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疏欣做梦都想坐上那么舒适漂亮的车子,但此时的她享受不起来,反而全身紧绷,恨不得下一刻就从车上冲下去。
坐在她旁边的苏二太太也是,母女两人挤在一个位置,跟苏疏樾隔开了半个人的位置。
苏疏欣努力让自己不那么畏畏缩缩,但是在这样的气氛下,坐直的身子脖子都会颤抖,她根本放不开手脚。
而与她们老鼠般畏缩相反,苏疏樾表情淡然地看着外面的风景,就像是握住把柄的是她不是她一样。
这一下子就惹怒了苏疏欣。
“去霍公馆正好,有些话我要亲自跟霍局长说!”
苏疏欣捏紧了苏二太太的手,她就不相信霍成厉知道苏疏樾给白瑾轩写了情书,还站在苏疏樾那边。
“大人恐怕没空见你。”苏疏樾笑了笑,“你身上这套衣服是我的吧,穿在你身上有些小了。”
苏疏欣已经让裁缝把裙子的腰放大了,可衣服尺寸摆在那里,苏疏欣要是不吸着肚子,腹部就会凸起一块。
而她现在是坐着,又没勇气坐得笔直,所以吸着肚子,腰部那块布也是紧绷微凸。
轻描淡写的讥讽才叫人更让人恼火,苏疏欣臊的脸红:“谁穿你的衣服了!”
“不止衣服,手套帽子也是吧?”苏疏樾从头到尾把苏疏欣打量了一遍,明眸溢彩,每扫过一个地方,语气中的可惜就越重。
就像是可怜那么好的一套打扮落在了苏疏欣的身上。
以前在苏家,苏疏欣就喜欢学苏疏樾的打扮,苏疏樾可不是脾气好的主,没少讥讽她。
只是苏疏樾要维护形象,所以都是暗自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才会嘲笑,如今前面有司机,还有长相英俊的吴孟帆,苏疏欣眼圈都气红了,恨不得扑到苏疏樾身上撕烂她的嘴巴。
“苏家的东西都是我们二房的!”
“啧啧,那我倒是要问一句为什么了?”苏疏樾翘起了腿,纤细的脚踝伸出旗袍,支着脑袋看着苏疏欣。
“欣欣是说笑的,一家人分什么大房二房,再说疏樾你哪里会那么小气,连一件衣服都舍不得给亲妹妹穿!”苏二太太示意苏疏樾注意前面的外人,别丢了面子。
苏疏樾挑眉,任由苏二太太尴尬的笑声在车中回荡,没有接话的意思。
“你就算不是霍局长,也是局长的下属吧!我刚刚说的话你难道没听到,这个女人给别的男人写了情书,难道你要帮她隐瞒,不告诉你的上官!”
对待长得好看的异性,女人都是羞涩的,但苏疏欣见吴孟帆任由苏疏樾欺负她们母女,忍不住眼眶含泪朝他发难。
青嫩的少女娇滴滴的撒娇惹人疼惜,像个母老虎一样在耳边咋呼就没趣味了。
吴孟帆的眉不露痕迹地皱了皱,公事公办道:“将军说一切任凭姨太太处置。”
“大人让我处置的意思我明白。”苏疏樾自然而然地接过话,不急不缓,“有些事不管是不是事实,传出去就变成了笑话。我是将军的姨太太,我丢人就是他丢人;而且他是堂堂少将,管理整个盛州的治安,多少人瞧着他。家里出了差错,旁人只会看他的笑话,我这个姨太太倒随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疏欣听出了她的威胁:“哪又怎样?你以为你能跑得掉?!”
她可没那么容易被苏疏樾绕过去,什么丢人不丢人,丢人的就是苏疏樾这个贱人,只要霍局长朝她发难,把她轰出霍公馆,哪里还有什么丢人不丢人。
苏疏樾似笑非笑地玩着手上的玉镯,羽睫低垂,隐隐看得到翘起的唇角。
“我自然跑不掉,所以才叫我来处置你们,处置的好不叫大人丢人,我就还是大人那个精通法文英文,能与罗宾先生谈笑风生,不会给大人丢人的好姨太太。”
苏疏樾的声音不大,略显柔软的声线在车中却让人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吴孟帆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看了苏疏樾一眼,突然觉得她这个样子,隐约跟将军有几分相似。
“我要见霍局长,我才不相信你,你们是一丘之貉!”
人越大声的表明立场,就代表她越是不安。
苏疏欣眼神慌乱,她明白苏疏樾暗示的意思了。
她看过报纸,她没办法完全不相信苏疏樾说的话。
她忍不住开始想,要是霍成厉真像是苏疏樾说的那样,不在意苏疏樾给白瑾轩写过情书怎么办。
“车怎么突然停下了,你们想怎么样!?……啊!”苏疏樾才威胁完,就感觉到车子突然停下,苏二太太下意识慌乱站起,嘭的下撞到了头。
“车停下当然是因为到地方了。”吴孟帆忍住笑意,不雪上加霜的笑话外强中干的母女俩,下车为苏疏樾开车门。
霍公馆里佣人正趁着主人不在家,忙着换楼上的地板。
大块的木地板抬下来,苏疏樾停了步伐:“每打死一个人就要换一次地板,那多麻烦。”
苏疏樾的语气带着些抱怨,如果春雀在这,轻而易举就能听出来苏疏樾是在模仿。模仿的是昨天抱怨擦沾了血地板麻烦的春生。
可惜苏疏欣和苏二太太不知道,听到苏疏樾那么平静的说出打死人,忍不住都抖了下。
霍公馆的警卫跟路上的巡逻警卫都不一样,他们都配了枪。
一个个腰上带着深褐色的枪囊,里面放着沉黑的枪/支。
吴孟帆其实也被苏疏樾的态度弄愣了下,不过他回神的很快,没叫苏家母女发现。
“所以将军才不喜欢在家里发脾气,东西溅了血很难完全清理干净,只能全部替换了事。”
吴孟帆是见过血的军人,语气比苏疏樾还要无谓。
进了客厅苏家母女基本已经是老实的态度了,苏疏樾坐上沙发,没有叫她们坐下的意思。
“我想跟你们谈的事,你们大概也有数。”
苏二太太与苏疏欣不言不语,站着装傻充愣不接话。
苏疏樾不在意,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水才继续:“二婶去过医院,应该也看过俊俊的样子了。你们二房侵占我们大房的财产就罢,还把大房的子嗣当牲口般卖出去,当真不怕老祖宗显灵,因果报应。”
“这话你可不能乱说,俊俊是被那没天良的李嫂带出去卖掉的,跟我们可没有关系。”二房早就想好了托词,把一切都推给了佣人。
“二婶那么说是把人当傻子?”苏疏樾轻笑了声,“我不与你辩解,我已经想好了聘请律师,属于大房的东西该拿的我会拿回来,至于做错事的人,该坐牢的坐牢,不然每逢祭日我可不知道怎么向我爹妈交代。”
律师是这几年才出现的新鲜玩意,盛州的律师不多,但都是颇有名气的名流,上流社会的人才爱与他们打交道。
听到苏疏樾要请律师把事情闹大,苏二太太彻底慌了:“你到底想要怎样,霍局长怎么可能允许你胡闹!”
“苏家的事是我的事,办好了人人都要称赞我聪慧、重情重义。出嫁了还晓得帮亲弟亲妹讨回公道,谁会觉得我这是胡闹?”
“你别胡说八道!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早就叫你二叔败光了,哪里还剩什么,你难不成要逼死我们一家老小。”
苏二太太一直绷得的弦断了,忍不住干嚎:“我们可都是亲人,你那么歹毒,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这话应该你们说给自己听,都是亲人,叔叔婶婶怎么能那么歹毒。”
大部分佣人虽然被支开了,但宋管家和春雀还在客厅,所以苏二太太刚想冲到苏疏樾身上撒泼,就被结结实实的拦了下来。
“你不要在这儿蒙我们,我要见霍局长,你不过是督军大人看不上送给霍局长的玩意,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苏疏欣的话卡了一半在喉咙,因为一直表情淡然的苏疏樾,眼神倏然锐利,就像是变了个人,那双眼睛锐利的让她心颤了下。
“我不算个东西,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苏疏樾站起走近苏疏欣,她比苏疏欣要高五六厘米,加上细跟的高跟鞋,几乎是俯着身看她。
苏疏欣无意识被她的逼近逼退了半步:“你要干什么?!”
苏疏樾余光扫过客厅门口的身影,凛然的表情突然收了起来,朝着侧面扬唇一笑:“大人你回来了。”
软糯甜蜜的声音,婉转悦耳。
说着就扔下了苏疏欣,去迎接提前归家的霍成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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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前人后脸两副面孔霍成厉见多了,但却没见过苏疏樾过渡的那么自然的。
如果不是刚刚见她对着高高在上完全压制苏疏欣的气焰,估计他就要担心起她这温柔的性子是不是会被这母女俩欺负。
但不得不说,面前这女人明白怎么让人高兴。
秋水般灵动的琉璃眸子倒映着他的身影,她注视着人的时候,轻而易举的让人产生,天地之间她眼中只有他一人的感觉。
全心全意的依赖神情,再加上她那张妩媚的脸蛋。
这两副嘴脸的过渡,让他看了赏心悦目。
霍成厉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从苏疏樾的眼睛打量到她的唇,发现了这女人最迷人的时刻。
她在心虚害怕需要求人的时候最诱人。
也最容易撩动他的欲/望。
“局长!你是霍局长。”
苏疏欣听到苏疏樾的称呼,恍若抓住了救命稻草,带着哭腔的尖利声音在客厅回荡,霍成厉眉头皱了皱,在苏疏欣靠近的时候利落地掏出了腰间的手/枪。
“滚开。”
果断的动作带着浓浓的煞气,冒着寒□□口直直的对向了苏疏欣的脑门。
苏疏欣瞳孔紧缩,别说上前求饶,盯着枪口直接腿软坐到了地上,连动都不敢往旁边移动一下。
苏二太太见自己女儿生命受到威胁,想要呼喊救命,但看着枪口也哑了声,瑟瑟发抖的在地上坐着。
原本苏疏樾还要费上不少心思才能解决的状况,霍成厉不过一个动作,就完全逆转了。
苏疏樾眨了眨眼,看着苏家母女的样子,脑海里闪过不少念头,而最清晰的就是:别惹霍成厉。
她就是要远走高飞,也要等他几年后兵败如山倒,她再详细计划离开。如今的她千万不能惹他生气,若是她扮演不好有用姨太太这个角色,下一次坐在地板上瑟瑟发抖的就是她。
这个男人曾用几千兵击杀上万东洋人,全身沾满鲜血的人,对人命看的比普通人薄的太多。
苏疏樾缓慢的伸出手,搭在了霍成厉拿着手/枪的胳膊上,恍若安抚的在他手臂上轻轻摩擦了片刻,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放松,才压下了他的手。
“大人何必跟他们生气,我会处理,结果一定会让大人满意。”
柔嫩的手掌隔了一层衬衣,手感不算真切,但犹抱琵琶半遮面,若有似无才最诱人。
霍成厉低眸看着苏疏樾张合的红唇,俯身吻了上去。
男性的面孔在眼前放大,苏疏樾下意识闪躲,不过她怎么可能躲得过霍成厉。
握着手/枪的手放在了她的腰后,触到冰冷的手/枪,就算是感觉得到后座抵着,苏疏樾也僵硬的身体。
为了惩罚苏疏樾的闪躲,霍成厉碰上她的唇瓣就咬了口,咬的不算重,疼又带了点麻。
本以为有人在霍成厉不会深吻,哪想到他咬了吮了之后,舌尖就闯入了她的口腔,如入无人之境彻底扫荡,在她的唇里一寸寸留下专属于他的气息。
苏疏樾被他缠着与他抵着舌纠缠了半晌,霍成厉才鸣金收兵放过了她。
苏疏樾脸色绯红半靠在霍成厉的身上,手指尖微疼,侧眼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指扣在了他军装的勋章上,尖头的角压在她的指腹。
压上去的时候她竟然一点都没察觉,现在松开才觉得手指刺痛。
苏疏樾觉得自己唇上湿的不行,根本不敢抬头看客厅众人。
但其实她现在抬头就会发现,远处的宋管家跟春雀恨不得把头低到地里,而苏家母女也从枪/支的威胁中醒了过来,低着头不敢往他们的方向看。
苏疏欣满脸通红,虽然盛州有许多的洋人,但最多也是见他们贴面或者行吻手礼。
没见什么人会当众在别人面前亲吻,简直伤风败俗,而且苏疏樾竟然不反抗,还一脸享受。
身为一个女人她怎么能那么不要脸,连堂子的妓/女都不如。
心中那么想,但是现在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开口了。
什么白瑾轩的信,如果霍成厉只是把苏疏樾当做妓/女,那些信又怎么可能派的上用场。
苏疏欣一脸灰败,她连最后一张底牌也失去了。
“大人,需不需要把闲杂人等请出去?”宋管家是个合格的管家,察觉到主人稍微暂停,以防坏了主人的兴致,主动建议道。
霍成厉的狭长眸子的镀了层晦暗的幽光,让他那双侵占性极强的眼睛更像是面对猎物的猛兽。
苏疏樾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该面对做姨太太的最后一步了,霍成厉只是伸手压在了她的唇上,粗粝的指腹擦过她唇上的水迹。
“交给你来。”
重拿轻放,说完迈着步子潇洒去了后院。
宋管家看着霍成厉的背影,又扫了一眼苏疏樾肿起来的唇,只听过女人对男人玩欲擒故纵,没想到还有身处高位的男人,对自己的女人玩欲擒故纵。
他家的将军就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宋管家,麻烦你安排辆车送我二婶跟我妹妹回去,春雀你跟着去一趟,我的妹妹有些东西要交给你。”
“欣欣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吩咐完,苏疏樾调转视线看向苏疏欣。
苏疏欣撇过脸,禁不住这一长串的精神紧绷,就是霍成厉不在她也没胆子再跟苏疏樾较劲了,只有白着脸咬牙点头。
“姨太太需不需要让吴副官也过去?”宋管家暗示地说道。
在他看来有霍公馆的名头还需要什么律师,不过一个破落户,直接带人上门把家抄了就行了。
“不用,我们霍公馆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苏疏樾抿唇笑了笑,霍成厉不在场,苏疏樾不止没有因为刚刚的亲吻不自在,反而更加强势。
安排起事来,还真有宠妾的架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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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雀回来顺利的带回来了一叠信纸,捏起来有一本书的厚度,苏疏樾看着都惊讶原主那么能写。
情书这种东西她没写过,收到纸质的也就只有纸条,在现代除非是特别文艺青年,大约都懒得动手写那么多字。
信封拿在手上,苏疏樾没拆开看的意思,原主的记忆已经差不多忘记了这些信里面的内容了,正好能让这些信成为属于原主的**,她不用再看一遍知晓。
“去找盆火来,把这些烧了吧。”
春雀脆生生地应了声去办,不到片刻就拿着盆子跟火苗过来,等到信纸全烧关了,苏疏樾就发起了呆。
如今的一切算是顺利,又算是不顺利。
苏疏欣手中关于原主的把柄成了以前这团灰,苏家二房随着苏家母女归家,一定都人心惶惶,等着她的律师上门。
等到她收个尾,就能把二房赶出苏家,把苏二爷以贩卖人口罪关进大牢。
本来她以为要费些功夫才能达到的结果,因为霍成厉的帮助一下子就明朗了。
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轻而易举的达成了对苏昌俊跟苏蝶儿的承诺,她本该高兴才对,但是想到霍成厉的那个吻,她的笑容就扬不起来。
她不相信霍成厉是个会吃亏,会乐于助人的男人,他付出多少只会成倍的收回来。
这次他帮了她一个大忙,那她只能表现的更好来回报他这份帮助。
所以她要怎么样?
主动献身?
苏疏樾眉头蹙起,她从小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生活,对性这件事看的不是很重,但快乐是要建立在双方平等的情况下。
在非平等的情况下,明知道会长时间处于劣势,并且是作为消遣被释放的那一方,除非是M,不然没个正常的女人会坦然接受。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她不会要死要活,为了生存也会找到理由来安慰自己,但现在让她现在主动接受这件事,她做不到。
除了最后一步,苏疏樾把自己能做到的有用的事想了一遍,发现都太有局限性。
她首先要扮演好原主,要在原主的基础上发挥她现代人的能力,能发挥看似很多,但对霍成厉来说都不是必须。
现在只能期待霍成厉给章秋鹤挡枪不是野史杜撰的,可以给她个机会照顾病重的他。
晚上吃饭的时候,苏疏樾本以为因为那个吻,她跟霍成厉的气氛会暧昧。
但现实霍成厉神情冷淡,并没有多看苏疏樾几眼。
两人的状态比起她穿越后,两人第一次一起吃饭还不如,安静的吃完了饭,苏疏樾为了缓解这种气氛,提出教他英文。
“以后时间定在早晨。”
“早上的记忆比较好,适合学英文。”苏疏樾毫无意见的表示配合。
因为霍成厉现在住在后院,吃完饭两人一起回去,夏天的夜风也带着暖,风一吹满院子便被桂花的香味弥漫了。
“大人,你看有萤火虫。”
见有淡色的星点在林中若隐若现,如同星星坠落在树间,苏疏樾有些惊喜。
“嗯。”霍成厉利落地踏入房门,没搭理他姨太太的诗情画意。让她那声晚安跟关门声一起消散在夜风中。
看着霍成厉紧闭的房门,苏疏樾眨了眨眼,她才分析霍成厉不提供免费的午餐,他竟然还真就那么快就要明显的回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