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苒只是握着杯子,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对面疯狂发泄的苏立业。
那双眼睛里是有光的,只不过那光冷的彻骨,就和玻璃杯上的反光一样,无机质的,没有一丝半毫的感情。
只是在审视对面状若发疯的人,评估着要怎么样开口,才能最简洁的达到目的。
她一直等到苏立业喘着粗气停下来,才开口说话:“你说我用了不正当的手段,那么你有什么证据吗?”
语气清清淡淡的,就好像苏立业面前那一小碗已经坨了的阳春面一样。
苏立业什么都不顾的发泄了一通,心里早就做好了会被她冷嘲热讽或是痛骂一顿的准备,甚至连她找人过来把自己往死里打的可能性都考虑到了,怎么也没想到林苒只用了这样一个问句作为回应。
“这……证据都已经交到学院去了!我亲手送到孙院长手里的!”他嘿嘿冷笑,“我看你是不见黄河不死心啊,现在这样了不想着找关系,反而跑过来威胁……”
“我问你,你的证据呢?”林苒喝了口水,用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的清脆声音打断了他,声音还是一点儿波动都没有。
仿佛没有任何事能影响的了她一样。
“我都说了交到学院去了!”苏立业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
林苒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你现在手里没有任何证据,就在这里说我在考试之中用了不正当的手段,取得了这样的成绩……苏立业,我觉得你学法真是学亏了。”
“什么?”
“你明明应该做一个写手才对,你这个想象力不去写幻想,真是太屈才了。”林苒紧盯着他写满错愕的脸,一字一句,把这句话送进了苏立业的耳朵里。
“你到底想干什么!”苏立业脸色变换几次,扬声问道。
“我今天找你来,只是想告诉你,从一开始到现在你到底被怎样当成一把刀利用的。”她安静地回望过去,说道。
“我可不就是被利用的吗,被你们当成一个小丑,推出去吸引视线,好让你大出风头!”苏立业顿时睁大了眼。
林苒像是在说着完全不相干的人和事,面无表情,仿佛一切都不重要:“一直跟你见面的,包括把请帖给你,让你能看那一场名为成年礼的闹剧的,都是胡云歌吧。”
“当然!”苏立业咬牙说,“你找她出面以免被人发现,现在怎么反而来问我!”
林苒垂下眼,想笑却又觉得笑出来不太好,默然许久,问:“我和胡云歌在学校里从来都没有交集,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把这件隐秘之事托给她来办?”
一直满目敌意的苏立业愣了愣,只是瞬间的疑惑又被怒火强行压下:“就是因为你们两个表面上没有交集,这才不会被别人怀疑不是吗?不然她怎么可能找到一张请帖给我,让我这样的人也去参加你家的宴会?!”
这样的借口应该是胡云歌告诉他的。
而一旦人相信了一件事情,一些小小的疑惑根本不用别人给他解释,自己就会自发的找出一个能劝说自己的借口。
经济学上有个名词叫做“沉没成本”,这代指着已经付出且不可收回的成本,对于苏立业来说,他过去这段时间的一切都是沉没成本,让他放弃等于去否定自己全部的努力。
可是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事情是你不能逃避的,林苒抬眼看他,说:“你从一开始,就只是被胡云歌利用了,目的不过就是为了给我泼一身脏水,在圈子里混不下去而已。”
“你以为这样我就能相信你吗?你不过就是为了脱罪,想让我帮你说话,好继续出风头罢了!”
“我要出风头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找枪手帮我写论文投期刊?”
一个人才交流计划的第一和大一新生就能在权威期刊上发表论文,哪一个更出风头不言而喻。
苏立业的脸色慢慢僵硬:“那样容易被爆出来学术造假……”
“难道作弊就是一帆风顺的?要真是那样,现在学院里难道还会流言四起?”林苒终于笑了出来,偏着头看着对面的男孩子,“而且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既然打定主意要用不正当的手段拿下第一好出风头,为什么又要那样对你,我难道是个傻子吗,给自己平添一个定时炸弹?”
苏立业冷哼一声:“还不是你办的事太过分了,连胡云歌都看不下去,这才帮我把事情闹出来,省得我吃个这么大的亏吗?”
怪不得。
不然以苏立业这个普通学生,怎么可能把流言蜚语传的这样快?
“你好歹也是个考上名牌大学王牌专业的学生,自己就连一点儿判断力都没有吗?”
林苒脊背挺直,端坐在椅子上。
“胡云歌说什么就信什么,自己连查证都不查一下,一张连我的名字都没署的请帖就把你骗了过去。”
“好啊,好啊!”苏立业怒极反笑,“真是厉害,我玩不过你我认,只是没想到你原来的清高全都是装出来的!你用不着指桑骂槐,我告诉你……”
“我本来就不是指桑骂槐,我骂的就是你。”
林苒虽然佛系,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是什么善茬,她能理解苏立业现在的愤恨,也知道他是个可悲又可怜的人,可是凭空被这样污蔑,怎么可能毫不生气。
要说委屈,她难道不应该是现在最委屈的人吗?
“你是觉得我闲的发慌还是脑子有病,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给自己找乐子,还是个附带爆炸属性的乐子?”
“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胡云歌一开始就是在学院里散布消息,为了找个人来心甘情愿自己当她手中对付我的刀。你就算那天回心转意,不来试图找我帮忙,她也计划好了要栽赃你作弊,好让你把我也给咬出来。”
“我不信!你就是在狡辩!”苏立业想冲上去狠狠打她一顿,却不知道为什么,连从椅子里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我在狡辩?”林苒轻哂。
她的笑容不屑,像是面对一个不懂事哭闹着要玩具的孩子一样:“我不说别的,你自己想想,如果胡云歌是真的想帮你,为什么从头到尾她都不亲自出面帮你作证,只是躲在一边,遮遮掩掩地推波助澜呢?”
苏立业一口气上上不来,下也下不去,像是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林苒。
他是见识过林苒怼乔安安他们几个的,现在被怼的人换成自己,才知道这滋味儿有多难受。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至于苏立业懂不懂,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林苒喝完了水,不想再去看对面颓丧愤怒的人:“你自己做的选择,之后有什么后果,都是你必须承担,别人无法替代的。”
苏立业看着女孩子笔直的背影,她刚刚说的那两句话像是立体环绕音一样,来回来去地在心头盘旋。
不行,不能这样,如果她说的是真的,不对,不可能是真的……
他猛然站起身,冲着正在开门想要离开林苒两步冲了过去。
这扇门要打开需要先开锁,锁芯应该是缺少润滑,有点儿锈住了,林苒刚刚找到巧劲要扭开锁的功夫,就感觉一股大力直接地拽住了她身上的包带。
她今天为了方便,就斜挎了一个单肩包在身上,质量不错,被这样猛地一扯,林苒一个踉跄,差点儿被苏立业给拽倒在地。
“林苒!你给我站住!”苏立业眼睛血红,双手紧紧攥着林苒的包带,指关节都发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