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有何见教?”
白墨朝着那老者遥作一揖,语气中带着些不确定的试探。
世家大族,善养影子谋士,魏无忌身边的宫白羽,赫卫身边的老者,皆是此类人。这些影子谋士一般世代为主家所养,是主人心腹中的心腹,有时候甚至比主人的亲眷还要受到主人信任,这类人一般在为主人办事解惑的同时,还掌管着主人所有见不得光的秘密和力量。
宫白羽的脸上挂着如农民般的朴实笑容,他见白墨迎上了自己的目光,便走到白墨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小主人确实没有看错,阁下的确一表人才。”
白墨呵呵一笑:“上次你我见面时,老先生可不是这么说的。”
白墨说的上次,指的是魏击击杀主动寻衅的两名剑宗弟子时,宫白羽曾来解围,那是白墨印象最深的一次见面。
宫白羽道:“上次的小主人还不是我的主人。”
“哦?”
言下之意,就是说现在是了?
魏无忌身边的影子谋士和他所掌管的力量,划归魏击掌管了?
这不符合规矩。
不说魏击并非嫡孙,就算魏无忌死了或者提前放权给接班人,宫白羽和他所掌管的力量也该给嫡长子魏文才对。
宫白羽似乎看出了白墨的疑虑,解释道:“不要误会,丞相仍是族长,文公子也仍是继承人。”
“那老先生是什么意思?”
宫白羽道:“虽然白小友在我丞相府作食客时间不长,呈上的九策亦足以抵上那段时间的供奉,然而丞相府终究对白小友是有知遇之恩的,白小友以为宫某所言对否?”
“对。”
丞相府对自己有恩,白墨不会不承认,事实上,他是有些感激的,只是这些感激绝大部分都在魏击身上。
他教给魏击的武功,可是货真价实的家传武学。
宫白羽清了清嗓子,忽然对白墨躬身一揖:“白小友可忘丞相府,勿忘我主魏击。老奴在此拜谢。”
“先生何出此言?”
宫白羽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回天乏术之人,只能期待香火可以传递不息,宫某言至于此,白小友应该能明白宫某的意思吧?”
白墨点了点头。
看来丞相府并不傻,他们也感觉到,三大家的覆亡或许将成为一种天下大势。
于是魏无忌将自己最私密的力量剥离了出来。
或许以后魏击还可能被彻底赶出家门。
这不是切割自己的血脉,而是在放出种子。
宫白羽忽然笑了:“明白就好。我家小主人有些想念你了,我来,其实主要是请你入府,与小主人叙叙旧。”
白墨打了个响指。
“彩儿,妲己,烟烟,我们走。”
秦妲己捂嘴道:“我们该不会是要去丞相府吧?”
白墨点了点头:“妲己,你没听我跟这位老先生说话么?去魏击府上,自然就是去丞相府了。”
秦妲己好像有些兴奋,在白墨身边扭扭捏捏的,欲语还休,白墨询问道:“怎么了,很想去丞相府么?”
“不是”秦妲己顿了顿,“只是从没想过自己能去那样的地方,所以太兴奋了,以前,我只是一个”
白墨捂住了她的嘴巴。
“都过去了,以前的事,就不要再说了。”
“嗯”秦妲己红了脸颊,眉目含情,看得白墨有些心神荡漾。
“好啦,秦妹妹,当着我的面和相公这么深情脉脉的合适吗?”
赫彩摆出了一副气鼓鼓的神情,可看到她嘴角的微不可察的上扬,白墨能感受到,她其实对秦妲己解开心结,是乐见其成的。
冷玉烟的头垂得更低了。
到丞相府时,天已经有些黑了,宫白羽直接领着白墨到了鱼龙堂。
琴声传来,那曲调依稀有点白墨的影子。
里面,魏击穿着宽袍大袖,手指飞速的拨弄着琴弦,令人眼花缭乱,只是也许因为之前白墨弹得那首曲子到后面都是恣意而为的,没有现成的曲谱,魏击只能依靠记忆弹奏,所以与那日白墨所弹奏的高山流水又大有不同,衔接处略微有些生涩。
赫彩小声道:“相公,今日个魏公子瞧着有些帅气呢。”
白墨点头道:“嗯,是挺帅的。这小子与我初见时故作跋扈张扬,后来又有点唯唯诺诺的,今日,总算找到一点适合自己的气质了。”
曲毕,魏击抬起了头,正好看见对他品头论足的白墨,咧嘴一笑:“白兄,多日不见,好生想念,里边坐。”
白墨直接坐在了魏击身旁,对赫彩等人道:“你们在鱼龙堂里参观一下吧,这里有很多有趣的收藏,不要走太远,我与魏公子说说话。”
赫彩点头道:“好的相公,妲己,烟烟,咱们去转转。”
魏击将琴挪到地上,转头道:“白兄,想喝酒么?”
“不用了,我已经戒了。”
“嗯,据说吕宗主最近作了一首想酒诗,并将此诗化作剑招,据说意境逍遥得很,现在大家都说下次新的杀伐品刊印后,吕宗主要重回第三的宝座了。”
白墨道:“他个没酒瘾的人戒了酒就开始想念酒了,我这个酒鬼居然一点都不想,真是奇了怪哉。”
魏击哈哈一笑:“白兄,听说科举中那徐渐拔得头筹,你却落榜了?”
白墨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好意思:“呃,这事儿已经传这么广了么?我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
魏击摇了摇头:“榜单还没出来时,我就已经知道了。白兄,这里面有鬼。”
“哦?”
魏击的话,其实正符合了白墨的猜测。他本来不太确定,因为没上榜就赖考官在他眼里是一种极为玻璃心的表现,可魏击如此说,必然不是空穴来风。
“谁搞的?”
魏击说了一个白墨从没听过的名字。
“温良。”
白墨刚要说话,魏击又说了一个白墨认得的人名。
“赫铁。”
居然是那位跟自己一直不对路的小舅子。
白墨疑惑道:“怎么回事?”
魏击顿了顿,道:“白兄,我现在多了一些秘密。总之,我知道赫铁曾带着许多金银珠宝去拜访温良,他此行的目的,就是阻止你入榜。最后的结果,我们都知道,他成功了。”
说到这里,魏击试探着问道:“此事,也许我能帮助你把他们揭发出来。陛下对科举之事十分重视,如果最后调查属实,温良与赫铁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白墨却摇头道:“先不急。”
白墨转移了话题:“你的刀练得如何了?”
“仍会伤肉,但不会伤那么多了。”
“好,过几天我就教你下一招。”
魏击听到这里,忽然一惊,之后脸上便挂满了欣喜之色,他抱住白墨,语气有些激动:“太好了!白兄,你知道吗,我天天对着一堆臭鱼练那什么剐鳞,恶心得不行,这下总算能出离苦海了。”
“对了白兄,下一招叫什么?”
白墨有些玩味的笑了笑。
答案直接让魏击洋溢的喜色顿时消弭。
“开膛。”
魏击现在很想说一句,这**什么玩意儿?老子不练了!
拜别魏击后,白墨与三位佳人一同回到了住处。
他知道魏击现在的处境很艰难。
但他没提。
整个丞相府的处境都很艰难,这是白墨无能为力的事情,他能做的,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刻拉魏击一把,仅此而已,甚至有可能出事的时候那一把都很难拉住。
魏击也没提,二人交谈甚欢,最后告别时,脸上都挂着笑容。
回到住处后,一丝阴翳笼罩了白墨的心。
赫彩看出了白墨的变化,小心翼翼的问道:“相公你是在生我的气么?”
白墨苦笑:“你听见了?”
“嗯。”
“我知道这与你无关。”
“但他毕竟是我哥。”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没有让魏击用他的方式帮我。”
赫彩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愧疚相公,我是不是成了你的累赘了?”
白墨温柔的将赫彩揽入怀中,秦妲己也在一旁好言安慰:“姐姐,你是你,你哥哥是你哥哥,虽然是亲人,也不能沦为一谈。相公看在你们的关系上决定不找他的麻烦,是相公宽仁,与你无关。”
白墨道:“明天,我亲自去一趟赫府吧。”
白墨回忆了一下与老丈人煮酒论英雄时的对话,以及之后他们配合默契的表现,实在摸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的,没错,去阻碍自己上榜的人是赫铁,但白墨不相信那么一大趣÷阁支出,如果没有赫卫的同意,赫铁能够带出来就算赫铁可以带出来,白墨也不相信,这件事可以瞒过赫卫,或者赫卫不去追究。
想要阻挡白墨上榜的,并非赫铁,而是赫卫本人。
吃过晚饭后,白墨没有去赫彩的房间,也没有去秦妲己的房间,而是独自一个人爬上了房顶,仰望着天上的那轮皎洁的明月。
不知什么时候,冷玉烟伫立在他身后。
“巨子让你参加科举,难道是希望你落榜?”
白墨没有回头:“烟烟,你在清溪之畔淌水玩的时候,可远比现在可爱得多。”
冷玉烟从身后拦住白墨的腰,用舌尖不停地舔着白墨的耳垂,弄得白墨有些痒痒。
之后,冷玉烟笑道:“现在可爱一点了没有?”
“可爱多了。”
白墨转过头,看着冷玉烟的眼睛。
冷玉烟却不想与他对视,撇过了头,长长的发丝遮住了她半边脸,让她的面容在白墨眼中变得有些模糊。
月光照耀在冷玉烟的头发上,散发着醉人的光芒。
“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冷玉烟道:“你能解决就好。”
“白墨。”
“嗯?”
冷玉烟将自己的头发捋到耳朵后面,露出了那张向来清冷的洁白面孔。
眼睛中,隐隐萦绕着泪水。
“我受够了。”
白墨没有说话。
冷玉烟抱住白墨的脑袋,直接用那两片饱满而湿润的双唇封住了白墨的嘴巴。
唇舌交织。
女子特有的香气充斥着白墨的口鼻。
何物最相思?
素手与红唇。
良久,唇分,二人半张着嘴巴,唾液仿佛一道银丝,连着二人的唇瓣,冷玉烟赶紧用衣袖擦了擦嘴唇,与白墨相视一笑。
“白墨。”
“干嘛?”
“叫一下你。”
“白墨。”
“又干嘛?”
“没事,喜欢你的名字。”
“白墨”
“嗯我快睡着了”
冷玉烟看了一眼天上的那轮明月。
“要不,你也娶了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