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俊盯着眼前精湛绝美的《出浴图》缄默不语,足足有一刻钟,他是屏气敛息的琢磨,一旁袖手而立的史密斯也是无言,书房里一时间静谧的只余墙上挂钟的哒哒声儿。终于,徐俊抬起了头,他的手指弹在桌面啪|啪作响,满面悦色,“这只当做是意外之喜吧,你倒是得了大便宜。”
说着时候,又恋恋着垂头去看的仔细,“这画绝对是真迹,藏妥当了,可别叫人惦记了去。”
“你不惦记?”史密斯扬扬峻眉,意味不明的反问。
“君子不夺人所好。这是人家巴巴着孝敬史密斯先生你的,我自认我还尚存一点君子风度。”
“如果我转赠于你,不是就解了你君子困局?”史密斯看着徐俊,笑容收了收,他认真道。
徐俊不禁诧异,史密斯癖好古典文化,这并非虚言,看他这话全不是随便说说,徐俊却是依然拿捏不住他的意思,“林珺短短几日之内寻了这副画,不知费了多少周折,只单单这画卷的价值,我想你也知道,它远远超过你那架私人飞乘。”
史密斯不置可否道,“若不是物有所值,你想我会赠于你吗?看客下菜,我还是懂一些的。”
“竟然这么执着?说来听听。”徐俊坐下,给史密斯续茶,道,“宁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这个你早就明白,难不成你就不怕林珺恼羞成怒,反咬你一口?”
“借花献佛嘛,你若过意不去,只当是我存在你这儿吧。”史密斯品了一口茶后,不动声色转了话题到茶艺上,“烧水点茶,静坐品悠闲,不错。”
徐俊见史密斯刻意绕过他的追问,虽有不解,却也晓得他凡事都自有城府,便也舍弃,只随了他一道品茶。
待徐俊接常玟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往后走的时候,徐俊仍然放不下揣摩着史密斯的心思。那副画,称之为价值连城一点都不为过。林珺动用这么一大趣÷阁本钱用在史密斯身上,若说没有叵测居心,谁都不会相信。然则,她有求于史密斯是为了哪般?
史密斯既然收下,又何以将画留于他?即便是才智过人的徐俊,此刻也着实是被难住了,思而不得解,
“常玟,考你一EQ题目。”徐俊使出诡计,他试图从常玟那里得到一二解释。虽然他平时确实看不起她的愚笨,但他关键时刻,却也是能够移樽就教、不耻下问的,做人嘛,虚怀若谷是很重要的,“你大学时,有受过你恩惠的,但仅限于泛泛之交的朋友送你很是贵重的礼物,而这礼物的贵重远在你给他恩惠之外。你会不会收下它?”
常玟哪里有他那么多弯弯绕绕,直言不讳,“我没有那么大能耐,帮忙也只是给人捎一点东西,他们也从来没有表示过感谢,更不用说礼物了。”
人生经历不同,您一个堂堂总裁这不是出难题难为人家吗?还不如出一道数学题或者政治题爽快呢。徐俊意识到驴唇不对马嘴的典故应用在此处甚是恰当。
初次交涉挺出师不利的,徐俊不气馁,再接再厉,他请教的很诚恳,“假如,只是假如。”他怕她再生歧义,艰难的补充道,“你把我刚才说的那一番,当是假设就好,你会收下不能?”
常玟见他难能可贵能这么耐心,心里虽有嘀咕,却也是极其负责的思索了好大一会儿,“那也要看那人的人品如何了,还有他为何要物超所值。可别是拿了人的手短就好,我是不愿意授柄于人的那种被动的。”
嗯,挺好。徐俊在心里首肯了答案。继续闯关,“那如果你是被迫收下,比如他偷偷将礼物藏匿于你家,比如,他以死相逼,反正这礼物你是必须收下。而你帮人忙的背后还承有另外一生死之交,你会不会试图将这烫手的礼物顺手塞给这位生死之交?”
“那以你这样说,就是骑虎难下了。”常玟脱口而出之后,便陷入了沉思,他这个问题牵扯的甚广,好似迷局一重重,良久她才道,“那如果这样说,就是挺纠结不清的一件事。先前那朋友的居心不良被我发觉,我要是击鼓传花继续传下去的话,那这不是愈发说不清了吗?”
“那你这不是踢球踢了回来?”徐俊多少有些丧气,看来她的确只能当花来赏一赏了。
正当他准备偃旗息鼓时,常玟肉|肉的开了口,“或者可以这样理解,我既然不能明目张胆的拒绝,那把礼物转承给我那位生死之交,也是物有所值啊。如果那位朋友是高大上,他承下就更完美了。既不扫了人面子,又能借花献佛,两全其美的美事,何乐而不为?”
“就这些?”如此调调,他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以史密斯的严谨,他总觉得这种推理很是牵强附会,甚或有自欺欺人的感觉,而且,这感觉如同郁结一般梗在胸口难以释怀,这一个不是他要的答案。
“那如果还有如果的话,只能说是,我发觉了送礼物的那位朋友的居心,归还无门,但又不甘心就这样被动。要是在左右为难当空,相出一互不伤害的对应之策,那也是妙不可言。”
“比如,转回起点,将礼物转赠给你的生死之交?”徐俊瞥了转圈圈的常玟一眼,那一眼是满满的无可奈何。费了一通口舌,脑力活动也是开发的丰富,可就是绕不到点儿上,道不出一个之乎者也来。有啥办法呢,他自己不也是进退首鼠?史密斯这一次的举动,真的很难猜测。
“我是不是很笨?”常玟大约是看出了徐俊的失望,她低低地问他。
“你笨了一两日了么?在我印象里,你压根就没优雅过。把你当回事,去谈判,你好不好的,打响嗝。不会看人眼色吧,还想着给人牵线。没有心机吧,还跟人去酒吧,差一点——”徐俊越说越气,那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了。他瞥过一眼,瞥过一眼,看的那小女人越发心虚,一张脸一次次低下去,低的都压到了鼓鼓的肚腹上。
徐俊的眼光终于落到了她那口盛着两口子饭的大锅上,他的语气终于落了下来,好似初秋的风一般徐徐,“笨点好啊,你想啊,那么多聪明漂亮的女人我为何看都不看一眼。”
“那笨女人也不止我一个啊。”她不识时务的回了一句,回过之后,才惊觉她又失言了,果真是笨的不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