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吵嚷声在门开之后,霎时间静止下来。
李长宁目瞪口呆的看着背着光立着的小娘子,精致的眉眼淡淡蹙起,脸上不施粉黛却透着一股子华光,五官艳丽之中又隐约有种妩媚,能从面色上头看出身子不好,可却没有怏怏的病气,反而自有一种孱弱娇美,叫人心生怜惜。
这样的相貌,这样的相貌……若不是真的见着了,他几乎要以为益州城的那些流言都是假的了。
都说颜表小姐与安亲王爷相貌极近,可在李长宁眼里,安亲王爷的容貌之中带着一股子戾气,美则美矣,却叫人心生敬畏不敢亲近,可颜小姐的相貌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就好像可以恣意爱怜。
“长……长宁哥……我是不是见着仙女儿了!”杨二眼睛都看直了,在颜黛刚打开门的那一刻,他手中拿着的十来盏花灯都掉在地上,烛火舔舐花灯壁纸,一下子就燃烧起来,将颜黛的美貌映得更盛。
颜黛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低头瞧见火光在门口烧起来,心中焦虑恐惧。
“秦姐姐,你快来,他们这……是不是要将我们烧死在这里?”
“别怕!”李长宁大步跨前,几下就将花灯踩灭,伸手狠狠打了还沉浸在颜黛美貌之中的杨二一下,“你还不赶紧滚蛋!面目可憎的也不怕污了人家小娘子的眼睛!没瞧见把人家吓成什么样儿了!”
秦夙将颜黛护在身后,瞪着李长宁:“你也滚,省的在这里污了我们的眼睛!”
李长宁原本是想要将颜黛约出来,一起看看花灯的,可没想到会半路上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来,说来也怪,他日思夜想的小娘子就在眼前了,他竟半句讨巧的话也说不出了,脸上热的像是起了烧,他不由得摸了摸脸颊,还真是有些起烧。
“唔,我就是来还帕子的,顺便告诉你们街角的花灯最漂亮,可千万不要错过了!”
耐着性子听他将话说完,秦夙黑了脸:“李长宁,你年年做那马鞭似得花灯,有趣儿么?你不嫌烦我都看烦了!”
李长宁“嘿”了一声,忍不住道:“你今天吃了什么脾气这么冲?我记得你再过几个月就要成亲了,你未来的夫婿受得了你这脾气?”
这些话原本是极其亲近的人才好说的,可偏偏李长宁说的坦然,叫秦夙听在耳朵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这些事情就不必你来操心了!”秦夙咣当将门关上。
将门合上之前,李长宁目瞪口呆的样子,映在颜黛眼睛里,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李长宁捕捉到了这丝笑意,整个人就像是吃了仙丹似得,飘飘欲仙。
脸上似乎烧得更厉害了,李长宁默默的守在暗处,今日实在不是好机会,便是自我引荐也显得孟浪了一些,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颜黛跟秦夙在茗香楼分了手,实际上颜黛看出了秦夙的心不在焉,体贴的说自己想一个人回府,让秦夙早些回去。
秦夙的心有些乱,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明明前几年就已经歇了的心思,再一次瞧见李长宁这个人的时候,那念头就像是涛涛江水,一浪又一浪的拍了过来,直将她逼得喘不过气来。
心思急转,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长街尾,她抬起头来,转角挂着的明晃晃的花灯映射进眼帘,她惊讶的睁大眼睛,不是马鞭,更不是奇奇怪怪的什么东西,反而是精致漂亮至极的一座莲花走马灯,灯壁是用水晶做的,里头画风精细的仕女图在点燃之后慢悠悠的向前转动,每每转到一面,就是一副不同情态的仕女图,繁复精致华美至极。
秦夙的眼睛顷刻泪水充盈,多少次她求都求不得的花灯,别人却这样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她嘴里一片苦涩。
“诶,你怎么哭了呀?”杨二一直守着花灯,瞧见有小娘子停下脚步,他立即笑嘻嘻的凑过来,在瞧见不是那个惊为天人的小娘子时,眼睛先是一黯,后又惊讶,“这灯也没有漂亮到要哭的地步吧?”
秦夙一摸脸颊,果然是一片水意,她胡乱拿帕子擦了擦眼泪,瞪了杨二一眼。
“李长宁呢?怎么没跟你一起?你们向来不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么?”
“嗨,长宁哥有他的正事儿要干呢,让我守着花灯,说不准有小娘子爱看,也能多看我两眼,”杨二挠了挠头,“不过我觉着长宁哥是在唬我,他定然是瞧上了跟你一道的那个小娘子,不然也不会守了一晚上,寸步不离的跟在你们后头,我还纳闷,什么时候长宁哥变得这么有耐心,见了那个小娘子我才知道,若是换了我,也定然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
秦夙皱眉,“你与我说这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李长宁的事儿早就跟我没关系了!”
她冷哼,决然的大步走开,十来步之后,像是再也忍受不了,转身冲他大喊:“早就没关系了!你听见了没有?你跟李长宁说,我早就跟他没有半分瓜葛了!让他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定要将从前他欠了我的都讨回来!”
一边说,一边哭着跑开,秦夙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心里有一个地方像是被人夺走了,空空的疼。
回到郑家之后,郑家的几个表兄携家带口的已经看灯归来,瞧见她一双眼睛通红,纷纷侧目,可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关切她。
秦夙觉着自己像是被抛弃了一般,神魂无措的进了自己母亲的院子。
“阿夙,咳咳……你回来了,花灯…咳咳咳,花灯可好看?”秦夫人的病生在肺腑之中,药吃了不少,就是不见成效,说一句话就得咳好几声,有时候咳的叫人心疼。
秦夙点头,慢慢趴伏在秦夫人的榻前,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倾身将秦夫人抱住:“母亲,我想回家了,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女儿声音哽咽的想要回家,秦夫人听在耳朵里,心酸极了。
“再…咳咳咳咳,等一等……咳咳,你父亲…咳咳咳,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