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苒叹了口气，二叔打定主意是要让自己练一练，今天她都不知道到底回答了多少人这个问题了：“先生，我想你没有认清最基本的一点，你来应聘的这个职位是助理，需要我用英文或者其他的语言重复一遍吗？你的责任是在你的上司有所需要的时候完成他所要求的一切，我们不想看到老板要求一杯意式浓缩的时候你给我端上来一杯卡布奇诺，这只能让人看到你的不专业。”
趁着下一个人进来的间隙，第一天回来复工的秦逸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现在究竟是怎么了，我记得我当年出去应聘助理的时候真的是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或者做错了什么事情。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是一副比我还要拽的样子？”
“年轻人？说的像你自己有多大的样子一样。”莫执喝了一口自己的茶之后示意他等一下再放人进来，“我也和你说过了，现在绝大部分人对自己的定位都不准确，而且你刚刚问的那个问题我估计没有几个人能回答的出来。”
“事实上我没指望他能回答出来，我只要求他给我一句抱歉这件事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我可以得到这份工作我会去好好地了解一下。”林苒往后靠在了椅背上，用两根手指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这句话很难吗？”
男人没有再接林苒的话，而是示意自己的助理可以放下一个人进来了。
林苒叹了口气，恢复了正确的坐姿，强打着精神看着穿的像个调色板一样的姑娘走了进来。
她觉得自己现在不是在学习怎么在招聘助理的时候显得有气场一点儿，而是在变着法的考验自己的心脏强度。
在看着一个没有留学经验并且经过林苒确认没有外国血统或者外国亲戚的姑娘每说一句话都要夹杂着几个英文单词――林苒特别想用意大利语骂两句脏话以便告诉她光会这种带着严重口音的英文是没法装出国际范的――并且还听了一段极其不标准的男高音独唱，事实上林苒不知道会唱歌剧选段和这份工作有什么关系，然后在一个男人准备声泪俱下的诉说自己的过去有多么艰难自己有多么需要这份工作的时候，林苒彻底崩溃了。
而林苒崩溃的结果就是她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毒舌，而显然，莫执连搭理都懒得搭理这些奇葩了：“不好意思先生，对于你这种多愁善感并且似乎拥有是准备去竞选感动中国十大人物的经历，我觉得我们是没有这个资格去聘请你的，毕竟我不想在你领奖的时候被采访说你在工作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我这个人很讨厌说些违心的话出来。而且万一因为我的话而让你失去了得奖的资格怎么办，我可担不起这个罪名，再者说，我们不需要一个随时随地把自己的过去拿出来当做挡箭牌让公司拉不下脸来扣工资的助理。”
顿了顿之后，林苒端起了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而且，我怀疑你的这些过去有多少夸大的成分，毕竟你身上穿的西服的价格可和你说的家境是不匹配的。”
说完了之后，男人愣愣的坐了一会儿之后，回应给林苒的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关门声。
林苒冲着把目光转向自己的莫执耸了耸肩膀：“二叔，我只是说事实而已。”
“不，”莫执投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目光，“我只是想告诉你，说得好。”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下一个应聘者也进入了房间。
莫执抬头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子，忍不住有点晃神。
那个女孩子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裙子，素面朝天的样子不禁让莫执想到了在苏城第一眼看到林苒时的样子。
因为女孩子脸上隐藏在不卑不亢的微笑下面的骄傲和年少时节特有的执着，和那时的林苒一模一样。
有时候眼缘是个很准确的东西，就比如说莫执看到了尤晴晴第一眼就想到了林苒，而事实上，尤晴晴回答问题的方式也让林苒想起来自己。
在林苒走神的时候，莫执又低头确认了一下尤晴晴的简历，名牌大学的研究生毕业，专业是会计学，注册会计师已经拿到手，目前正在备考acca，他微微皱了皱眉，问出了尤晴晴进入办公室之后他问的第一个问题：“你确定你知道你自己应聘的是什么职位？”
尤晴晴对这个问题似乎觉得莫名其妙，即便是她仅仅把这种情绪收在了眼底，可是还是被一直看着她眼睛的林苒看了个一清二楚：“是的我知道，财务总监的第一助理。”
莫执点了点头，放下她的简历之后十指相扣放在了桌面上：“你确定你能够胜任？”
“当然。”尤晴晴回答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莫执的眼睛里带上了一点儿意义不明的怀念来：“为了证明你能够胜任，请在十分钟之内给我一杯咖啡。”
尤晴晴虽然对这个问题一头雾水，但还是利落的答应了下来，转身出了办公室，并且轻轻地带上了门。163
门关上了之后，莫执看到了林苒投给她的疑问的目光，她笑了笑，靠在椅背上用无比怀念的口吻轻轻地说道：“这道题，是当年我在国外面试的一个考官给我的考题，那是我人生中第一个面试。”
当年他为了锻炼自己去面试，而遇到的第一个上司，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十分钟之内给他一杯咖啡。
莫执当时也是对这个问题感到了一头雾水，因为她知道这杯咖啡不可能仅仅是咖啡这么简单，即便是星巴克这种遍地都是的咖啡店，可供选择的咖啡品种也是多种多样的，准上司的意思绝对不是让她随便买一杯外带咖啡上来。
而当时他上司的第二助理和他一起坐在办公室里进行面试，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发现十分钟只够他下去排个队买外带咖啡。
然后莫执做了一个即便是在今天也觉得是十分冒险的举动。
他直接下去排队，然后对咖啡店的服务员说他是给他的老板来买咖啡的。
莫执只说到这里，但是林苒知道，他那时候成功的拿到了这个工作机会。
林苒静下心来想了想，发现这道题目如果放在她身上让她去处理，她也是会那么做。
十分钟之后，莫执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杯只加奶不放糖浆多加了一份浓缩的咖啡，一如当年他的上司看见自己面前那杯双倍奶不加糖的拿铁一样。
“你得到这份工作了。”莫执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了旁边的秦逸，“带她去走流程吧，我下面有个会。你现在休息室里看会儿书，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最后一句，自然是对着林苒说的。
跟在秦逸身后出门的尤晴晴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份不知道让多少人觉得羡慕的工作，虽然，呃，她的上司有点年轻好看的出乎她的意料。
但是这没什么，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她能够做好这项工作的。
林苒转身出门之前，莫执叫了她一声，男人抬头看着她，一双深黑的眼睛里静静的：“你其实也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
而林苒也并没有想要否认这一点：“对，但是二叔你不也是吗，所以你才问出了那个问题。”
“所以，你的潜意识里是想要我像当年我的上司对待我一样对待她，因此你刚刚才表现的比看其他应聘者更紧张。可是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莫执意有所指地说，“那就是她终归不是你，她没有你的家世，经历，智商也远远不及你，你从她身上、将要得到的注定只有失望这件事物。”
他看得出来，就算自己不把尤晴晴找过来当助理，林苒也会把这个姑娘招过去当她的助理的。
因为林苒想试图看到自己的另外一种可能性。
手上拎着自己的外套的林苒叹了一口气，背靠着办公室的门直直的看着莫执的眼睛：“是，二叔，我当然知道这一点。甚至尤晴晴的出身只能算是平常，可是你也看到了今天来的都是什么妖魔鬼怪，抛开我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这一点不谈，她也会是我们最终的选择。”
莫执还是很平静，然而也这是这种平静在谈话的时候才是最好的防御与攻击：“但是那样我会对你放心很多。苒苒，尤晴晴不是你，你没有办法通过尤晴晴来确定你走的这条路究竟是对还是不对，因为你的个性，或者说你的一切，都注定了你不会像尤晴晴一样。”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在你面前就是个透明人，二叔。”林苒挫败的叹了一口气，“说真的其实我没想这么多，我仅仅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合心意的助理罢了，而你也是。”
莫执似乎还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把那些话给放回了心底，现在他说的再多，也不如林苒自己之后慢慢悟出来的道理对她来说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