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有种药粉,能将血液瞬间消融蒸发,沿途走来的确是没有点滴血迹,可空气中那股血腥味却是还没有来得及散尽。这山上根本就没什么人来,师父却还是这么小心,可见他对这件事极为慎重。
到底……来的是什么人?
医庐外设了重重机关,就是那几株不起眼的小草和几块石子都可能是足以困住多少高手的阵法,好在千秋在这里长大,师父又曾经担心她和碧桐被误伤,把山上各处机关陷阱都一一说明了。
躲过最后一道机关,千秋得意地扬眉,趴在竹门外向园内探头张望。
凌晨的医庐格外宁静,薄薄的山雾笼罩着一种别人无法入侵的死寂,医庐门扉紧掩,院中一个紫衣小少年屹立如松柏,紧紧盯着门的方向。
深重的晨露打湿了他刮破的锦袍,他却似浑然不觉那侵骨的寒意,双拳紧握,一双深邃的眼眸在晨光中反射出一圈幽幽的紫色,高贵而神秘,震慑人心。
千秋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再次看去,又确确实实看到那乌黑幽深的眼珠外围有一圈紫色包裹着,长而直的眼睫像根根利刺,宣示着主人的凌厉,挺直的鼻梁下,两唇被紧紧抿着,苍白得没有丁点血色。
无怪乎碧桐口没遮拦地说小的像死人,在千秋看来,这浑身透着股高贵的紫衣少年现在只怕是仅凭一股执念在支撑着自己,在他身上已经感觉不到对生的渴望。
千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孩装束,这才放心走了出去,在少年面前站定。
少年大约有十一二岁了,比千秋高出许多,她不得不仰头望着,可那少年就像一尊雕像,连眼皮都不动弹一下,看得她心头窜起一阵莫名的火气。这世上有多少人想拼命地活下去,为了活着,甚至不得不去与虎狼搏斗,生生咬断对方的喉咙,无水支撑,就饮自己的血,因为活着,一切才有可能。
“你想死吗?那很容易,我看你腰上那把短刀就足够了,不过,死是废物的选择,死了,失去的也不会再回来,更不会有人为你掉一滴眼泪,而那些你所憎恨的人也会因你愚蠢的恩赐从此高枕无忧。”
看到少年的眼帘动了动,千秋欣然一笑,总算还有的救。
她牵住少年的一只手包在手心搓揉,驱走晨露的寒凉,又把怀里仅剩的一个馒头塞了进去,“我要是你,就会吃得饱饱的,努力变得强大,不惜任何代价把敌人狠狠地踩在脚下,让他们后悔为人!”
说话间,屋内传来一声痛极的嘶吼,少年的手握得更紧,可见他对屋里那人很是担心。
“嘿,撑了一夜,到现在还有力气叫唤,那就说明是死不了了,要不然,野林老鬼的招牌岂不砸了!”
紫衣少年听了这话才算是松了口气,也才想起看看说了这许久话的人是谁,但只这一眼,他竟有些挪不开眼。
在他身边的人比他矮了一大截,一身冰蓝色的小衣让那漂亮得不似凡尘所有的小娃娃更像是从冰雪中走出来的一样,一双柳眉修长入鬓,七分秀雅,三分料峭,乌溜溜的眼珠子似两粒黑曜石镶嵌其中,比夜里苍穹更夺人心魄,琼鼻俏挺,粉盈盈的唇瓣若绽放在数九寒天的红梅,勾着逼人的傲气,却又那般惹人怜爱,瓷白的肌肤比冬雪更胜几分无瑕。
整个小人儿往那里一站,顾盼之间流光熠熠,简直似一幅画。
见那小人儿要走,紫衣少年许久不曾动过的唇僵硬地张开,干涸的喉咙口带出一声沙哑,“你……”
千秋怕被师父发现她冒然接触生人,那准备来做托词的馒头也心软送了人,被抓住真是不好交代,急着要走,可听见少年终于肯开口说话,那被冷漠冰封了十几年的心竟生出些不忍,她伫足回头,似是猜到了少年想说的话,虎着脸说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记住不能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不然我割了你舌头!”
紫衣少年身份何等尊贵,被一个五岁的小子这么威吓竟破天荒没有动怒,只愣愣地看着千秋远去,眼眸中的紫光一圈圈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