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诉完卫夫人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不吃醋这回事,卫相又灌了自己两杯酒,开始追忆青春往昔。
曾忆否,暖日温润,一堤春柳濯濯。
她着一袭红衣,婉婉行于堤上。
美目流盼,灵秀天成。
他只看上一眼,便知自己入了魔障,今生今世怕是再也逃不掉走不脱了。
她便是他的巫山沧海,自她以后,无人再能入他的眼。
————
听卫相用尽溢美之词来夸赞卫夫人年轻时候是如何美丽不可方物,越慎言一边起着一层复一层的鸡皮疙瘩,一边甘拜下风。
真不愧是闻名天下的卫探花,这夸人的本事,他越慎言真是拍马也赶不上啊!
待卫相喝够了也畅谈够了,越慎言提出要送他回家去。
听到越慎言口中蹦出“相府”二字,卫相脸上含情脉脉的表情一扫而光,刷一下怒目圆睁,十分不爽地拍了一下桌子:“我才不要回那里去!阿好你送我回官舍!”
越慎言吃了个鳖,默默地顺了卫相的意。
送了卫相到官舍并看着山高服侍着他睡下后,越慎言瞧着外头天色还早,马不停蹄地赶到卫相府去给卫昭汇报情况。
————
听到越慎言复述卫相夸赞卫夫人的话,卫昭忍着抽搐的冲动,开口道:“我们家老爷夫人初遇的事,我听夫人提起过……然并不像老爷说的这般唯美。我记得夫人说的是,那会子老爷正在地里插秧,夫人坐个牛车去相看他……”
什么鬼晓风拂柳美人如花隔云端?
他就瞎扯吧!
越慎言没料到卫相形容得这么美现实却是这么糙,噎了一噎,无言以对。
看越慎言无语,卫昭掩嘴清咳一下,还是替着自己的蠢爹圆了一下场:“不过古往今来的传记史录不都这样吗?做一下艺术加工也是应该的。”
越慎言有些窘迫地应了一声,然后问卫昭:“相爷生气的原因我已经替你打探出来了,夫人那边……”
卫昭一声叹息:“夫人那边自有我来说和……只希望她能明白相爷的真心,莫再置气了。”
————
听卫昭将卫相生气的原因简要地说出来,卫夫人冷冷一笑:“他只当他有一肚子牢骚,我就没有吗?!”
卫昭闻言心一惊。
“一开始在京城落脚,他这个乡里人见识短,又爱学大家规矩,好端端的爹娘不让你们叫,非得和丫鬟小厮一样称我为太太他为老爷!亲亲的儿女活生生叫得生疏起来!”
卫夫人愤愤地开始指控卫相的无理取闹。
卫夫人得了诰命之后,五兄妹才从“太太”,改口叫“夫人”。
“还有秦姨娘,他也好意思埋怨我?!当时其他官员瞧他出身低,看不起他,拿房中只我一个埋汰他。有些个别有用心还要从青楼里买了妓女送他!”
“他回家了同我犯愁,说那送妓之人官位甚高,他不好不收,问我怎么办?你说说,咱们家里哪能有如此腌臜之人?!”
“既然别人要拿他房里无人为借口插手咱们家的家事,那么我还不如收身边懂事知趣的大丫鬟给他做妾得了!”
“当然,收秦姨娘也有我的一些私心在里面。浸润京中多年,我也瞧出来一家子要成气候,男人厉害只怕不够,还得有闺女同好人家做亲。兄弟姐妹相互扶持,家业才会蒸蒸日上。你看看京中的名门世家哪一个不是姻亲满世界结的?!那时候我只生养了你大哥二哥两个,家中生意正是紧要的时候,也容不得我再生,我便打了秦姨娘的主意。”
“秦姨娘也算对得起我,生了卫昉卫昀。卫昉如何眼下还看不到,卫昀已经算是前途光明了。有伯府这一道关系在,你大哥二哥以后仕途难道不是更好走了?!”
卫夫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累了,停下来喝了一口茶水。
一时间从卫夫人这儿听到这么多事情,卫昭有些消化不良。
好不容易全部咀嚼完毕,卫昭弱弱地举手提问:“那……夫人这办法是不是风险有些儿大呢?如果秦姨娘生的是哥儿,不是姐儿呢?”
卫夫人看了女儿一眼,道:“她不会生儿子的。”
卫夫人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卫昭只觉得背后一阵凉。
卫夫人搁了茶杯,又说:“还有,你问过我市井间为何流传着咱们相府的这么多事,这还不是我让人出去宣传的?!什么卫相两袖清风卫相府的人清贵冷傲,没有我使力,百姓哪里得知?!”
“我为他明里暗里地做了这么多,他回头就为着两个美姬和我置气!昭儿你倒是给为娘的评评理,这事到底是他的错还是我过分?!”
————
卫昭是跪着从卫夫人的屋里出来的。
自家爹娘这事……还真是一本糊涂账啊!
说白了原本两人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一个负责砸钱投资,另外一个负责出息光耀门楣……
本来嘛大家互不牵涉合作愉快就好了嘛,谁知道其中一个居然一早就动了心,不仅想要人和财,还想要心……
唔,等等!
想到这儿的卫昭不由得在院子门口站住了。
不……不对!
看着夫人今日义愤填膺的模样……动心的,应该不止一个人罢?!
————
卫夫人卫相这般僵持着,卫昭越慎言两边奔走,劝了许久,卫相才肯率先低头,回家了。
可是卫相回到家,也不肯和卫夫人住一屋,偏要睡书房。
卫夫人被他气得半死,干脆甩手不管随他的便。
且不说卫夫人和卫相这一场气要堵到什么时候,且说卫昀闻一叶而知秋,从两人这场闹里窥探出了些不一般的意思。
————
卫昀约了卫昭去看大姐卫昉。
在卫昉的家里,卫昀开口说:“大姐、昭儿,我有一件事想要同你俩商量商量。我想在出嫁的时候,带了秦姨娘一道儿到伯府去。”
卫昭微微一怔,正想问为什么,可一想那日卫夫人同自己说过的话,还是默默地闭了嘴。
卫昉倒是一点儿都不惊讶。
“其实我一早就想把姨娘接来宋家照顾了……但是想着你还未出阁,姨娘心里应当是不舍的,便一直没说。现在你既然开了口,那么我也说说我的想法罢。伯府规矩大,你上头还压着三层婆婆,你带了秦姨娘去,他们家该如何待她?她虽说是我们的生母,可到底还是奴籍,姨娘去了只怕要受委屈。还是我这儿好,我这儿人少关系简单,姨娘呆着也舒心些。”
卫昉说。
卫昉所说也正是卫昀所想。
但是……
“但是大姐你正怀着孩子,姐夫又备考着,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姨娘来了又多一张嘴……我怕姐夫和姐姐你的小姑他们兄妹俩不乐意。”
卫昀愁道。
一旁一直听她俩说话的卫昭这回开了口:“依我看,秦姨娘跟着大姐住,是最好的。算一算二姐你出嫁的时候,大姐也差不多要临盆了。到时候让姨娘帮忙者带孩子,也比外头请来的人疼爱用心。至于银钱方面……无妨,秦姨娘仍按着在府里的规矩,每月领二两月钱。二两银子,也够她一人一个月的吃穿用度了。”
卫昭话音一落,卫昉便笑着摇摇头:“昭儿这话岔了。既然出来了,怎么好让姨娘再领府里的月银?虽说我和宋畔都不事生产,但好在我这些年也存了些体己,再加上出阁时候的一千两嫁妆,够我们和姨娘用上好一阵的。”
卫昭忙拉住卫昉,道:“姨娘是我们的老师,教了我们这么多年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月银,当拿。除此之外,我每月还贴上三两的体己银子,凑成五两,好让姨娘的日子过得舒坦些。”
说着卫昭顿了顿,道:“只是姨娘这卖身契……”
不好讨卫夫人要。
“若夫人愿意让我接了姨娘来住,我好好待姨娘如长辈,有没有那一张卖身契,又有何异?”
卫昉笑言,不再提月银的事,便是应了卫昭这话。
卫昉卫昭两个人站在同一阵线上,卫昀犹豫了好久,还是点不下头来。
卫昉干脆伸出手按着卫昀的头,道:“你就别想了,我会好好地待姨娘的。至于夫人那边,倒是需要你和我两个一道儿去求一求。夫人是个宽厚的人,想来也不会在这事上为难我俩。”
为了两个美姬,卫相都要吹胡子瞪眼地和卫夫人生气了,秦姨娘虽然多年来一直低调,可到底也是个颇为尴尬的存在,她不在相府,会比她在相府好上百倍千倍。
至于秦姨娘接出来之后卫昉卫昀二人会不会不认卫夫人这回事,卫昭是一万个放心的。
她这两个庶姐最是知礼,深明卫夫人才是她们真正的母亲。
再者,姑娘家在夫家的腰杆都是娘家人给挺着的,一笔写不出两个卫字,卫昉卫昀与卫相府是荣辱与共,没有卫相府,又何来的她俩?
姐妹三个一番商定,秦姨娘的去向就这般议下来了。
说完了秦姨娘,就该是最为关键的两个人了。
卫昉坐久了腰疼,干脆让鹤鸣在腰下垫了两个软枕,舒舒服服地靠上去了,才看向卫昭,问到:“秦姨娘的事暂且也不用急……就是那两个西域美姬,昭儿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