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和直接在睡衣外边套了一件就出来了,一看林苒站在那儿困得一个劲揉眼睛的模样就无奈了,低咒了一句后拉过她的胳膊,叫一旁的苏明义把她架出来。林苒这才发现自己的腿几乎脱了力,整个身体的重量被这两个人分摊着,艰难地笑出了声。
看到她这样,林靖和说:“我说林苒,你终于发现自己脑子烧坏了这个生物学事实了?”
“不是,”林苒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我终于发现中文里‘烂泥扶不上墙’这句民间俗语的物理学原理了。”
看到她还有闲心能笑得出来,林靖和有点毛了,扔垃圾似的放开了手,把她往旁边一推:“一边儿凉快去!”
林苒笑得形象全无,甚至几乎都要抽筋,娱乐林靖和是简直就是心理减压必备。然而下一刻,她却笑不出来了,林靖和忽然俯下身去把手臂穿过她的腿弯,把她整个人横抱起来。林苒是多久都没受过这待遇,当时就被雷傻了,脸色发青地瞪着自家哥哥:“你干什么?!”
林靖和皱皱眉,这时候碍于苏明义在场,他没直接说些什么,脸色虽然仍然不大好看,可是眼神已经软了下来。他一边往楼上走,一边不在意地对林苒说:“看着没二两肉,还真不轻,骨头里也不知道灌的都是什么东西——你可别乱动,摔了我不管,先把遗产交出来。”
林苒一只手死死地抓住林靖和的胳膊,怎么看怎么觉得地面在晃,晃得她头一晕,脸色发青立刻变成脸色发绿。有道是风水轮流转,这回换成了林靖和在旁边笑得快抽筋,他没回头,只是跟苏明义交代了句:“成了,我先带她回去睡觉,回头请你吃饭。”
林苒:“你把我放下来——!”
苏明义看着他们两个慢慢地上楼,站在车旁边,意义不明地勾了勾唇角,他觉得自己的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刚刚女孩子身上的温度。
林苒的心情……其实很不好。
本来今天晚上那个赌局,她就是打心底里觉得厌恶,有什么事不能好好的说,非得拐弯抹角,好像不是这样就说不了正事一样,而且杨峥非得三言两语把她也给拽下去,好像死活要拉个垫背一样。
进门前,林靖和好歹算是把她给放下来了,她抹黑把包放在了鞋柜上面,顺着这个事情又想到了苏明义刚刚跟她说的那些话上面去了,一下子就变得更加烦躁,苏明义这个人,其实是非常大男子主义的一个人,他表面上说着了解自己是怎么想的,可是实际上却又希望自己认同了他那一番亲情言论后,就在他的目光所在范围之内活动,最好规规矩矩的上班下班,最好还能回来做饭。
可是对于林苒来说,这些都是另外一个世界之中的事情了。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看到的东西,都注定了,林苒根本就不可能接受最普通的平凡人的生活。
林靖和推门进来,看着林苒问:“你觉得……你还能一个人站着洗完澡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喝了多少?”
“没多少,就是后劲儿太大,上头。也就这一次,以后见不见面都两说了。”林苒说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大概是客厅里的灯光映到了她的眼睛里,像是飞快地划过了一层冷光,非常非常的……让人窒息。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犀利的女孩子。
于是林靖和突然笑了起来,走到了林苒的面前。
林苒愣了愣,疑惑地看着他,没顾得退后。
林靖和说:“我问件事啊……这么多年,真有男人敢喜欢你么?”
林苒没反应过来:“啊?”
“肯定是。”林靖和点评,“我都觉得你有点吓人,不像个姑娘。”
林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剪过的指甲,心想是挠他呢还是挠他呢还是挠他呢?语气非常平静地问了一句:“有‘姑娘行为守则’这东西么?还规定长成什么样才行?”
“那倒不是。”林靖和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件事该怎么形容,最后他终于搜肠刮肚出一句最不像人话的,“那什么,不是都说兄弟如手足情人如衣服么?假设说哈……情人真是衣服,那有的人是壮门面的礼服,好看,有的人是中规中矩的西装,标准,有的人是舒适款休闲装,居家,你么……”
他看了看林苒,给出了评价:“有点像奇装异服。”
这话音刚落,说时迟那时快,林靖和就觉得眼前一黑,只见一大团毛茸茸地东西奔着他的脸就来了,打算给他糊上一层抱枕皮。
林靖和慌忙用胳膊护住脸:“哎哟别啊,你这下手没个轻重也不怕把你哥我砸出个好歹?”
“奇装异服是吧?”林苒咬着后槽牙笑了笑,拿回蛋饺推开房间门准备进房间,“那也比挥着六指的爪子裸奔的强。”
林靖和:“哎?六指的手是哪个兄弟?”
林苒:“你曾经的人渣哥们儿苏明义!”
远方的苏明义打了个打喷嚏,中枪了。
在林苒快要进入房间的时候,林靖和忽然叫住了她:“哎,林苒。”
林苒:“……”
她回过头来:“有事情?”
“之前有个我们两个都应该叫一声二叔的人挺认真的跟我说,他现在只想穿奇装异服。”林靖和看着她说。
林苒呆了片刻。
站在那里的男人看着她,眼睛里似笑非笑,却别有深意,仿佛还带着一点突然之间决定豁出去了似的笑意。
“真的。”林靖和补充。
“什么鬼!”林苒突然转身就走,撂下一句,“以下犯上,应该拖出去斩了!”
林苒像是掩饰什么一样,匆匆拿了衣服进了浴室,她知道,林靖和肯定是没有骗她,也没有拿这件事情骗她的必要。
毕竟……他跟莫执从来没什么交集,能知道这件事,肯定是莫执说了什么。
面对莫执,这么长的日子相处下来,说不动心那是假的,可是她又没法决定,是不是就这么相信这个男人说的话。
于是她决定扔一个硬币,让老天决定――林苒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懦弱,可是感情不是市场,不是努力就有收获的,强扭的瓜不甜,她不希望自己好多年来第一次这么投入地付出感情,就血本无归。
那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正面就放弃,反面就是有希望,可以考虑答应。林苒对自己说。
然后她手指一弹,硬币高高地飞向屋顶……最后掉进了门和旁边的置物架的那个缝里。
面对这个操蛋的小概率结果,林苒呆呆地面壁了片刻,觉得刚刚做的一切都是个幻觉……
周淮安一下飞机,就有车等着接他,他行李并不多,只拖了一个不大的小箱子,随便扔给了车里下来的一个女人手里,女人接过来,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又掏出一本备忘录,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殷勤地回头问周淮安:“周总,您是先回家还是先去公司?”
周淮安摇摇头,报了个俱乐部的名字,说:“你先把我的行李送回家,我在那边约了个朋友。”
女人眨了眨眼睛,静心修饰过得睫毛显得又长又卷,她迟疑了一下,问:“用我跟着么?
“不用,你今天自由活动吧。”周淮安闭上眼靠在后座上,一副不再想说话的模样,假装没看见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他不明原因地突然觉得有点累,可能是自己老了的缘故,对那些平时司空见惯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生出几分厌倦来。
可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他的生活。
刚下飞机就去赴约,永远是一个又一个赶不完的场子,每分每秒都是钱钱钱,那些钱好像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永远也弄不清楚自己账户上的数字,只知道还不够,还要继续。
周淮安心里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想……其实像林苒那样的日子也不错。
他仰头看着天,突然就想起来曾经和林苒在学校里的争论,那个时候林苒素白的一张脸,披着她的大衣坐在旁边,眼睛深处有大概连她自己都不曾知晓的嘲讽。
她说:“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