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杭州西湖/你拍我/还鼓励我
Shere书写的速度很快,原本代钩的“捺”少了钩,有一种软绵绵的委曲求全。
他写完这句停下来,在空着的一块问到:很烦哦?
他是左撇子,写完这句把手搁到身旁偏后,但又可怜兮兮地无处可躲。
沈绘这会儿比刚才淡定了许多,毕竟是个在社会打拼了三年的人,她回道:“不会的,就跟两个人拿微信聊天,一个语音一个打字一样,我感觉你会比较烦。写字很累。”
Shere羞涩地嘴角一抿。
听他这么一说,她倒是有了点印象。
那时候沈绘大四,已经签了三方协议,毕业设计也进展得很顺利,是对未来最充满希望的时候。她背着背包、相机,去厦门、西塘、南浔、苏州、杭州、上海……玩了一路,在一座城市通往另一座城市的火车上幻想着,在下一站遇见自己的真命天子,或者在几个月后的职场上来段浪漫刺激的办公室恋情。
对方是个带着黑框眼镜的设计师,她的同事?领导?他们一起熬夜、画图、奋斗,休息时一起看电影、旅游,看世界上最棒的作品……
原来那时候她已经遇见了他,他记得,她忘了。
“我……说什么了?”沈绘问。
你说……
她说:“hi/boy!smile!”
她拍完照,追到他跟前,歪着头又说:“你的样子真好看,像西方油画里的牧童,知道吗?穿着中靴短裤的牧童!你在难过吗?为什么呀?”
她问为什么呀,尾音近乎童稚可爱。
他看着她,没有回答。
她对着他的脸部拍了张特写,然后献宝似得把照片凑给他看。
画面里是一张放大了也找不到任何杂质的脸,他双眼茫然地望着镜头,眼波了还渗着一丝忧伤,睫毛清晰可数,右耳被阳光镶上金边的发丝旁是模糊的春天。
她说:“悲伤能给人创作的灵感,既然它来了就好好享受吧!既来之则安之!”
“我叫沈绘,绘画的绘,有机会再见啦!”
那是一个春天,一切刚发芽,就算伤心、难过,也是充满阳光和希望的。
原来是这样,沈绘却失望了,这理由还不够,不够他爱上她,所以他应该只是感激。
三年前,他可能还是初中……看目前的样子应该是高中吧,考试中某道题没答出来,或者和喜欢的女生起了争执,都会觉得天要塌下来了吧。
她随口的几句,他当成了心灵鸡汤,现在报恩来了,但她不需要,她不需要这种无关痛痒的温柔。
沈绘连自己内心的那点情愫都理不清,却又暗自希望对方能爱她,她恨不得全世界男人都爱她。
可就算爱又能怎么样?她能接受他的年龄吗?不能!他能给她想要的物质生活和安全感吗?不能!
幸福未到的时候她憧憬,到来时却怀疑。月亮只有遥望时才美丽,近看是满目疮痍。
尽管她还有很多疑问,譬如那时候他为什么难过?他现在上几年级,难道是音乐学院的学生?这家花店是他妈妈的?
但她不能再待下去了。
沈绘向shere告辞,说她该走了,谢谢他的帮忙。
他倏然上前一把抢过她拽在手里的手机,快速摁下一串东西,还回来的时候有些得意又略带羞涩。
他站在门口朝她挥手,那摸样不能用帅来形容,帅太缺乏艺术。他皮肤鲜亮,眼神湿润,带着清晨阳光和露珠的气息,美好得无辜。
他一直挥着手,为了重逢和下一次的见面微笑。
她握着留下他微信号码的手机想,不会再见面了。
沈绘走在路上,两边是高耸的围墙,她内心史无前例地失落、空虚,她从此失去了幻想的能力。她宁愿他没来救她,他宁愿他还是那个神秘的钢琴小王子,偶尔供自己想想。她不知道是这个故事的版本令自己失望,还是对这个没有未来的故事感到失望。
走着走着,她一屁股坐在路崖上哭起来,她觉得这辈子不会有人爱她了,她也会慢慢得越来越难喜欢上谁,一辈子,几十年,一个人吃饭、看电影、看病……
孤老终生,还是个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