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淮恩和伍子平这一架的动静不小,好在他们手下的速度也够快,等到第二天清晨普通人出来买菜上班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一点儿痕迹。
就算是身在这件事情的争斗之内,林苒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发现这件事情被掩饰的一干二净,甚至连林靖和都没有听说,其他人那边更是连个风声都不知道。
她转着笔的手一停,蒋淮恩跟伍子平为什么闹起来,原因她虽然能猜到,但也只是猜到,具体原因仍旧是个迷。
但是有一点她可以确定的,就算是伍子平现在的势力和能量大不如前,可是蒋淮恩这样莽莽撞撞地对上他,就只有败北一个选择。
放开了手里的笔,林苒靠回了自己的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慢慢吐出了口气,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几天伍子平一定会来找她一次的。
林苒的预感在一天之后成了真。
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停在自己面前时,林苒扯了扯嘴角,也不用别人打开车门,自己就上了车:“那个人是你放出去的吧,好让他今天有点事做?”
林苒口中的他,指的只能是也在追查伍子平的苏明义。
伍子平的眼角有道伤,林苒有些遗憾地想,蒋淮恩为什么不再下手狠一点,直接把他给打瞎多好。
“谁知道呢?”伍子平用一个反问来回答她的问题,林苒笑了一声,根本就不想跟他绕圈子:“蒋淮恩果然是输了,不过看你这个样子,也没讨到好。”
伍子平也笑了起来,可不知道为什么,林苒竟从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子的笑里听出了一丝苦涩来:“人总是有不得已的时候。”
“也就是说,跟蒋淮恩干这一架不是你的本意,”林苒点了点头,完全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看来蒋淮恩是想做鹬蚌相争之中的渔翁,不过没想到,被你身后的那个人给狠狠地咬了一口。”
只是林苒有点儿想不明白,蒋淮恩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
“你以为蒋淮恩想要的是什么?”伍子平先前那种让她觉得危险的闲适感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他甚至冷哼了一声,“钱不算什么,利益也不算什么,这些他的生活都不缺,他的最终目标是要摆脱这张网,自立为王。他现在的目标是我,即使我不弄出任何动静,当初没有出手阴他,总有一天,他还是要找上我的。”
“一山不容二虎?”林苒问。
“对,也不对,”伍子平目视前方,目光很冷,就好像外面刺骨的寒风一样,“一个王的身边,只需要一把趁手的刀。”
“可关键是,你们这两把刀可都是会噬主的,”林苒垂下眼帘,“所以呢,你们两个决定不死不休了?”
“还没到这个地步,毕竟雁城这里还有人在坐镇,比如……莫执。”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伍子平的语气有些诡异。
林苒懒得去管他跟莫执的私仇,而是听他继续把话说了下去:“就因为雁城第一号人物只能有一个,这个位子空的太久了,也该皇帝轮流坐了。当初如何英明神武,那是当初的事……如今,不是那个年月儿了。不过人要有自知之明,既然是流氓,就不用太遵循社会上那些个所谓论资排辈的老黄历。”
“说白了,就是你们想打一架,胜者为王就是了。”林苒简化了一下他的长篇大论,然后慢慢的冷笑出来,“不过你们考虑过没有,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有一天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真有那个时候,”伍子平的声音很平静,甚至还带着淡淡笑意,“那就麻烦你帮我烧两张纸钱过去。”
林苒没有再搭话,只是考虑着这件事到底要牵扯多逛。
这个世界上,各行各业都要与时俱进,开拓创新。
蒋淮恩无时无刻不在估算自己和伍子平的实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伍子平口中那很久没有人坐的位置,可是就莫执的立场来说,他肯定是不会放任这些人继续下去
让蒋淮恩他们疯狂的,是某种,能让人疯狂的野心。
有先哲说了,上帝要让人毁灭,必先让人疯狂。这句话说得实在太好,可惜真正的疯子都拿它当耳旁风。
蒋淮恩在这种类似咸鱼翻身,几十年的媳妇熬成婆的美好感觉里飘飘欲仙,他也还不明白一个道理――豺狗有豺狗的活法儿,就算整了容,它也干不了森林之王这差事。
“你不忍心看着蒋淮恩落到这种地步,”伍子平打破了车里的沉默,“你的心太软,否则也不会这些年都……”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会立刻闭嘴。”林苒打断了他的话,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你知道我的底线在哪儿,而且他作出了那些事,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伍子平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开口:“你会站在哪边?”
“为什么要问我?”林苒很奇怪,“我的立场不是很早就表明了吗?”
“我是说……在莫执和其他势力也参与进来的现在,你会站在哪边?”伍子平看着她,仔细地分辨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别把我扯下水,”林苒回答的很快,而脸上的表情也表明她确实说的是真话,“你们想要的东西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们打你们的,我负责看戏。”
“你还真是绝情。”伍子平评价。
“比不上你。”林苒淡淡地回应。
“你最好也别再插手了,”伍子平意味深长地说道,然后把目光转了回去,直视前方,“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林苒知道伍子平跟莫执有不少的私仇在里面,但是在个人恩怨上面她也不方便、更不想插话,现在有人送她回学校,她也就乐享其成了。
每个人都有秘密,林苒静静地想,总有那么几件除了深埋在心底之外再也没法宣泄的事情,在这世界的每个角落里慢慢的生长出藤蔓来。
只是不知道这些藤蔓究竟是在某一天被自己亲手斩断,还是把整个心脏死死纠缠,一丝阳光也不放进去。
这个城市,有人早出晚归,有人辛苦奔波,有人为养家糊口而活,有人为人生理想而活,有伟大的,也有平凡的――但是他们都是白天无知无觉地站在阳光底下,遵从着这个人间、这个社会的规则而活着的人。
活得可能辛苦,但是踏实。幸福或者不幸,甚至是家家都有的那本儿难念的经,也都让人羡慕不已。
年轻的时候,很少有人喜欢这样的生活,因为这市侩、琐碎,那些初出茅庐热血沸腾的少年们,总觉得柴米油盐是会泯灭人才华和光芒的东西,他们不屑于这些,荷尔蒙带给他们的反叛,让他们甚至不愿意去相信社会主流的道德观和价值观。
什么才是好的?多年以前,林苒会说――无论最后是不是功成身退归于平静,总要轰轰烈烈一场过,名声不重要,金钱更是王八蛋,只有握在手里的权力才是真正能掌握的,才是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办成想要办成的事的好东西……
而现在的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去回答这个没有针对性的问题,因为不同的人,对这个问题有着不同的回答。
杀人越货、快意恩仇、帮派火拼、阴谋诡计,玩得再好再转,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即使跺一跺脚整个天朝都震一震,一呼百应到生杀予夺,也改变不了这身份――是阴沟里的老鼠,摆不上台面这个事实。
长于刀剑者必死于刀剑。“社会”两个字前边加了个“黑”,明明确确地就把那么一部分人从大众社会“人民”的范畴里分了出去,这是一条被大多数会喘气的动物所厌恶憎恨和惧怕的路。
这并不是林苒想要的东西,但是伍子平他们却趋之若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