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玉人何处教吹箫（中）
“啪！”
沈一失手，半本书掉在地上，而他一直笑着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惊诧。
“这是和你一起飘来的？”沈拾起那本书，问身后的慕容逸。
“是啊。”慕容逸点头道。他的养父母倒是毫不避讳他是捡来的这回事。
沈将那半本书翻过来，手指轻轻拂过书皮，慕容逸凑过去，只见已经泛黄的书皮上，鎏金的四个篆体大字：《月翎刀谱》。
……
“哎，你那是什么书，天天宝贝似的揣在怀里。”夜色静静，月如钩，沾露的台阶上坐着的白衣青年风流潇洒。他一边欣赏着刚从某贪官家里偷来的玉器，一边戳戳身边蓝衣青年怀里泛黄的书。
蓝衣青年白了他一眼，揣紧自己的宝贝书，道：“这是我们云华派的镇派之宝，《月翎刀谱》。若不是我学，师父还不会让我带着。”
“这么厉害？”白衣青年来了兴趣，又戳蓝衣青年，“借小爷看看。”
“不借。”蓝衣青年一口回绝。
“借我看看，太小气了吧。”白衣青年不依不饶，“爷可以教你神偷门的轻功。”
“沈大侠，你也太任性了。”蓝衣青年苦笑道，“且不说神偷门的轻功是不传外人的，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就教给别人，不怕被骗了？”
“哼，骗？谁追的上小爷。”白衣青年骄傲地一抬下巴。在他们俩身边站了很久的少年终于忍不住了，左手一盘烤鸭放在沈凌风面前，右手一壶烧酒放在慕云天面前：“大师兄，你跟慕大侠说话的时候也不要忘了吃，这可是老人家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你们可以吃吃喝喝吵吵架，祝白头偕老百年好合啊。”
“你给我滚！”沈凌风立刻抽出慕云天怀中死死抱着的刀谱向少年抽去，然而少年躲得更快，嘻嘻一笑就没了踪影。
“死厨子！你给我回来！”
“凌风淡定，你是不是先把我们门派的镇派之宝从这个山沟底下捡上来？”
……
“你，姓慕？”沈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转身问慕容逸道。
“我姓慕容。”慕容逸翻了个白眼。
“慕容，慕容。慕云天，容双……云华内乱，江里捡来的孩子……原来是这样。”沈骤然攥紧刀谱，而下一刻又恢复正常，冲慕容逸挥了挥手中的刀谱，“小慕容，月翎刀法可是好东西，不过老人家我教不了你。这样吧，以后轻功你跟为师学，月翎刀法，我自找人来教你，可好？”
“锦说好就好吧。”慕容逸点点头。
……
“馆长，有人上门拜访！”
隆安城狂刀武馆，长着络腮胡子的粗犷大汉正执刀谱阅读，忽然，一个打手跑了进来，单膝跪下报道。
“哦？什么人？”大汉放下刀谱，刀刻的眼睛威严地盯着属下问道。
“他自称是神偷门，沈凌风。”打手道。
大汉骤然大惊，忙道：“快，快快有请！”
“不必了。”
又是一声轻飘飘的声音，打手吓得一个哆嗦。便见沈从房梁上一跃而下，笑嘻嘻地道，“没人引路，老人家我就自己进来了。不过放心，没有拿贵馆一件东西。”
“沈大侠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若说大汉之前还心存疑惑，沈露了这一手，他就再无不相信了。连忙正色抱拳道，“不知沈大侠有何事？”
“不是大事。”沈挥挥手，勾起一抹邪笑，从长发缝隙里的眼中似乎有两道算计的精光射在大汉身上，“老人家我有个徒儿，他自己有家传刀谱，外人不能观看。所以我想多请几位武师来教导他。事成之后，我可以教你们一式神偷门轻功。”
“这……”大汉本来想答应，但转念一想，若是拒绝说不定沈会提出更好的条件。便做出一副犹豫的样子。
沈是何人，在当年张顾还没有成为一条狐狸的时候，就是算计人的老江湖，老狐狸。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思，旋即笑道：“既然如此，我们比一场。一炷香内，我们就在这间屋子里。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沾到老人家我的衣角，就算我输。白教你神偷门轻功，若是一炷香都无法沾到，那你就要白教我家小慕容。如何？”
大汉冷笑一声，心道沈凌风你也太过狂妄。本来，你有追风逐石之能，和你比轻功纯属找虐。但这房间如此狭窄，恐怕你轻功施展不起来就要撞到墙上。若是赢了，可是全部的神偷门轻功，天下第一轻功！若是输了，也不过教一个小小子一些时候。怎么算都是赚的，于是朗笑点头：“沈大侠既然说了，我莫敢不从。沈大侠请！”
沈也笑嘻嘻地拱了拱手。一旁打手早已插好香。大汉一见香已点燃，便运起功力向沈冲去。
沈凌风并不慌忙，脚尖一点，如燕子般错开。大汉再攻来，他身形不变，依旧是燕子腾飞。几招下来，大汉早已汗流浃背，而沈却应付轻松。满屋子里只见白衣如雀般奔走腾飞，沈在几寸之室里运着轻功，却是轻松自若。
一炷香时间转瞬即过，大汉不得不懊恼停手，答应自己许过的条件，只是有一点他不明白：“沈大侠，轻功多是奔走闪躲，狭窄之地无法施展，不知沈大侠这是什么功夫？”
沈朝着他邪魅一笑，答非所问：“你试过在几寸的房间里同时煎煎饼炖猪蹄炒鸡蛋红焖鸡么？”
“呃？”大汉一愣，怎么又谈到吃了。
“神偷门轻功《燕子飞》，上天如飞燕之快，入室如燕雀之灵，无论何种轻功，都可以在狭窄的地方施展。关键是，用的人。”沈留下一句话，长笑而去，
“馆长可不要忘了来教我家小慕容啊！”
……
就这样，慕容逸的内功和轻功由沈教导，而月翎刀法却跟着一堆武师学了过来。因此，他内功功底扎实，轻功卓越，刀法却没有学出月翎刀法的精粹。这也是为何张顾一个时辰的指导，便让他如脱胎换骨。
只是，在练功的过程中，慕容逸常常会感叹一句话：“年少无知，误上贼船啊。”
……
慕容逸六岁。
“锦，这个心法这一点我不懂，你快来教教我。”慕容逸盘膝坐在小院里，忽然皱起眉头，扬手挥一挥内功心法的书籍。
沈坐在摇椅上，从面前的葡萄藤上摘葡萄吃，一边吃一边搪塞他：“内功心法嘛，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为师现在教你会误导你，自己琢磨吧。”
于是，慕容逸在这个点上，一琢磨就是半年。
……
慕容逸十岁。
“大娘，没关系，有青虫我们也买了，要不然您的菜就没人要了。”
沈满脸诚恳地拉住卖菜的王大娘的手，十分爽快的掏铜板，然后拉起慕容逸往回走去。身后的王大娘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真是好孩子啊。真不愧是大侠。”
“锦！”慕容逸在他身后一把抓住他，指着菜摊道，“那只青虫是你在家里捉的吧？我说你捉那么多青虫干什么！怎么好坑人？”
“小慕容啊。”沈揉揉他的头，邪邪笑道，“告诉你，无商不奸，就算是小本生意，价格她也往上提了特别多！能压一点是一点，她还是赚的，不算坑人的。”
“哦……”慕容逸似懂非懂。
……
慕容逸十二岁。
“沈大侠，我……”
“沈大侠，我倾慕你很久了。”
“沈大侠……”
“好啦，好啦，锦不在家。”慕容逸满头大汗地把一院子的莺莺燕燕赶出去，对藏在葡萄架子上的沈无奈道，“你是怎么回事？虽然我们村的姑娘大胆，但也不至于豪放到这种程度了呀。你到底给他们下了什么迷魂药？”
“小慕容吃醋了？”沈从架子上一跃而下，蹲在慕容逸面前，笑眯眯地道。
“少来。”慕容逸翻个白眼，戳他脊梁骨，“锦，看你这么瘦不拉几的，虽然长得也很好看，但明显不是农民少女喜欢的类型。你实话实说，你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什么药也没卖呀。”沈勾起一抹邪笑，“就是请她们到家里吃了几顿饭么。小慕容，俗话说，抓住女人的心要先抓住她的胃。所以你还要跟为师好好学呀。”
慕容逸叹口气，沈的饭做得的确好吃，这个不能不认。不过那句俗话的主语不是应该是男人吗？
沈再一次看透了他心里在想什么，笑着揉慕容逸的头，“小慕容这是时代潮流你不懂，这个朝代的吃货大多数都是女的。”
……
总之，慕容逸跟沈学了很多东西，很多很多。该学的也学了，不该学的也学了。而沈在慕容逸的家里，一待就是十年。
慕容逸常想，如果那个人没有出现，也许，就不会有盗侠，他现在还在小渔村里。而锦，也会依旧蹲在葡萄架子或是院墙，或是村头的大柳树上，笑嘻嘻地叫他一声：“小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