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书库里该做的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陛下也不常常来创作室督查,她和王希孟过得太过轻松,除了练习书画,就是‘斗茶’打发时间。
“太闷了!”她终于一口气没憋住说了出来。
一旁的王希孟正在翻着古籍,眼睛连抬也没有抬,如此清冷的样子真是少年古心啊。
“我实在是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她说完,就去雕琢些有趣的题材,最近画的题材太过雷同,仙人每次进入她的画中都觉得了无生趣,无可奈何,谁叫她的生活也如此了无生趣呢。
王希孟看了半天书,也看得乏了,就去看她画画,却看见她画的是钟馗抓鬼,传统的钟馗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相貌奇丑,她笔下的虽然也是相貌奇丑,可是却是萌丑萌丑的,他一口茶差点喷在上面,然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画的很搞笑吗?”她甚为不满。
他依然是笑,“有趣!”
她无奈地弯了弯嘴角,放下笔去,又将画收了起来,“你都笑成这样,那可不能够让陛下看到。”
“什么东西不能够让陛下看到?”赵钰笑着走了进来。
两人忙向他作了一揖,赵钰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见益绛背后藏了张画,就问:“你藏起来的是什么?”
益绛瞟了眼王希孟,见王希孟眼里含笑,却没有为她解围的意思,她甚为尴尬,“一张画坏了的画而已。”
“是吗?”赵钰一听就来了兴致,“难得你也会把画画坏,我倒真想看一看。”
“你们怎么都这样啊。”她小声嘀咕着,赵钰见她不动,就向她伸了伸手,她才磨磨蹭蹭地把画交过去。
赵钰把画展开一看,也笑了起来,“有趣!”
益绛呵呵两声,“这不是最近太无聊了吗。”
“无聊?”赵钰敲了下桌子,然后从怀里掏出两张喜帖交给他们俩,“看完这个你们就不感觉无聊了吧。”
他们俩连忙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原来是李明秋和妙妙的婚帖,益绛高兴地跳了起来,“他们终于结婚了!实在是太棒了!”
“瞧把你高兴的,像是你要结婚一样。”王希孟取笑道。
“那是!”她也不跟他计较。
“可惜我不能够与你们同去。那晚是我的家宴,我必须出席。”
“没有关系,我们会把你的祝福带到的。”益绛趁机要把他放在桌子旁边的画拿回来,却不料被他大手一压,他笑着说:“这个就送给我当做补偿吧。”
“啊?!”她真是欲哭无泪。
“不仅可以辟邪,还有娱乐功能,一举两得。”王希孟补充了句。
她瞪了王希孟一眼,咬着手指头想了想,突然笑了,算了,就送给他好了,反正上面也没有署名,鬼才知道是谁画的呢。
赵钰又看了一眼画,“还没有署名啊。”于是,他执起笔在上面题了几个字:吾弟益绛画。
她捂了捂脸,不带这样的。
“干嘛这样愁眉苦脸,我们现在可要好好想想送些什么礼物给新人才是啊。”
“呃,那送什么好?”她盯着王希孟。
“想好了再告诉你。”他转身又去看书了。
她托腮想了半天,突然说:“要不就送一筐的猪脚吧。”
赵钰听到这个,一口茶喷了出来,王希孟拿着书的手抖了抖,颇无奈地问她:“你为什么会想到送这个。”
她挠了挠头,说:“我觉得这个挺好的。李哥哥家里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送些吃的比较实际嘛。”
“这个想法真是别致。”他忍住笑,送这个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千万别算上他那份。
也别算上我那份。赵钰对王希孟使了个眼色。
于是,她去参加婚礼的时候真的就带了一筐猪脚,当她把整筐猪脚搬进李明秋家时,大家都惊呆了。王希孟顿时非常佩服她的勇气,说到做到,一诺千金啊!
婚礼现场热闹非凡,有乐人、歌姬,大部分都是会仙楼来的客人,就连女掌柜也被邀请来观礼。
新人拜完天地后,被送入洞房,大家都涌进去看热闹。
伴娘走上前去,打散新婚夫妇的发髻,再把两人的头发系在一起,梳成一个顶髻——这就是“结发”仪式。
益绛看得呆了,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什么时候她也能把自己的头发和另外一个人的头发系在一起呢。
伴娘又递给夫妇二人每人一个紫金钵,钵底用红、绿丝线打着“同心结”,接着就是新人行“合巹”礼,就是双双喝酒。饮罢,新郎和新娘一齐丢掉酒具。
“为什么新娘用力掷下,新郎则轻轻一抛呢?”她问王希孟。
王希孟眼角含着笑意,“这样新娘的酒杯就会跳起,新郎的落地后不动,这就意味着他们会生很多男孩。”
“原来是这样。”她听到脸都红了。
婚礼礼成,酒席便开始了,大家都敞开了腮帮吃喝,李明秋不断地向益绛敬酒,“弟弟,没有你,便没有哥哥今天,今晚可一定要不醉无归啊!”
益绛也不好意思推脱,于是酒越喝越多,王希孟也被灌了不少酒,二人皆酩酊大醉。醉得不醒人事的他们被主人家推到一个客房休息。
已经醉得脚步飘浮的他们,醉态百出,把整个客房搅得乱七八糟。
益绛闹到起劲时,还模仿着婚礼的样子,把王希孟的头发解开,边解边说,“我来帮你结发……”
王希孟瞪她一眼,“我……跟谁结啊?”
“啊!”她突然发现窗帘上面长长的流苏穗子,便取了下来,给他系上,“你就跟这穗子结好了……”
“不好……”他摇着头,“我宁愿……跟你结……”
“不行……我要跟……结……”她突然傻笑起来。
“……是谁啊……”
“不告诉你……”
“……”
两个人闹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停了下来,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待到五更快要天明时,王希孟醒了,他觉得胸口沉闷得很,伸手摸了摸,原来是益绛压在上面,他轻轻把她推开,坐了起来,摇了摇头清醒清醒。
此时,益绛也被他推醒了,迷迷糊糊地也坐了起来,正伸手去揉脸。
他看她揉了许久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凑了过去,“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她说着就把双手放了下来。
“啊!”王希孟惊叫一声往后退了一退,他的眼前似闪过一层光晕,也似水雾散去,益绛却似晨曦披身,一张脸慢慢地从男孩变成了女孩,眼前便活脱脱是一个粉白珠圆、明眸皓齿、惠心妍状、姱容修态、兰姿蕙质、灵巧动人的小美人!
“益绛,你……你怎么变成女孩了?”他激动得嘴唇都抖了几下。
“啊!”益绛怔了一下,立即慌了神,“怎么办?我怎么会……你你居然还看到了!”
王希孟见到她慌了神,原本激动不已的心脏跳得更加激烈,“你真的是女孩啊!”
益绛吓得眼泪都要涌出来了,“我……我……”
他看她吓得花容失色的样子甚无语,原本应该被吓的那个人是他才对,“你停一停!”
她被他的气势震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他看她终于镇定下来了,才问:“你……现在能够解释一下吗?”
“我……”她怎么解释啊。
他围着她仔细地看了一看,没错,她就是一个女孩!“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乔装打扮成男人?”
“我……我就是益绛……”
“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弄不好还要诛九族!”他怒了。
“……”
“你再不说,我马上去呈报陛下……”
“别!”她吓得立马去拦他,“我说。”
于是她将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他惊讶地不敢相信,“天底下哪里有什么神仙,你可不能撒谎。”
“我真的没有骗你。”她慌了,“不信的话我请他出来让你看看。”王希孟疑惑地看着她,如此荒谬的事情他听都没有听过。
益绛硬着头皮呼唤着画仙,叫了许久,他都没有现身,王希孟怀疑的眼神盯得她心里发毛,“他真的在的,你再等一等。”
“算了!”他看着她吓得铁青的脸说,“反正你现在已经是女孩了,我要是说出去,别人也不会相信我的。”
“你真的不会说出去?”她不敢置信。
“不会。”他点了点头。
“那你等着,我一定会向你证明我没有说谎的。”说着,她就冲出门去了。
独留王希孟愣愣地坐在那儿,刚才那个真的是他认识的益绛吗?她长得可真美,犹如天仙下凡!
益绛一回到家,就打开画卷,冲着画喊:“画仙!画仙!你快出来!你的法术被破了!我变回女儿身了!”
画仙此刻正躺在山水之中闲饮,被这一声刺耳的声音扰得连忙捂住了耳朵,赶紧从画中飘出,看到女儿身的益绛,也吃了一惊。
“怎么会这样?”画仙围着益绛看了一圈,“你……这是怎么了?”
他又冥想苦想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是天葵,我忘了它可以解我施的法术。”
“吓!那怎么办啊?”
“这个我也没有办法,法术一见血就会失效!”
“不会吧!那真是倒了血霉了!呜呜……”益绛闻此,忍不住呜咽起来。还一边哭,一边将她被王希孟撞见女儿身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我们就一起去见见他吧。”画仙笑着安慰她。
“可是我刚才叫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们啊?”
“本仙有个小毛病,一喝酒就会误事,所以刚才才没有听见。”他尴尬地掩了掩面。
“原来如此啊!”想不到仙人也会有缺点。
此时,走在大街上的王希孟甚为郁闷,他认识了这么久的兄弟居然是个女的,他居然现在才发现!他确实他刚才不是在做梦,他确实是看到了女儿身的益绛!
他在街上踱来踱去,城东酒楼流水桥大杨柳树下就是她的家,他要不要去看看她呢?
他回想起他们初相识的那天晚上,她请他吃炒凉粉的时候,那是一张多么动人的脸!而他现在站的地方就是那天晚上她请他吃炒凉粉的地方,他突然一踱脚,为何要胆怯,就去看看会怎样,于是朝她家走去。
他立在她的门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很快门就开了,露出一张灵动小巧的脸,他看得呆了。
益绛连忙把他请了进来,他站在她的面前,显得有点踌躇不安,“我就是来看看你……”
“我知道。”她也显得很紧张,并且误会了他的意思,“我去请仙人出来。”
他刚要解释,在她的请求下,画仙就化成一楼轻烟从画中缓缓走出,把王希孟吓得就连呼吸也忘记了。
“王希孟,是你要见我吗?”画仙半掩着面立在他面前。
对着犹如九天仙女般的画仙,他嘴巴结巴得说不出话来。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美的人!
“仙人……我真的见到仙人了!”他脚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王兄!”益绛连忙去扶他。
“那你所说的都是真的?!”他看着她。
“真的!”她点点头。
“好了,看也看完了,你也该相信她说的话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画仙突然严肃地看着他。
“我……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王希孟立即表明态度,“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将今天之事说出去,我不得好死!”
听到王希孟发了这么毒的誓言,益绛大惊失色,连忙捂住他的嘴巴,说:“你怎么可以发这么毒的毒誓!仙人,他这个不算数啊!”
“他发都发了,覆水难收啊!”画仙蛮不在乎的样子。
“可是……可是,不用这么毒吧!如果他真的说了出去,大不了我不做官了!”益绛嘟着嘴巴非常不满。
王希孟看到她如此为他着想,心里异常感动,“小绛你不用担心,我不说出去,誓言就不会应验了!”
“吓!”益绛看着王希孟,心里纠成了麻花状,“好像也是啊!”
“好!你说得出可得做得到!”画仙掩面笑了。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拍了拍胸膛。
“好一个男子汉!”画仙称赞了一句,“以后,这小丫头就交给你了。”说完,他就凭空消失了。
“仙人……”益绛唤了一声,“怎么这样就走了,我还没有恢复男儿身呢!”
“你还要继续当男人啊?”王希孟不敢相信,这么一个绝世倾城的小美人为何偏要当个男人呢?
益绛非常认真地冲他点了点头,“对!”
王希孟突然感觉一阵炫晕,刚才真不应该那么轻易地答应要帮她保守秘密的,一个女孩要当男孩,还要当官,还要在当今天子眼皮底下当官,他还帮她欺君瞒上,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现在可真是骑虎难下啊!
幸好,她还有个仙人当靠山!这才让他的心脏承受力稍微强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