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忠勇伯府偏院失火,附近居住的人家大多是些权贵,家中多有仆人护院。火烧起来容易波及自身,多数人家都派了人来,帮忙救火。
火扑灭了,救出一个女人来。长相清秀可人,虽然烟熏火燎弄的很狼狈,还是看得出,人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围观者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咦,这不是绿芜嘛!”
旁边有人就好奇的问:“婶子你认得她?”
说话的是个体型偏胖,长相平平无奇的中年女人。听了旁人问她,打开了话匣子,说了起来:“认得!她叫绿芜,是忠勇伯府三爷的小姨母。”
“不对啊,我记得陈三爷生母是个姨娘,早些年不就得病死了吗?怎么冒出个姨母来?再说了,姨娘也能算亲?”
“嗨!算不算亲的我也不懂,反正按咱们平头百姓的理,她就是三爷姨母……我说你这人,到底听不听,哪来这些矫情,差不多就那个意思得了!”胖婶子口齿伶俐,语速又快,三言两语把对方说的接不上来话。
旁边人捂嘴偷乐,有人插嘴叫道:“就是,不想听就走远些,你不听咱们听!”
众人指指点点,问话的人摸了摸鼻子,不敢今天多言。反正听个热闹,不管他的事。
胖婶子占了上风,得意一笑,继续吐沫横飞说了起来:“这绿芜姐姐,正是三爷的生母青芜。青芜是刘老夫人的贴身婢女,刘老夫人做主,开脸给陈老爷做了姨娘。谁知道命不好,生了陈三爷之后,就得病死了。说到这里,不知大伙还记不记得,忠勇伯府有个陈大爷陈绍文。”
“你说的,可是当年京城赫赫有名的文曲星状元郎陈绍文?”
“正是他!他在归程途中被人伏击,横死异常。我听说,这其中就有这绿芜搞的鬼!”
众人哗然,议论纷纷。
刚才搭话的那人,忍不住再次开口:“大婶子,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记得当年皇上还曾下令彻查过此事,查来查去可都没查出什么。”
“嘁,皇上查不出来,那是不知道内宅的阴私狠毒!我就问你,你在家可有妻子,可有妾室,可有姨娘?”
那人噎住,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胖婶子一拍手,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说:“我告诉你,这深闺大院里啊,这女人的心要是恶毒起来,你们男人能知道什么?就说你娘和你媳妇吵个架,拌个嘴。你都能知道?”
围观众人了然会心憋笑。
胖婶子更加得意,继续道:“其实这事儿,我就是无意间听了那么一丢丢……这位绿芜啊,和那马占山,就是福威镖局的副镖头,有些暧昧不清。这两天咱们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就是说的这个马占山……你们想,绿芜和马占山有染,偏偏马占山又涉嫌陈绍文的死。这其中没有猫腻,我就拿根绳吊死自己!”
那人半信半疑,狐疑道:“绿芜和马占山有染,这你又是从何得知?她一个姑娘家,你若是无凭无据信口胡说,不是玷污了她人清白!”
胖婶子三番两次被他打断,明显有些恼怒。冲他啐了一口浓痰,一跺脚,双手叉腰。瞪着他说道:“你知道个球……”
这话一出口,众人哄堂大笑。
那人悻悻然,嘀咕道:“说话就说话,骂什么人......”
“你这人实在太烦人,我话没说完你就质问我。我这么说,那肯定是有道理的......”胖婶子气势如虹,插着腰说:“那年我刚嫁进我那口子多多久。我记得应该是八年前的事儿了,为了糊口饭吃,我给人家做帮厨打打下手。恰巧有那么一回,去了福威镖局做活。忙了一整天,歇会上个茅房。解手出来后,就碰到这绿芜和马副镖头卿卿我我,难舍难分。那个痴缠浪荡的样子哦,啧啧啧.......”
她说得眉飞色舞,众人听得兴致盎然。这种风流韵事,人们最是津津乐道!
“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难不成还有假?”胖婶子不解气,又瞪了那人一眼:“哼.......原本这事算不得大事,不就是个丫鬟春心荡漾嘛。跟我也没多大关系不是.......后来文曲星惨死,我还是没觉得有多大关系。直到我看见青芜带着陈三爷出门,和这绿芜有说有笑,眉眼之间看得又极其相似。这才有些起了疑心。”
据胖婶子说,自从那回见了青芜绿芜之后,便开始偷偷打听。结果一打听,发现两人还真是亲姐妹。胖婶子存了疑虑,一藏就藏了这么多年。
原本事情早就过去这么多年,她也不想多管闲事。哪知道这几日连续两个劲爆消息传出来,搅得她实在难受。今天又是这么巧,一把火烧出个绿芜。胖婶子一时没忍住,这才吐了口。
“唉.......”胖婶子长吁短叹道:“想当年,我记得陈大爷高中状元之时,骑着高头大马,跟个神仙下凡一样俊俏,看得人眼都张不开。娶个娘子,那也是漂亮的不像话,真真儿是一对璧人!可惜一眨眼的功夫,夫妇两就惨死异乡.......”
“如今还传出什么,陈三小姐指使婢女勾引陈三爷?简直笑死个人.......陈三小姐父母双亡,凡事肯定都是家中长辈做主。她个小姑娘家家的,别说一举一动都在长辈地眼皮子底下。退一万步说,啊,咱们就说假如真有这事儿.......”
胖婶子又是嘲笑,又是嗤鼻,鄙视之情滥于言表:“那么多长辈,难道一个个,什么都不知道?这话说给鬼,鬼都不能信。可这事它还就偏偏传了出来,传的人尽皆知。目的是为什么?还不就是要往陈三小姐身上泼脏水.......真是恶心人!”
胖婶子连绵不绝,说了这么一大堆。围观众人听得唏嘘不已。
这话说得很直白,可话糙理不糙。前因后果,一桩桩联系起来。刘老夫人的做法便呼之欲出了。
众人就这事理论吩咐,越说越嘈杂越说越大声。场面一时混乱不堪。那些急冲冲赶来的衙役,听了这话,吓了一跳。有机灵点的,直接转回去禀报了上官。
上官是京畿卫吴超年,一听这话,那还得了。别人不知道,吴超年可是前几天就听说了,皇上下了圣旨,赐婚镇国公府世子和忠勇伯府长房陈仪的婚事。传闻虽厉害,毕竟是传闻。
这一旦有了人证,意义可就大不相同了。
若此事他办得好,升官发财可就有指望了。吴超年心跳加快,忙不迭带上了几名心腹,直接上前带走了绿芜和胖婶子。
胖婶子被押解,半分害怕都没有。反倒回首冲着为官众人笑开了花儿,说了句:“可算等到今天了,我这装在心里多少年的心事,可算能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