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考中,他深深地舒了口气。
他从来没在考场上那么狼狈过,还好过了。
姜家这回,一下出了两个秀才,又火了。
街坊们听说之后,都来道贺,个个都说姜琬要光宗耀祖,显焕门庭,富贵无双了。姜母和姜徵夫妻两个,别提多高兴了,又去了一趟青山村,供奉祠堂,然后祭扫坟茔,拜谒亲戚邻居,足足忙了三五日。
“二爷,表少爷,外面有两位公子来找你们。”这天,大人都出去了,家仆跑进来,气喘吁吁地道。
姜琬和顾玠对视一眼:“两位公子?”
“有一位是秦公子,还有一位是郑公子。”家仆回道。
秦真?
郑景?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
“请他们进来吧。”顾玠擅自做主地道。
姜琬抿了抿嘴唇,没说什么。
“是。”家仆出去片刻,便领着二人进到前院的会客厅中。
姜琬站起身,朝秦真和郑景拱手:“原来你二人一早就认识,我还不知呢。”
郑景看着顾玠,深情款款的,“苏州城里哪有我郑景不认识的人,你说呢,顾大才子。”
“别听他瞎吹,我也是前天才认识他的。”秦真颇瞧不上两个男人眉来眼去的,把手搭在姜琬肩上,大剌剌地道。
姜琬:“……”
拿开他的手臂,“来给爷我道喜的?贺礼呢?”
郑景:“……”
秦真:“我说姜琬,你跟以前不一样了,没劲儿。”
郑景从袖子中摸出一把紫檀木为骨、鲛绡做的折扇,往顾玠手里一放:“恭喜顾大才子高中。”
“什么宝贝?”姜琬和秦真同时凑了过来。
顾玠打开,只闻一阵清香扑鼻,扇面熠熠,珠光璀璨,如云霞一般,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怔了片刻,又还到郑景手中:“太贵重了。”
“你不要,给我。”姜琬趁着郑景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抓在手里看了看,“好扇,好扇。”
起码值200两银子,就算自己不用,拿去卖掉,也能赚一笔钱。
“姜公子,姜公子。”郑景急切地稳住他:“我有更重的贺礼在后面呢。”
姜琬松手,把鲛绡扇放在他手里,嗤了一声:“跟你开个玩笑,别当真。”他方才那话是对秦真说的,他知道那厮什么都没准备,所以才故意难为人,并不是真和他们要什么贺礼。
“我真是来送贺礼的。姜公子,镖局接了趟镖,去浙西的,咱们去游玩一趟,如何?来回费用,都包在我身上。”郑景笑道。
“切,没劲儿。拉我们陪你走镖,万一路上遇上打劫的,小命有没有,两说,不去,不去。”姜琬连连摆手。
“这回是官镖,没有人敢打劫。”郑景笑道:“我镖局的一百多名镖师押着呢,谁敢劫?江湖上没有这么大的势力,放心吧。”
秦真听的神往,怂恿姜琬:“你不是跟我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不去?”
这是多好的机会,他都心动的很。
“你不去,我可跟他们去了啊。”顾玠正被媒婆围堵的烦躁,见出去游玩的机会来了,大有兴趣,恨不得现在就出发,逃的远远的。
“你随意。”姜琬淡淡道。
“真没劲儿。”秦真:“他不去,我也不去了。”
他跟顾玠和郑景又不怎么说的来,去干嘛,不自在。
姜琬:“……”
听着这话的意思,好像他和秦真,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一样。
“我要在家中温习功课。”他冷冷地朝秦真睨去一瞥。
顾玠没心没肺地道:“行,咱们走。”
说完,他拉着郑景就走。
还没出门槛,就听见外面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接着有人跑进来朝顾玠跪下去道:“公子,不好了,老爷他辞官了,这两天就回金陵,您快快准备一下随老奴回去吧。”
顾玠怔了怔:“我父亲因何辞官?”
当头一棒,他有点站立不稳,幸好郑景从后面扶住了他,才没让他跌倒在地。
“唉呀,顾老夫人找到老爷任上,哭诉她无人奉养,指责老爷不笑,老爷受不住她,只得向陛下递了辞呈。”家仆顿足道:“圣上,问及公子婚事,若没有订亲的,就要招公子为驸马爷了。”
他说的顾老夫人吉氏,是顾玠他爹顾之仪的继母,原先跟着自己亲生儿子,顾之渺一起过活的,后来顾之渺为了个小妾和她闹翻了,她没地方去,就雇辆马车找到顾之仪的任上去了。
吉氏为人刻薄,顾玠他爹娘除了每年送上赡养银子外,极少和她来往,这次,她忽然找到顾之仪的任上,可见不是一般的强悍。
可巧,顾之仪在北边的任上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情,这事儿牵扯到朝中的宰相陈遂,他瞧着怎么办都是思路一条,便向皇帝上了一道奏疏:
臣顾之仪伏首奏道:“微臣母亲年老,家中无人奉养。优乞圣鉴,恩准回家,使母亲以乐余年。庶全天伦人事,至愿足矣。待母亲百年之后,臣就算供职边疆,也甘之如饴。诚惶诚恐稽首顿首。”
奏疏递上去,皇帝裴秀看罢批复:“忠臣出于孝子之门,孝心大于至性。准卿所奏,回家奉养母亲。尽孝之后,即速上奏,为朕尽忠,为民效劳。”
批完刚要叫人拿下去,忽然,他又想起,身边刚好有个侄女,东阳郡主尚未适配,听说顾之仪的儿子顾玠中了小三元,竟在没有见到人的情况下意欲招他为驸马,就又写道:令郎可订下婚约?若无,朕就指东阳郡主为卿家妇。
顾之仪看罢批复,和夫人商议:“圣上要招玠儿为驸马,如何是好?”
姜氏闻言,皱眉:“自古驸马不好当,公主、郡主岂是咱们能供养的起的,玠儿又是那个脾性,不成,老爷想法推了这门亲事吧。”
她还想找个小门小户的,能顺着自己儿子的人当儿媳妇呢。至于皇室的女子,太高贵了,他们顾家,高攀不起,也不想高攀。
顾玠脸色复杂:“我父亲应下没有?”
家仆为难地道:“老爷叫我来知会公子一声,请姜家老爷做主,找个故旧,赶紧说定一门亲事,他好把圣上那边的给推了。”
顾玠沉思片刻,拉着他到一边嘀咕了几句。
家仆大惊:“公子不可如此说啊,来日……难道公子还能一辈子不娶亲?将来公子娶亲,传出去可是欺君大罪啊。”
顾玠让他回去告诉顾之仪,就说自己身体有隐疾,且……好男色,厌恶亲近女色,怕耽误了郡主的终身,云云。
顾家家仆觉得这借口惊世骇人,不能拿出去说。
“尚郡主啊,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不砸到我头上呢。”秦真在一旁酸溜溜地道。
他瞧瞧顾玠,脸长的倒是好看,只是身板单薄矮小,比起床上功夫,一定比自己强不到哪里去。
为啥郡主上杆子要嫁给小白脸儿,他真想不通。
姜琬白了一眼秦真:“榆木脑子。”
公主、郡主的,听到这等事儿都要跑的远远的啊,不说别的,但就她们一旦婚后不幸早早死了,当驸马的,还要为妻子守孝三年,你做的到吗?
呆瓜!
郑景听了着他们说话,默然不语,良久,才开口:“这事儿,我有办法,不过要他和我走一趟浙西。”
姜琬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他说的办法:“难不成你在浙西有表妹什么的?要让顾玠去了同她成亲?”
“俗套了。”郑景冷哼。
姜琬:“……”
顾玠坐下去又起来,起来又坐下去,无比烦躁,最后,他抓着郑景的衣襟:“我和你去。”
管他成不成的,走投无路的时候,死马当活马医吧。
“姑父那边,好歹说一声。”姜琬有点担忧。
顾家家仆看看郑景,觉得他油光粉面的不像正经办事的人,拉着顾玠:“是啊,公子,您要出远门,好歹要和老爷通过信儿啊。”
“写信容易,只是这一来一去的,起码在路上耽搁四五日,不行不行,时日太长,你且去金陵家中等着老爷回来,告诉他,我到浙西去了就行。”顾玠铁了心要同郑景一道出门。
“公子,这……”
顾玠不耐烦了:“我现在就走,你也回去复命吧。”拖下去,夜长梦多,他可不想这辈子被什么狗屁郡主给绑架了。
和顾之仪那一年同科的探花郎,尚的是先帝的小女儿汝城公主,婚后夫妻不和,探花郎就在外面养了一房别宅妇,郎情妾意,过的好不逍遥,好日子不长,后来被汝城公主给知道了,她带人围堵驸马的外宅,捉住那别宅妇,割了人家的耳鼻,临走还把人扒光衣服扔在天井里冻着。
十一月的天气,一个受了重伤的弱女子,身上不着寸缕,在冰天雪地里躺了半天,等到探花郎得到消息赶回去的时候,人早冻的一丝气息都没有了。
看着惨死的爱妾,探花郎大恸,而后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呜呼哀哉了。
从那之后,满朝文武……和他们的子弟,提起尚公主、郡主这事儿来,都闻风丧胆,避之如洪水猛兽。
姜琬点点头:“你去吧,我在家中,也帮你想想办法。”
此刻该发挥好哥儿们的功能了,不能袖手旁观看着顾玠往火坑里跳啊。
顾玠一拱手:“拜托了。琬表弟。”
说着,就进屋收拾了包袱,匆匆和郑景走了。
“哎,姜琬,娶个郡主有这么可怕?”等人家走了,秦真傻乎乎地问。
姜琬眸中精光一闪,微沉了面容:“听说你要考武举,我劝你提前把亲事订下来,日后别遇着这种情况。”看小说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