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头有令,他们自然不能不去。他们若知道去法普寺是去送死,怎么会去?”
韩振天笑道:“有理。”
李停初又道:“即不能让他们知道是去送寺,却又不能让他们全都不知道。”这话似乎有些矛盾,可矛盾的话就有他合理的解释:“若没有一个人知道,又怎么引我们里这里?”
韩振天笑道:“你的意思是说,军师就是唯一一个知道他们去法普寺目的的人。”他的话似乎是疑问,却又似乎是在陈述。
李停初道:“的确。”
东方胜道:“十六魔虽然人品不佳,可据说他们情同手足,军师又怎么会出卖他们?”
韩振天道:“的确,这一点又怎么解释?”
李停初道:“有解释,而这一解释,恰恰也是狂傲死的原因。”
凤姐失声道:“执着。狂傲执着于剑,傲于剑,所以才会死。”
李停初点头:“没错。而军师,他不是执着于兵书,而是执着于金钱!”
一个执着于金钱的人,就有他的价!只要给他足够的钱,他就会为你做任何事!
韩振天忽然击掌,笑道:“精彩,李停初不愧是李停初,果然精彩。”
李停初沉声道:“精彩,却又悲惨。”他咬着牙,低吒道:“为了你们的目的,不惜任何手段,多少人因为你们而丧命,血流成河!”
韩振天道:“哦?你是说,我也是主谋?”
李停初沉默。沉默无疑就是默认!
东方胜冷道:“难道你否认?秋桐设计让我们错杀甄业宏,当时你在场,现在我们错杀杨春风,你却又在场,这点你有什么解释?”
韩振天居然不否认:“没有解释,因为你们说的,就是事实。”
李停初脸色已沉,掌心已握紧剑柄,怒视着韩振天。
东方玉忽然道:“你们为什么引我们来杀杨春风?”
韩振天笑看着东方胜,笑道:“杨春风不听话,我们自然不能留他。”
东方玉又道:“那你们为何又知道我们会去悬崖之下找尚鹊心的尸体?”
韩振天大笑,笑而不语。
李停初道:“这本就是一个局。将我引去快活阁,引我们去杀甄业宏,引我们去法普寺,然后再让我们来杨门,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一个局。”
韩振天依然在笑。他的笑无疑已经证明李停初的话并无差错。
“也许,就从天机老人出现开始,就是一个局。”
韩振天又一次击掌,笑道:“精彩,精彩。”
李停初冷道:“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杨春风的尸体已经冰冷,血已流干,目中依然流露着恐惧。韩振天盯着他的尸体,笑道:“我们的目的,岂非已经达到?近些年来,杨春风自以为有五百侍卫,在江湖上有些地位,就不将朝廷重臣放在眼里,朝廷里早就容他不得。”
李停初冷笑,道:“为了杀一个杨春风就饶这么大的弯子,可能吗?”
韩振天笑道:“朝廷里的事,你一个浪子又岂能明白?”
——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争权夺位。
韩振天又道:“杨春风毕竟是训练侍卫的军头,朝廷的人若杀他,岂能掩众人之口?若死在你们这些浪子手下,天下谁又能说什么?”
东方玉低吒道:“杀尚鹊心也是你们的计划?”
韩振天冷笑,道:“尚鹊心只是一个嫖棍,在快活阁快活却又没钱,我们不杀他,快活阁岂不就乱了规矩?”
李停初怒道:“尚绝不可能去找别的女人!”
韩振天耸耸肩,冷笑道:“他是什么人与我们无关。”
李停初沉声道:“你本不该笑得出的。”
韩振天依然在笑:“哦?”
李停初冷道:“要死的人,岂能笑的出来?”
韩振天笑道:“你认为杀的了我?”
东方玉冷笑,道:“我们三个人对付你一个,足够!”
韩振天道:“你认为我是一个人?”不待他们说话,他又道:“你们是三个人?”
李停初怔住。他似乎觉出了什么。
东方玉看看四周,道:“五百侍卫都不在望城,你还想靠谁?”
韩振天大笑,一字一字冷道:“头领,王公公有交代,目的已经达到,不能留下活口!”
他居然在盯着东方胜!
李停初、东方玉和凤姐都已瞪大了眼睛,盯着东方胜。
东方胜忽然沉沉叹了口气,笑了,只是他的笑变得诡异,变得狰狞:“我还没有玩够,王公公怎么这么快就不玩了?”
凤姐叫道:“你是他们的头领?”
东方胜慢慢走到韩振天面前,韩振天居然乖乖得让开了座位,让东方胜坐下,自己则站在一旁。
东方胜翘着腿,笑道:“快活阁的大掌柜,就是我,我就是快活阁的大掌柜。”
(二)
李停初、东方玉和凤姐都已怔住,完全怔住。
这件事变化得实在太快,太惊人,太匪夷所思。
东方胜抬头看着韩振天,道:“秋桐处理好没有?”
韩振天笑道:“头领放心,现在连一根他的头发都已找不到。”
——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本就是那些恶人惯用的手段。
东方胜撇撇嘴,笑道:“对这样的小人物就要这样,利用完他们,就得让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消失。韩侍卫,你记得,如果我们不把这些小人物清理干净,这些小人物就很可能毁了我们的大事。”
韩振天显得很恭敬:“是,头领。”
东方玉终于忍不住叫道:“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方胜笑道:“弟,你我多少年没有见了?这些年你一直流浪江湖,跟着李停初到处游荡,看看你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再看看我过的什么日子,荣华富贵,吃香喝辣。”他又盯着愤怒的李停初,笑道:“李,当初你和尚都反对我入朝廷为朝廷做事,现在怎么样?你可知道什么叫后悔?”
李停初沉默,一双眸子露着火。
东方玉忍不住怒道:“哥,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真的为朝廷狗官卖命?”
东方胜依然在笑:“好了,好了,现在,你们只有两条路,一,归顺朝廷,帮我做事;二,死在这里。”
凤姐忽然笑了。
实在没有人能想的到她会笑,笑得那么神秘。
东方胜笑道:“凤燕儿,你本不该笑的。”——没有人能面临死亡还可以笑的出。
凤姐笑道:“我不叫凤燕儿。那只不过是我进快活阁用的名字。”
李停初和东方玉都已怔住。
她究竟是谁?
凤姐笑道:“你们知不知道令天下贼人闻风散胆,望风而逃的天下第一女神捕是谁?”
东方胜脸色忽然变了,沉声道:“你是铁水情?”
凤姐道:“我不象?”
韩振天失声道:“你就是铁水情?”
铁水情盯着东方胜,冷道:“朝廷早就发现有一组织在暗杀朝廷命官,只可惜苦于一直找不到幕后主谋。值得奇怪的是,那些被暗杀的命官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在朝廷里都于王龙王公公不和。”她笑道:“相信方才韩振天所说的王公公,就是王龙了。”
韩振天不语。
东方胜忽然笑了,笑得居然很是招人喜欢,若不是他此时“扮演”着令人憎恶的恶人,见到他笑容得人恐怕都忍不住和他交个朋友。他道:“谁派你来追查的?”
铁水情冷道:“王龙谁都敢杀,却迟迟不敢杀一人。”
东方胜道:“刘挺刘丞相?”
——天下没有人不知道刘挺,就算不知道五谷杂粮,也不会不知道刘挺是谁。
东厂之主王龙,为人奸诈,心狠手辣,欺压百姓,而刘挺则与他恰恰相反,爱民如子,清明廉正,刚正不阿,天下百姓爱戴至极。
铁水情道:“刘大人早已发现王龙的罪行,现在被我抓个正着,你们若与我回朝作证,我保你们不死!”
东方玉忽然道:“哥,回头是岸!”
铁水情的名气并不小,武功并不弱,一双鸳鸯短刀使得淋漓尽致,出神入化。李停初、东方玉,再加上一个“鸳鸯神捕”铁水情,当然敌的过东方胜和韩振天。
鸳鸯短刀已在手心。她的短刀居然和东方玉的勾一样,在需要的时候总会突然出现——东方玉的勾也已在手。
东方胜居然笑了,缓缓道:“你们看来很有信心。”
李停初冷道:“已经结束了,放弃吧,胜。”
东方胜笑道:“尚鹊心也叫我放弃,只可惜结果却是他放弃了。”——放弃,就是死。
秋风落叶,鬼林之中,断肠铁勾,丹心铁剑,一十六魔,刀光剑影。
李停初吼道:“是你杀了尚?!”
东方胜笑道:“他不识时务,只有死路一条。你们也想步他们的后路?”
剑光突闪!
这一剑太过突然,太过惊人!
所有的人都已怔住。
极速剑,天上地下绝没有人快的过这柄剑,绝没有人躲的过这柄剑!
愤怒的剑!致命的剑!
东方胜的咽喉已被剑洞穿,血四溅!
李停初的眸子里依然透着火,愤怒的火!
东方胜的脸已因痛苦而扭曲,眼里露着不信与不甘!他死也不信这一剑会这么快,死也不信这一剑会洞穿他的咽喉!
韩振天已然怔住,完全怔住。
东方玉也已怔住,脸色也渐渐痛苦,眼中渐渐流出泪水。毕竟,那是他的大哥,嫡亲的大哥。
“卖友求荣,死有余辜。”铁水情忽然叹道。
“咯咯——”东方胜突然握紧李停初的剑锋,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口,只能死死盯着李停初,忽然又向一旁看去,他想看韩振天!只可惜韩振天已经怔住。
终于,东方胜轻轻低下了头,与世长绝。
李停初忽然流下了泪。忽然一副副关于东方胜的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
十二岁和十六岁的少年,和起来对付一个三十岁的大汉,怎能敌过?就在两个人被那大汉痛打的时候,东方兄弟来了。他们也是孤儿,浪子。也是从那一次东方兄弟救了他们开始,他们成了朋友。
东方胜性格高傲,杀人如麻,却对李停初和尚鹊心义气有佳,哪怕是有人对他们说话不客气一点,东方胜都会拿着勾子去把人杀了。可他也有跟军师一样的执着,就是金钱。
——“只要有钱,我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就不用流浪。”
——“只要有钱,我们就可以为所欲为。”
——“想要有钱,我们必须有权!”
东方胜每一句话都与钱有关。
在尚鹊心遇到方柔那一年开始,东方胜便行踪不定,甚至有时候半年都不露一面。难道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东方胜入了朝廷,为王龙做事?
他又为什么要杀尚鹊心?
李停初突然后悔了。他本该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可现在已经晚了。愤怒有时候能让人忽然叹了口气,又道:“你本不该这么快杀他的。”
李停初轻轻抽回了剑,血在滴,淡淡道:“我知道。”——但是后悔已来不及。
铁水情又道:“幸好还有韩振天。”
韩振天居然依然怔着,似已痴呆。
铁水情盯着他,道:“王龙虽然位高权重,可以他的实力,绝对使不动大内侍卫。”
韩振天沉默。
李停初沉声道:“你是说,所有的事都是大内侍卫做的?”
铁水情点点头,道:“近几年许多朝内大臣被人暗杀,杀他们的,都是大内侍卫。”
韩振天忽然叹道:“东方胜就是大内侍卫的头领。”不待已然惊住的李停初等人,他接着道:“王公公只是傀儡,真正的幕后主使是皇上。”
(三)
当今天子?天子派人暗杀朝中大臣?
铁水情怔着。
李停初和东方玉都已瞪大了眼睛。
自古以来哪里有天子派大内侍卫暗杀朝中大臣的事情?
如果这是事实,天子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铁水情动容道:“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韩振天道:“王公公是东厂之主,在朝中他本没有权力参与政事,可近年来他在朝中一直言论政事,甚至在早朝的时候当着朝中所有大臣也不避讳,也是因为这样,很多大臣都憎恨与他,甚至不惜在早朝时公然顶撞他。”
铁水情道:“那又如何?”
韩振天道:“王公公参与政事,都是皇上的主意!”
铁水情耸然动容:“皇上的主意?”
韩振天点头,道:“天子昏庸,在朝中只要有人提出跟他相反的意见,他就夜不能寐,而他又怕大臣、世人说他不听人言,所以他就想了一个主意,让王公公参与政事,而他从此以后极少开口说话,只要在朝上有人反对王公公的意见,他就会派大内侍卫杀了那些大臣,让乖乖听话的人继位。”
李停初冷道:“那些大臣被杀,他人也只能认为幕后黑手是王龙。”
韩振天道:“不错。”
铁水情道:“我也听刘挺刘大人说过,近年来皇上在早朝时候极少开口,有人奏事,全都是王龙应话。”
李停初冷道:“昏庸!”
铁水情冷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韩振天叹道:“我们本来有把握将你们铲除,杀人灭口。”他眼中露着惊恐,盯着李停初:“只可惜,头领算得再精,却算不到你的剑会那么快!”
“快”字绝不能形容李停初的剑。他的剑与他的人已是一体,他就是剑,剑就是他。
铁水情讥讽得笑道:“所以你知道敌不过我们,虽然皇上不好得罪,可至少现在不用死。”
韩振天承认:“的确。”
李停初冷道:“这一点绝不足以相信。”——韩振天的刀绝对不慢,虽说他敌不过李、东方、铁三人,可要全身而退,绝对可以。
韩振天道:“的确。”
ahref==""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hre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