了“是”,才抓起酒瓶子把里面金灿灿的酒水倒进了玻璃杯里,又拿着酒杯一仰头,把里面的酒水都灌倒了肚子里。发泄撕得把酒杯往吧台上一砸,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妈蛋,一帮人都有事儿干,就把我一个人撂这儿了。”
几分钟前,当所有人都在小巷里到齐的时候,出现了以下状况。
“队长队长队长!”沙鹤一脸雀跃地跳到黑瞳的面前,满脸希冀地问道:“我和月华能请个假不?”
“请假?为什么?”
“嘿嘿!秘密!”
“……你们从古堡里出来后就那副欢快样,到底在那个宝藏室里面找到什么了?”
“这个嘛……到时候你们就会懂了!”沙鹤继续一脸讪笑地问道:“队长队长倒地准不准假啊?”
“……算了,你们去吧。”
于是沙鹤就和月华欢乐地一蹦一跳地率先跑出了小巷子里,而惊寒则用手捂着嘴一抖一抖的,明显是在笑。至于为什么而笑,相比谁都清楚得很。
“接下来我们……”
“队长!”这次轮到九黎了。他高举着手跑过来说道:“我也要请假!”
“……你又为什么?”
“竞技场啊!”他一脸兴奋地大叫道:“听誉叔说那里面肯定有很多能打的家伙!我老早就想去了!”
看他这样子,要是黑瞳不给九黎去,他还不得跟他拼命了?只得点了点头放他走了。最后只留黑瞳、惊寒和降灵三个人站在巷子里。
“……我猜猜,你们也有地方要去?”
“是啊。”惊寒一把拉住降灵的手,微笑道:“我和降灵要去一趟图书馆查点东西,队长你自己想办法打发时间哟。”这俩还不等黑瞳同意就自顾自地跑出了巷子,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黑暗的巷角里不知道何去何从。
嗯。没有怨念才怪呢。
于是当那位女服务员好奇地询问他为什么会来酒吧消遣的时候,黑瞳用前所未有的巨大怨念回应道:
“……被一帮没良心的家伙抛弃了。”
等女服务员走后,他便继续沉默地喝着自己的酒。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酒品突然变好了还是这酒的度数太低,喝了近半瓶之后居然一点醉意都没有,反而更加的清醒了。
身后突然传来愤怒地叫嚷声和玻璃杯被打碎的声音。
他身后的那片区域突然被清的一干二净,以至于能看见被火光照得发发亮的木质地面。那里所有的人都很自觉地离开了座位,和中间那两个成年男子保持一定的距离,但依旧是围观一样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两个男人之间的骂战。
一个瘦瘦高高穿着暗蓝色轻甲的男人正抓着手里头的玻璃酒杯,颤抖地指着面前那个矮胖的男人,面带怒色,嘴里振振有词,像是练习过的各种脏话流利地从他那张还流着口水的嘴巴里冲了出来。大概意思就是那个矮胖男人把酒弄到了他的身上,现在他要打人的意思。最后还一甩手把玻璃杯砸在地上,玻璃渣子瞬间四处飞散。
而那个矮胖男人也完全不甘示弱,口气也是十分的冲,挽起袖子抽出腰间的钝器,用更加肮脏的语言不甘示弱地回应着。
最后的结果当然就是两人各自拿出自己的武器,在酒馆中间互相对打了起来。其他围观的人不但不制止,还在不停地叫好着。一时间,喝酒用的地方就已经成了他们俩的竞技场,旁若无人地对打着,钢铁碰撞的声音和叫好声交杂在了一起。
黑瞳倒是没心思为这么无聊的事情而激动,只是一仰头把酒杯里剩下的酒喝完,指了指那两个男人对那位女服务生问道:“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吗?”
“当然了……”女服务生无奈地笑了笑:“这里是酒馆,醉汉多着呢,有时候发生点口角就会打起架来,桌椅什么的也经常被弄坏。不过他们酒醒了也会赔偿店里的损失,所以就没太管理这样的事。怎么,你不知道吗?”
黑瞳稍微酝酿了一会儿,才回答:“嗯,我不是这儿的人,而且也很少来这种地方。”
“哦,是这样啊。那也就难怪了。”女服务员笑道。大概她是把黑瞳理解成了从其他城镇或者国家来的人吧。
“不过这种私底下打斗的事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吧。现在是和平年代,根本没有战争的发生,也就导致了很多工会之间互相争斗,街上会出现一些火拼和打斗都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不过好在那些工会再强,也没胆子招惹政府的军队,到没敢闹出什么政变的事。而也就是因为没有太大程度地影响市民生活,争斗时也不会伤及无辜,所以才没有取缔他们而是任其繁衍吧。两者都保持着非常微妙的平衡呢。”
“因为取缔也不会有用的。”黑瞳为自己的酒杯满上酒水,轻轻地摇晃着:“就算工会没了,人也还在,还能继续创立新的工会。除非把人全都杀光,否则那些工会就不会消失。不过这样就损害了他们在人民中的形象,对谁都没有好处,所以只能达成这种微妙的共生关系。”
“嗯,说的挺有道理的嘛。”女服务员微笑着称赞道。
“砰”
黑瞳的背后突然猛地一痛,好像是某种硬物撞击到了他背上似得,手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痛楚而险些没能握住酒杯。而那硬物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他眉头一皱,轻轻地放下了酒杯,转头看向了身后:此时身后无论是那些围观的人还是中间那两个互相掐架的醉汉都在看着自己。座位旁边的地上掉落着几片零散的玻璃酒杯的碎片和细小的玻璃渣,显然刚才砸中他后背的硬物就是就是它了。
看这帮人戏谑的神色和那两个掐架的人站的位置,他大概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恐怕是打斗的过程中,那个瘦高的男人顺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抓起一个酒杯,想要砸那个矮胖的男人。结果被他给躲了过去,却正好砸中了同一方向的黑瞳。
而见到黑瞳回头,那男人非但没有道歉,反而变本加厉地叫嚣道:“臭小鬼看什么看!小心老子砸死你!”说着还扬了扬手里的钝器,仿佛为此很是自豪。
女服务员看见黑瞳转过来的额头上崩起的青筋,连忙劝阻道:“诶诶诶小朋友,别激动啊!你打不过那两个家伙的!忍一忍就过去了!”她能看得出来,也知道,这种情形和他的这种脸色意味着什么。
“……诶。”黑瞳一仰头,把酒杯里的酒喝了个精光。“我就是来杀时间的。虽然一肚子火,但也没想跟人打架。”
“不过既然有人主动招惹我,我就不能忍了。”他放下酒杯,把面罩撩了起来戴在脸上。双手交叉,抽出了腰间的两把短刀。
“刚好我不爽着呢。来,让我打一顿。放心,我保证只把你们打到四分之三死。绝对不会全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