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大离皇朝都城,与往年无别,仍旧炎热如炉酷暑难耐,即便偶尔拂过的微风,也像嘴里哈出的热气,带不来半点的凉意。
平常间热闹无比的北城门口,诡异的空荡荡,已经许久没有见行人和车马出入,灰白石道亮得刺眼,扭曲的空气仿佛水波在荡漾,捣得原本高耸厚实的城墙混淆不清。
直到正午。
“轰隆!”
一阵仿若闷雷的沉响声,突然从北城门外滚滚而来,似有万马奔腾,震得整个都城都在颤栗。
……
镇北王府。
“快快快,快去请黄医师入府,王妃……”
急切的声音传来,王府后宅窜出一名穿着翠绿衣裙的年轻侍女,边往外跑,边焦急万分的大喊着。
侍女嘴里的话还没说完,王府后宅隔墙外的圃草丛理,本来看去空无一人的地方,突然有人影闪动,仿佛激射出的箭矢,携着淡淡的残影,直奔府外而去。
片刻后。
“退开!黄医师来了!”
两道人影仿佛狂风卷动的沙尘,掠过王府中庭园,来到后宅深院大门口,其中一道人影闪去别处,消失在墙边的圃内。
另道似老妇人的身影,则进入守备森严的大门,与门内焦急等候的绿裙侍女身擦身而过,没有停留,径直往后宅的王妃寝宫而去。
“参见镇北王妃。”
“黄医师无须多礼,快起……”
弥漫着淡淡的奇异熏香,光线不明也不暗的宽敞宫室内。
如蝉翼般薄透的浅紫色窗幔中央,由沉底东海千年的赤金龙渊铁木制成,雕琢着各种精致祥兽,宽大得足以容纳十数人的华丽**榻上,披散长发,躺卧在**的美貌女子试图起身,却被来到榻前的白衣老妇人扶着重新躺下。
**榻上的女子,便是这座王府的女主,镇北王妃。
白衣老妇人没有到来前,这位拥有绝色美貌,气质无比雍容的镇北王妃,满脸的煞白,气色非常的差,但当被老妇人伸手扶着躺下后,面色立即有了明显好转,不过,仍旧柳眉微蹙,眼眸里带着痛苦之色。
“黄医师,为何提前发作了,你之前预测,不是说还有一个月么……”
“王妃,先别急,容老身看看……”
安抚着**榻上的镇北王妃,白衣老妇人抬起双手,虽然其面容已是如枯槁,看去至少七八十岁,但其双手却诡异的没有任何皱纹,仿佛年轻女子般细嫩。
白衣老妇人微微闭上眼睛,待得睁眼时,双手泛起白光,涌出浓浓的灵气波动,然后将焕发着晶莹光芒的双手,缓缓放置镇北王妃高高隆起的小腹处。
“恩?”
下一瞬,白衣老妇人本从容的面色,豁然变化,浑身颤抖了一下,缩回放在镇北王妃小腹上的双手,眼里充满了惊疑和难以置信。
“怎么了?”
见到白衣老妇人神情变化,**榻上的镇北王妃急急询问道,眼眸里充满了紧张,陡然产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容老身再看看……”
深吸一口气,白衣老妇人重新将弥漫着灵气的双手放在镇北王妃小腹,看似非常镇定,可其后背却已经被冷汗浸湿。
“气血盛,但无灵神……三魂七魄皆不在……”
几息后,白衣老妇人缓缓抬起双手,脸色非常难看,嘴唇有些颤抖,似自言自语般的呢喃道。
“无灵神?三魂七魄?什么意思……”
听见白衣老妇人的话,镇北王妃面色大变,从**榻上侧身而起,紧紧抓着白衣老妇人的手腕,情绪激动的无法控制自身气息,**榻周围的纱幔似风吹般飞扬卷动。
“启……启禀王妃,小世子气血无比旺盛,出生后必定天生神力,王妃不必担心,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说!”
“……只是……只是,小世子似无灵神,三魂七魄不在,老身探不到魂魄……小世子出生后,可……可能能不具备灵智……”
颤声把话说完,白衣老妇人轻跪在地上,深埋着头,请罪道:“请王妃赎罪,对此事,老身也无能无力,也非有意惊吓王妃……”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无灵神,无魂魄……那就是痴呆么……”
“不可能的……”
“为什么……天神……你什么如此惩罚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榻上,披头散发的镇北王妃,失魂落魄,娇容惨白,满眸无神的喃喃自语着,泪水如洪水般决堤而出……
跪在**榻旁的白衣老妇人没有吭声,只是默默的埋着头,似在等待什么,寝宫内没有第三者,侍候照护的贴身侍女和暗侍,早在白衣老妇人进来之前,即已经全部退去……
与此同时……
本来空荡荡的皇城北城门通道口,正有成千上万的黑甲战将跨骑着独角战马慢行而过,仿佛黑色的滚滚潮水,气势无比浩荡,整支队伍充斥着浓浓的暴戾煞气,马蹄践踏地面的声响,亦如雷声滚滚……
安静多时的皇城,亦如烧开的沸水,豁然沸腾起来,无数人拥在巷道口,挤在阁楼窗台后,目视着入城的黑甲战队洪流。
“快看!最前面的!那就是镇北王!”
“恭迎镇北王凯旋归来!”
“镇北王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此番定将第九下界彻底征服,荣耀归来……”
“听闻镇北王妃快要生了,据说是名世子,真是双喜临门啊!”
“不知道又屠戮多少生灵……”
“嘘,小声点……”
各种各样的声音,皇城内百姓议论纷纷,既有崇敬,有欢喜,也有畏惧……
“哈哈哈!老子要当爹了!先行一步!”
仿佛洪流般的黑甲战将长队完全进城之后,行在最前方,身披血色厚甲,头戴覆面盔,体型无比雄武,如染血高塔般的为首者,豁然长笑一声,直接手中长戟甩向后方,纵身跃下马,如道划空而过的血色闪电,脱离队伍独自离去。
几息后。
镇北王府大门口。
“呼——”
一道血色残影,仿佛狂风卷起稻草,轻易将守在大门口的雄武护卫冲开,如入无人之境般,粗蛮的闯进王府,直接去往后宅。
直至来到王妃寝居外,血色残影才骤然止步,摘掉头部覆面盔,解去身上铠甲,露出本来的中年人面容,相貌没有特别出奇之处,浓眉方脸,却气息如龙,目光如电,不怒自威,恍若天神下凡。
“哈哈!夫人!孩子是男是女?”
步入寝居时,中年男子大笑着问道,待得看清寝居内的情景,微微怔了怔,又讪笑者道:“没生呢?本王还以为已经生了……咦,黄医师,你怎么跪在地上?”
“王爷!呜呜……”
**榻上,终于反应过来的镇北王妃,原本渐渐收住的泪水再次决堤……
“夫人,怎么了?”
镇北王察觉不对劲,赶紧坐到**榻边,将欲要起身的王妃小心扶起,紧锁着浓眉问道,同时余光转向跪在地上的白衣老妇人。
“呜呜……王爷……怪臣妾,臣妾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臣妾无颜见你,无颜面对姜家列祖列宗……”
镇北王妃泪水止不住的流,呜呜咽咽的哭诉着。
“孩子,孩子怎么了?算了……夫人,别急!你先躺下!”
安抚王妃重新躺下,镇北王盯着跪在地上的白衣老妇人,压着声音,满脸煞气的沉喝道:“说!究竟怎么回事……”
“启……启禀王爷……小世子先天受损,出生后,恐……恐没有魂魄……”
跪地的白衣老妇人战战兢兢地回答,面对大离皇朝如今的头号功臣,也是头号杀神,即便是在大离皇朝本身地位也极高的她,也需得毕恭毕敬,小心翼翼。
“没有魂魄?”
闻言,镇北王瞳孔猛缩,本就无比黑的脸色,瞬时变得无比难看,双拳握得咔擦作响,仿佛将要爆炸的火山,周围空气都有种凝结的感觉。
但最终,只是化成一声长叹。
“没有魂魄也罢,痴呆也罢,都是我的孩儿……黄婆你无须有顾虑,务必保证……”
长叹了口气,坐在**榻边的镇北王,眼中充满痛惜的沉声说道,听见镇北王的话,跪在地上的白衣老妇人明显松了口气,而**上的镇北王妃却是哭得更厉害了。
“夫人……”
镇北王目光回到王妃身上,正要出言安慰。
然而,就在此时。
“咔——”
突的一声脆响。
“嗯?”
镇北王面色微变,低头看去,却见腰间挂着一枚紫色玉佩莫名崩裂,该玉佩乃是不久前所得,不知道具体来历,只因觉得样式奇异,甚合胃口,便顺手挂在身边。
玉佩碎裂的瞬间,一道刺眼的紫芒瞬间从中射出。
“不好……”
紫芒速度之快,简直无可比拟,瞬息既没入王妃小腹,镇北王暗叫一声,心里一沉,却也是来不及阻挡。
“夫人,没事吧?”
镇北王目露焦急的问道,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无比后悔戴上该玉佩,暗自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事,否则此生都要遗恨终身。
“臣、臣妾没事,不过……臣妾感觉、感觉胎儿好像躁动,啊!”
王妃先是摇摇头,旋即脸色一变,惨叫一声。
“黄婆!你快看看!”
镇北王急着大喝,直接将跪在地上的白衣老妇人扯了起来,白衣老妇人被扯起后,也是顾不得其他,赶紧到王妃身前,双手灵气喷发,放到王妃小腹处。
“咦?”
“有、有魂了?小世子怎又有灵魂了?”
轻咦一声,白衣老妇人倍感诧异的说道,随后满目的喜悦,激动无比的大声说道,同时,准备开始为王妃接生。
“什么?真的吗?”
听到白衣老妇人的话,王妃惊呼出声,心中的喜悦难以抑制,喜极而泣。
……
没一会儿
……
王妃寝居内,一道清脆的啼哭声传出。
……
时光荏苒
十年后,大离皇朝都城。
……
“大家快跑,镇北王府那个混世魔王又来了!”
皇城街道上,几个十一二岁的华贵少年正在疯狂逃窜,一行人皆是小脸苍白,眼中隐隐带着恐惧。
“这个混蛋,不就是仗着天生神力吗?要不了多久,等我突破星徒之后,定要将他打得满地找牙,一雪前耻!”其中一个眼角淤青的俊秀少年暗骂一声,双手握拳,眼中带着愤怒。
然而,下一刻,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风声,紧接着就见一只白白嫩嫩的大手陡然从其身后探出,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小叶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咯。”
一道略带青涩的声音传来,但语气中却是带着满满的戏谑。
闻言,俊秀少年浑身一震,心脏皱缩,猛地回头,便看见一个高大少年正一脸笑意地盯着自己。
俊秀少年瞬间脸色惨白,心脏猛跳,惊怒万分,旋即一咬牙,鼓足勇气大声吼起来。
“姜、姜辰,你想干什么?快放开我!”
高大少年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一脸迷茫地轻声道:“我不想干什么呀,倒是你,方才不是说要打得我满地找牙么?正好,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事不宜迟,咱们就地决斗,我让你一只手吧!”
“你!”
闻言,俊秀少年苍白的脸颊突然变得通红,双目之中瞬间布满了怒火,但他又不敢发作,只能气得浑身颤抖,瞪着姜辰,说不出一句话来。
“咦?小叶子,你这小脸红得,怎么跟小娘皮一样,难不成……这么多年你都是女扮男装?糟了,男女授受不亲啊,回家我娘又该骂我了。”
姜辰轻咦一声,旋即猛地松开手掌,与俊秀少年拉开一定的距离。
“啊!姜辰,你欺人太甚!”
一瞬间,俊秀少年双目猩红,虽说他长得白俊,但却最讨厌别人说他长得像女子。
此时听到姜辰的话,顿时火冒三丈,愤怒冲昏头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瞬间握拳轰出,直奔姜辰而来。
见状,姜辰眼前一亮,扭了扭脖子,大笑道:“来的好!小叶子,就让我们决一死战!”
与此同时,他双手猛地拍了出去。
“砰!”
下一刻,俊秀少年的身体应声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三丈之外,脑袋着地,顿时冒出一个大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