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伙食，实在不算好。
准确说，是给他们这些保安、义工的伙食不大好。
李清霖来这南山窟精神病院都几天了，食堂的菜还是清一色的青菜叶子、南瓜酱，和一些腌制过程不详，味道莫名熟悉的咸菜。
而给那些精神病患者吃的，却是单独烧出来的小锅，还是根据病人的往日习惯和病情合理制定出来的，一天三顿不重样，一到饭点了，香味便传遍整个四合院。
虽然李清霖早就知道能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民国，犯了精神病没被当作中邪，反而送到精神病院治疗的人，非贵即富。
但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到了这种地步，无论哪个朝代也是罕见了。
这几天的功夫，李清霖也察觉到了四合院的工作人员里，划分出了几个小团体。
杨咏幸、苏富贵和李清霖，背后是金字神捕。
此刻靠着食堂门口坐的那四个，背后是天津卫本地警察厅的。
还有几个，则是隶属北洋政府里，直系军阀的士兵。
但无一例外，都在外面犯了事。
包括刘瞎子在内的一批后勤人员，主要负责清洁卫生，和食堂的后厨。
至于那些护士医生，则是游离在这几个团体之外，总是以戒备和冷漠的态度俯视着李清霖等人。
“嘿，我打听出来了一个消息，还是食堂掌勺说漏嘴的……”
食堂有些安静，只有咀嚼声，坐在李清霖旁边的杨咏幸忽然开口，对李清霖说道。
哪怕声音不大，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像我们这些外来的，没一个能扛过一年，到了最后不是莫名其妙的疯了，就是突然失踪了。”
杨咏幸有些神神秘秘的，其他人闻言，吃饭动作不变，心里却多了些沉重。
他们都知道这间精神病院没表面那么简单，却不知究竟是为什么。
所有的知情人都守口如瓶，避之如蛇蝎。
气氛，有些凝重。
吃完饭，李清霖慢悠悠的踱步，向院长病房而去。
“蝉觉、通幽……”
李清霖口里无声念叨，仿佛这两个奇怪的名词带着独特的魔力。
这几天通过李清霖的从旁侧击，大致打听出了民国修行体系的前两个阶梯。
蝉觉，乃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
通过调理内脏器官、皮膜血肉来模拟四季流转，以春夏秋冬四个阶段划分，到了最后，真的可以如蝉一般，预感事物发展，趋吉避凶。
虽然蝉觉只是修行的第一步，但蝉觉有成的人，哪怕是从军，也能捞个旅长当当，步入中产阶级。
至于通幽，便是另一个天地了，所有的金字神捕都至少是这个境界。
李清霖身体的原主人，便是通幽境里的好手，还立下过几次战功。
只可惜现在的李清霖，除了一具奇怪的身体，毫无修为在身。
也根本没有半点法子搞到修行的法门，毕竟修行的法门是所有修者的命根子，哪会轻易外泄。
金字神捕里，倒是有免费公布的法门，但如今的李清霖哪敢去碰，连问都不敢问！
而且……没了五脏六腑的李清霖，如何调理内脏器官？如何模拟四季？
修行的第一步，便牢牢卡死了李清霖。
老院长的病房，此刻有些静谧。
布置简洁的病房里，老院长安详的睡在床上，窗户没有关紧，还有凉风从缝隙里灌入。
李清霖走到窗户面前，看着远处白了头的连绵山岳。
前几天下了好大雪，但现在天气已经逐渐回温，有淡淡春意来袭。
“原来，已经春天了……”
“这位先生。”
蓦然，李清霖听到一阵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转身一看，便见老院长靠着枕头坐在床上。
那双眼睛，深邃而内敛，虽然有些浑浊了，但却充满了智慧的光彩，哪里有半点精神病人的模样。
“院，院长？”李清霖愕然。
院长苦笑不已，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被子，示意李清霖坐过来。
看出了李清霖的怀疑，院长叹了口气：“让先生您见笑了。久日治人反被医，也是我意志力不坚定，居然被二楼那位给影响了。惭愧，惭愧啊……”
听到院长逻辑清楚的话语，李清霖稍稍放下心，试探性的坐在院长身边。
“二楼？院长，你，你究竟遇到什么了？”
老院长犯精神病的事，李清霖大致也知道了。
前一天都好好的，第二天一早，一位保安便在楼梯下面发现了昏迷的老院长。
只要老院长转醒，便会发疯，并有极其严重的狂躁和攻击症状。
老院长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似乎在回忆当初的场景：“被，传染了……”
精神病也能传染？
李清霖有些发愣，却见老院长颤抖着手，一点一点的挽起了袖子。
老院长的手腕、手背上全是注射后的虫口，肌肉都变得紫青，瘦巴巴的，没多少肉。
“院长，你干什么……”
李清霖话还在口中，便惊愕的看见老院长一把撕下了小臂上的一块皮。
人皮有些干燥了，离奇的没有一点血迹。
而在人皮上，密密麻麻的涂鸦着极为抽象的线条，好似蚯蚓在翻滚。
而在线条的中间，有四个蝇头小字——大梦真经！
“我坚持不了多久了，趁我还清醒，你拿着这个，不要让我的心血付之东流。”
修行的法门？
李清霖的目光只是稍稍扫过人皮上的那些线条，脑海里便生起许多灵光，时而坠入幻觉，时而回归真实。
看似杂乱无章的线条，在李清霖眼中却极具数学和空间结构的美感，让人沉醉在其中。
“大梦真经，以自身入梦牵引他人入梦，一个人便是一个世界，一个世界便是一段修行。以此为修行的法门，有希望步入青冥境，得匠梦师之根基。”
蛤？
绝世高人重伤之际，传授毕生功法，一代少年天骄从此横空出世，闪耀当空。
这剧情，怎么这么熟悉？
心里虽然在嘀咕，但李清霖的心情顿时就激动起来了，下意识的接过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