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边走边谈,卫辰以为路还有很长,足够他们找到适合的话题,谁只有从礼堂到停车处三分钟的路程。
信手拈来的情话卡在喉管里发硬发堵,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青年清亮的眼里没有他,甚至不肯多看他一眼。以他对邵冬的了解,邵冬即便受了委屈,他哄上两句就好,将以往那些手段用在邵冬的身上是不是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邵冬停了下来,老爸的车就在不远处,转过身,问:“卫先生有什么事吗?”
卫辰定了定心,看了眼四周的人,“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话吗?”
邵冬摇摇头:“我还有事,我爸在那边等着我。”
卫辰只是向前走了一步,却被邵冬拉开了距离,这里的光线太好,阳光将邵冬脸上的冷漠照得太清楚。
邵冬:“要是没事的话,我走了。”
邵白已经申请了国际驾照,此时正坐在驾驶座上,看见卫辰默默扭过头直视着前方,心烦意乱间拧开了cd机。
那首探戈的舞曲,邵冬抓了抓脖子,对卫辰说:“卫先生,我很喜欢这首曲子,不过……卫先生和我并不是一步之遥。”无论生活还是事业,他们完全不在同一个世界。
他说完拉开车门钻了进去,探出头:“卫先生我现在会跳兔子舞了,探戈不太适合我。年轻人还是跳街舞比较帅气。”
卫辰嘴角抽搐着,这是说他太老了,年龄有差距。
邵冬没有更多的话想和卫辰说,该说的都说够了,现在卫辰过来是什么心思他不想猜。对于卫辰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只想做自己,不想做谁的谁。
卫辰只问了一句:“我还有机会吗?”
邵冬没有回答,摇上了车窗。
优雅的小提琴、风琴合奏,汽车远去前,卫辰似乎看见邵白伸出了手臂,赏给他一个中指。他是真的做错了,连一项斯文的邵老师都会对他比中指,让他只能默默受着。
邵白面部肌肉放松,看了眼自己胖乎乎的傻儿子,“等工作稳定了,爸爸也给你买辆奔驰,也能买别墅,到时候拿唱片铺地。”据说二手奔驰不算太贵,别墅就是带个院子的房屋,大不了去买幢乡间小三楼,还是独门独户。
邵冬垂下眼睑,点点头:“爸,我今天有一段没压住,手速一时没控制住。”
邵白直视着前方,“只要你努力,在哪里都能实现梦想。”卫辰给的舞台能有世界更大吗?他的儿子是他的骄傲,总有一天他能看到邵冬登上最高峰。
邵冬笑笑换了cd,跟着激烈的音乐在座椅里扭动着腰部,手腕不停地敲打。
“想哭就哭,别忍着,什么男人不能哭。哭过就好了。”
邵冬摇了摇头,“我没想哭。”哭不出来,他又不是女孩子,虽然和卫辰做了那种事,但他只当那是人生经历,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你……”邵白叹了口气,不得不训斥傻儿子:“男人不经历初恋都不会长大,也许这段感情看上去很美,但没有自尊的感情都不是真的感情。他太狂妄了,不适合你。”
邵冬点了点头,“我知道。”
“太有魅力长得太好。”
“嗯。”
“就是心眼不好。”
“爸爸。”
“年纪又大,脸长得好老了还不是一张皱皮。哎,他那种人做朋友都要防着,还是离着远远的。”
“爸!”
“哎,他要是瞎一辈子该多好,不管怎么说那张脸还配得上你。”
“老爸……你错过转弯的路口了!”后视镜里已经看不见小礼堂和那个人。路就在眼前,他还有自己喜欢的鼓,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一切都会好。
卫辰浑浑噩噩地回到酒店,呆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全世界的城市其实是一个样子,高耸的建筑,曲折蜿蜒的街道将不同的社区分开。
此时的他无比真切的感觉到手指尖触摸到的冰凉感,闭上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他准备好的说辞,说的连自己都信了,为什么看见邵冬的眼睛,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一步之遥,他本以为跨出一步就能够得到。看来他人生的挫折并非失明,而是遇上了邵冬。他不想分手,可自尊不允许自己跪地求饶。
邵冬只是迈出了一步,却离着他有几万里的距离,邵冬龟缩了回去,这一次他没有把我撬开邵冬的外壳将人劝回来,毕竟邵冬跟着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得到过。
钱予长敲开门,看着卫辰宛如雕像的脸,不由轻咳了两声,“卫先生新乐队的专辑试听版全部上传完毕,邵冬的曲子下载量有超过主打歌的势头。柏青霖合约期满即将召开新闻发布会,卫峰先生说请您立即回国,卫睿少爷因为出唱片的事……”
卫辰机械地转过脸,冷漠地看了眼钱予长,“怎么了?”
钱予长再次说了一遍,“卫睿少爷曾经在公司打听过您的行程,说是想要和您商谈出唱片的事。”
卫辰揉了揉额头,“我问的是邵冬。”
钱予长迟疑了下,说:“卫先生,邵冬离开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才华被埋没了。卫先生现在是不是违背了让邵冬成立工作室的初衷?”
若不是深知卫辰的为人,他同样无法接受卫辰的转变。在市时的卫辰一心想要让邵冬自由自在地发挥才能,可回到b市后的卫辰,没能摆脱以往固有的手段,深谙娱乐圈门道的他在邵冬和利益之中选了后者,这点无可厚非只是变相打压邵冬。
卫辰的眼睛恢复,又回到原有的生活环境,心态难免失衡。加上外界的因素,造成了如今令人遗憾的局面。的确在钱予长的心里对这俩人感到了遗憾,他能看出卫辰是动了真心,只是一个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从未爱过的人在一起怎么会有好下场。
卫辰挑高了眉:“你的意思是我心态失衡?”回到原有的生活轨道后就失控了吗?他需要时间去适应生活的改变,两年中他啊悠闲自在,公司的事他很少过问,恢复视力后他迫切需要掌权,得到认可,这并不只是为了自己。
他猛然抬起头,摆了摆手:“你出去吧。”
原有的生活轨道和邵冬相差甚远,邵冬喜欢的是全凭本能遵从内心行事的自己。本能吗?卫辰敲了敲桌面,遵从自己的心并不难,他有能力不受外界干扰。
拿起了电话,卫辰毫不迟疑地拨打大哥的号码,“大哥,查到卫睿的下落没?”
“在市的音乐学院。”
卫辰挑了挑眉,轻轻松了口气,“出唱片的事我会再和卫睿谈谈。他不是小孩子了。”
卫峰:“不是小孩子?随便他闹,你别参合。老幺我警告你,那是我儿子,你侄子,你别想着挑唆他去找邵冬,没有邵冬你就活不下去了?”
卫辰挂了电话,没有邵冬他当然可以活下去,只是会不会过得更好,他有了答案,他认定的人,想要带回家被家人接纳的人,就这么放手,他做不到。
走了一个大卫,来了一个小卫。邵白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卫睿,不是卫家的男人都应该顶天立地吗?怎么哭得稀里哗啦鼻涕都出来了。
邵冬坐在电脑前犹豫着,骄傲同卫辰那般的卫睿不该当着人面哭泣,这其中是不是有问题,“卫睿你别哭了,到底怎么了?”
“小、小叔……”
邵白咳嗽了声,站在一边说:“大白天不是休息日竟然不上学,小冬别和这种不爱学习的孩子来往。”
“邵伯伯……”
邵冬头疼地看着卫睿的脸,“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跑到我们学校去了。”还到处找他,听武凡说这孩子坐在他宿舍门口也不和人说话,一整天不吃不喝。
卫睿摸干净小脸,“可是你送给我的那首歌那是我的,我小叔不给我。我爸说我要当歌手就把我送到国外。”
邵冬问:“你为什么要当歌手。”
卫睿低下了头,“我……”除了调皮没有一项能够超过弟弟也就罢了,竟然连喜欢的女孩子都跟只会耍帅的男生跑了,不就是对方当上了学校的主唱,他还可以出唱片呢。
邵冬听完不知该说什么好,太重的话他说不出口。
邵白冷笑:“你们家里就这样教你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邵冬:“如果是这样的理由,我拒绝。唱歌不是为了追女孩子。而且你是不是没有按照我说的那样练习,你的声带有问题。”
邵白:“你唱两句我听听。”
卫睿连忙吸了口气,毫不介意自己正坐在别人的寝室用着别人的电脑。
邵白听了会,神色严肃,伸手拍拍邵冬,自己坐下和卫睿说了起来。
邵冬看见两人隔着屏幕相谈甚欢,卫睿不是不会说讨人喜欢的话,只是看人下单,一口一口邵老师是这样的吗?乖巧地令邵冬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拍了拍大脑门,他可以预见以后他真的想和卫家断绝来往,那是不可能的事。可见爸爸那么认真的模样,他也明白,老爸喜欢卫睿的声音,虽然有所欠缺,但既然对方愿意学,老爸哪有不教的道理。
即便来了卫睿,也改变不了他和卫辰之间的关系。他要做的事太多,真的没有时间停留在原地。
…………
寒暑交替时光匆匆,三年的时光转眼流逝。卫氏的大楼依旧耸立,旗下的电影基地仍旧是无数年轻人的梦想寄托。
卫星音乐公司在卫氏的强力推动下占据乐坛一角,旗下签约的歌手每年都在冲击着国内各种奖项。
尤其是在三年前,柏青霖宁愿舍弃小天王的身份也要签入卫星音乐公司,从一名普通的歌手做起,可就是哪一年,柏青霖唱着邵冬最得意的歌曲,拿下当年的金曲奖、最佳歌手奖,力证自己决定正确,而哪一年的最佳作曲作词人奖项空缺。
参与哪一年奖项争夺的人有自己的答案,最佳作曲作词编曲应该给谁,但论资历排辈的习惯令评委们宁愿空缺。
当有人试图想要联系作曲人邵冬时,却发觉这人消失了,就如同昙花一现,引起音乐圈的震动之后却消失不见。
卫氏三少爷在入主音乐部门后力推举办国内第一音乐盛事,仿照国外著名的露天音乐节形式,不进行电视转播,力邀国内外著名乐队前来表演。
因投资巨大,前来乐队的相关商业活动少,这一提案受到众多人的反对,赔本赚吆喝的事卫氏不用做。以至于音乐节筹办了两年多,今年正式举办,地点设在b市森林公园,受邀的国外乐队无不是鲜少来国内表演的著名大牌,这将是乐迷的狂欢节,也许会成为国际排名第五的音乐节。
卫氏作为赞助商安排各国乐队的行程,所有参与乐队的行程表被报送到上层,分别安排酒店、召开新闻发布会。
卫睿今天很紧张,站在后台的休息室里,不住的对着镜子摆出帅气的造型。
三年前他被邵白收为弟子,虽然一再提出想要举行拜师宴,但被邵白拒绝,他隐约知道小小叔做了对不起邵冬的事,所以邵家的人不想再和他们家来往。若不是自己天生嗓音好,邵老师根本不会理会他。
说是邵白的弟子,他这三年都没见过胖师兄。邵冬好忙,本以第三鼓手的身份加入乐团,却在一年之后离开乐团,据说在四处修炼。
邵老师也很少在他面前提起胖师兄的事,每次小小叔问他关于邵冬的事,他都回答不上来,小叔为此已经三年没给他零用钱。
今天对他来说是大日子,深深呼出一口气,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英俊的少年自信满满地走向梦想中的舞台。
哪怕只有一次,就唱这么一回。卫家未来的当家人能够站在国际舞台和世界闻名的乐队合作,只唱一首也足以令他圆梦。
爵士鼓摆在舞台的正中央,头发长长的外国人走来走去,忙碌着。
卫睿躲在后台看了眼台下,虽然是第一届音乐节,但在众多艺人的宣传以及国际乐队的号召力下,台下站满了人,临时的警戒栏前占满了保安将人群隔离。
太阳一点点的沉下,成片的绿树披上橘红色的光芒,卫睿紧张地捏着手指。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之后他将遵从家里人的安排去念商科,因为邵老师对他说那是他应该走的路,他在音乐这条路上走不远。
卫睿对此也有过迷茫,甚至怨恨邵白。邵冬却给他发来了邮件,说回来看他唯一的一次演出,并准备了一份大礼。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