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阳侯带着新猎到的灵性血食,来到正堂之外,还未进去,远远地便听到了满含着怒意的话语。
方才他还没有回城,就有人冒死过来通报,让他赶紧归来,说是有要事要相商,没想到却是迎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在这位皇亲勋贵的印象中,那位开国太祖,几乎从未有过这般气急败坏的时候,或许从前有过,又或者被其子逼为太上皇的时候有过,只是那时,贞阳侯是未曾见过的。
不过,在细细品味了那话中之意,明白了背后意义之后,贞阳侯这心里也是一跳。
怎么?难道说,咱们李家未来之基,出事了?
这般想着,他忽然注意到,自己周身的气运灵光,正在快速衰退!
方才在唐城之外,那幽冥鬼魅之林中,尚且不觉得什么,因为那时这幽冥的阴冷之气充斥各处,侵蚀灵体骨血,压迫有限的阴灵气血,要时时抵抗,而那气运灵光内蕴,也是抵抗的重要力量,却因周遭环境时时侵袭,无法仔细感悟。
现在回到了唐城之内,外界阴冷被阻隔在外,这内蕴的灵光气运彰显出来,立刻就让人感到不一样了。
“真的出事了?”
贞阳侯心里也不免着急起来,毕竟李家一脉,气运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先前气运突然大涨,贞阳侯也体会到了好处,甚至眼看着就要腐朽崩溃的唐城,都开始有了复苏的迹象。
“若是这个时候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对整个李氏的影响,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这般想着,他将刚刚打到的猎物交给旁人,简单嘱咐了一下,便快步走入广阔的正堂之中。
高塔之上的龙椅上,几位帝王皆坐于其上,与之前相比,其人身后隐隐能见到真龙虚影,那本是气运凝结而成,彰显了李氏的未来之光。
本来这些真龙虚影,早就已经消散几十年了,代表着李氏的王朝之运已然崩毁,结果因为前段时间气运暴起,整个局面便又有了变化,真龙虚影重现,让整个阴司李氏都看到了希望。
但现在……
那几条真龙虚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凋零!
真龙虚影崩溃的同时,那位高居龙椅之上的太祖,依旧在怒吼,甚至话语中,已经有几分气急败坏了:“简直是不肖子孙!不肖子孙啊!好端端的逆转局面,为何突然之间这般模样?阳世的那些孙子们,到底是做了什么?做了什么!给朕去查!清清楚楚的查出来!然后托梦,全部人都去给朕托梦,但凡有点血缘关系的,都去托梦!”
眼瞅着自家这位奠定王朝根源的祖宗,在上面暴跳如雷的说着,这下面的一众血脉宗亲便都低着头,噤若寒蝉,只是听到这里,终究还是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我等父子、侄孙之间,好些人的血脉后裔重叠,这若是都托梦……”
“朕不管这些,人人皆要托梦,方能让那些阳世的不肖子孙知道厉害,然后将情况原原本本的说清楚……”
听着这些话,众人只得苦笑点头。
就连贞阳侯都不免有些无奈,知道这位祖宗,恐怕真的是恼怒到了极点,甚至都透露出惶恐之意了,相信若是这位还在阳间,立刻就要血流成河,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在这盛怒之下,人头落地!
这还是传闻中、史书上,都称道的厚道高祖,若是换成了那位留下偌大功绩、杀伐果断的太宗……
这般想着,贞阳侯这目光不由又落到了那位太宗的身上。
过往之时,这诸多消息和态度,又或者发号施令,往往都是这位太宗来表达,而其人亦是从容不迫,哪怕是李氏最为黑暗的那段时期,太宗依旧没有削减明君本色,结果眼下这位英武至尊,却是面色阴沉的坐着,一言不发,只是那双眼睛,却满含深意的扫视着在场的众人,其中所蕴含的复杂情绪,便是贞阳侯,都无法完全解析出来。
随后,他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这殿中的众人身上,这才注意到,但凡是能叫上名字的李氏之人,几乎都聚集在这里,距离最近的那两人也是熟人,不久前还曾经同行过——正是李琦、李乾父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尽管心里已经猜到了一些,可贞阳侯还是不知晓具体情况,靠近几步,便询问父子二人。
李琦叹息一声,就道:“这局面,君侯必然能有所感应,咱们李家原本气运如鸿,眼看着就要复兴,这阴司上下都憋着一口气,哪怕是耗费众多灵性,给那阳间传递消息、托梦,也都毫不吝惜,甚至很快就锁定了几人,猜测乃是那气运来源,以至于那位太子的势力,在阴司也有扩大,连太宗都挡不住……”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一扫,落到了太祖那座龙椅高台的下方,那边正站着几人,只是每一个人脸上的怒火,都快要凝结成实质了——这并非是夸张的修辞,而是在这阴司之内,人之意念本就可以显化,纷乱为暴猿,杂乱如奔马,一旦失去了情绪控制,便有可能彻底混乱,乃至影响身形。
过去不乏有好端端的生人转生,因思绪混乱,难以自控,身形扭曲,转变为难以描述之怪异,眼下因为愤怒,意念在面孔上扭曲如火,并不让人意外,但足以说明其心中激荡了。
一念至此,贞阳侯也不绕圈,便干脆问道:“确定出事了?”
李琦苦笑一声:“这不是太祖下了命令,人人托梦么?无非就是要从众人那梦中心念中获取真相,只是可惜了,眼下这情况,十有八九就是不能善了了。”
贞阳侯也叹了口气,随后看着面前父子道:“这事,也得有个了解,只是可惜我李家的气运了……”
虽然两人的交谈没有涉及消息真假,但阴司本就依托于阳世,如今气运大跌,那真相如何,其实人人心知肚明,之所以不说出来,无非是看到至尊暴怒,不敢触怒罢了。
实际上,便是至尊自己,也该明白其中缘由,却还是这般吩咐,无非是难以释怀罢了。
“这种事,又有谁能释怀呢?”边上,李乾摇头叹息了一声,满脸落寞。
贞阳侯见着,知他是想起自己算是帝系终结之处,便有心安慰,只是话未出口,又想到一事,忍不住问道:“这若是人人皆托梦,怕是这众人仅剩的灵性,尤其是尔等这般……”
“那几位祖宗在上,下面有诸多分支,真要是都去托梦,他们损耗诸多,我等父子……”李琦说着,自嘲一笑,“真正能联系到的后辈又能有几人,又有几人成器?更何况,那托梦台,先要让几位祖宗坐镇,轮到我等之势,怕是都要隔天了!”
贞阳侯听罢,也觉得有理,点头之后,便有人过来喊他,说是几位至尊有话要问他。
于是贞阳侯拜别父子二人,转身走去。
看着这位君侯远去的背影,李琦又叹了口气,转身对李乾道:“你也不用耽搁,先想想托梦内容,以及顺序吧。”
李乾苦笑道:“父亲,我这边能有什么顺序啊,子嗣算来算去,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