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宫硬羽船外头虽然有防风罩，可依旧显得有些风大。因为晚了，怕孩子们着凉，言瑾让连余和药枝带那些孩子去房内休息，又在两人临走前，低声嘱咐了几句。
唐若没跟着去，而是一路跟着言瑾站在甲板上，言瑾看着外头，他也看着外头，言瑾抹了把椅子出来坐，他也就地在旁边一坐。
两人没有交流，直到连余和药枝出来，唐若这才悄悄挪了挪屁股，把自己缩到船舷的阴影里。
“怎么样？”
“回上修，这十二人皆不可修行。”
言瑾点了点头，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凡人中能修炼的人不多。即便有，那些穷苦人家也很少有察觉到的。
特别是这种小乞丐，更是无从考证自己是否有灵根能修炼了。
要上归元宗，就必须能承受住灵气。虽说整个大陆都有灵气，但始终宗门的灵气比别处要浓郁要多些。
肉体凡胎没有修炼，轻易上山只会被灵气压制爆体而亡。
所以如今若是想把这些孩子都收留了，就得让他们体内有灵根。
若是以前，这个问题一定会很头疼。可现在言瑾一点都不急了，但她总不能二话不说就把淬体丹拿出来喂给孩子们吃。
毕竟要不要修炼，这得他们自己选择。
好在路上时间还多，足够这几个孩子考虑的了。
“唐若。”
唐若缩在阴影里的身子一抖，又慢慢的挪了出来：“神仙姐姐。”
言瑾看着他，笑了笑：“你如今要跟着我回归元宗，你怕不怕？”
唐若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怕，有什么能比当乞丐还惨的？何况能像神仙姐姐一样神通广大，以后我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言瑾接着道：“可修仙之路极其漫长枯燥，期间甚至会遭受比你当乞丐时还痛苦的折磨，这样你也不怕？”
唐若犹豫了一下，反问：“神仙姐姐你怕吗？”
言瑾摇了摇头：“我跟你们不同，我是神仙呀。”
连余药枝：“……”
唐若：……”
药枝心软些，怕这孩子回答不好，笑着告诉唐若：“其实只是枯燥了些，平时不到处惹事的话，也不会被人打。”
言瑾：“我惹事了，我也没被人打啊。”
连余药枝：“……”
上修你能别说话了吗？
言瑾又指了指船头绑着丢在甲板上的那一坨黑影：“但你记住，别惹自己惹不起的人，否则就是那样的下场。”
唐若打了个寒颤，看着甲班上那一摊手脚扭曲的人影，心里隐隐有些害怕了。
方才他是真不怕，现在他是真害怕。
他哪里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啊？
“还有。”言瑾又道：“那些人，跟你不一样。他们体内没有灵根，带他们上山，他们会死。”
唐若一惊，连怕都忘了：“那怎么办？神仙姐姐你答应我了，不会丢下他们的。”
言瑾笑了笑，靠在椅背上点了点头：“我说话算话，如今交给你一件事，你去问问那些孩子，愿不愿意修仙。若是愿意，我有个法子，能让他们身体变好，可以跟你一起上山，只是过程会很痛苦。
“若是不愿，也没关系，归元宗山下有个镇子，在那里我有个宅子，可以容他们住下安生。每月我会定时派人送补给下山，还会送他们读书认字，让他们自奔前程。
“总归两条路他们都能走，但无论走那条路，日后都不要后悔，不要埋怨别人，否则有这样的人，我一定亲手掐死。看到那摊东西的下场了吗？会比她还惨。”
连余和药枝肃然起敬，之前连余忙前忙后跑东跑西的准备东西，担心就是上修会不会太心善了，这人心向来都是贪的，如今对这帮孩子太好，会不会导致升米恩斗米仇。
可如今上修恩威并施，且早早就立威。这样一来，也免得日后出现了白眼狼不好收拾的局面。
以前总听大掌殿提起，上修品行极好，就是行事不够果断，容易吃亏。现在看来，上修好像与大掌殿说的不太一样。
“我发誓，日后若是敢对神仙姐姐有任何不敬，定死无葬身之地。”唐若此时已倒地磕头不止。
若是在之前，他还不知道言瑾有什么本事，可当看到假神仙被折断了手脚丢出来的那一刻，他心里早就对言瑾敬意十足了。
所以从跟着言瑾回客栈起，他每一句神仙姐姐都是真心实意的喊的，一点都不带假。虽然有时候还是会觉得神仙姐姐有点不要脸，可这一点都不折损他对言瑾的敬畏之心。
唐若磕完头，起身就去了孩子们的房间，把孩子们聚在了一起，细细的把言瑾方才嘱咐的话说了一遍。
最后他看着那群孩子道：“我知道你们跟着我，只是怕饿死。可如今神仙姐姐说了，即便不跟着我，也会在镇上给你们安排住处，还会送你们去读书认字。你们若是不想修炼，依旧可以当凡人考取功名。两厢都有着落，不必非跟着我。”
普通人家的孩子，也许并不知道什么人生的抉择，可是流浪的孩子明白。
他们齐齐的看向唐若，异口同声道：“我们要上山！我们也要修炼！”
唐若怔了怔问：“很痛的，不怕嘛？”
孩子们一起摇头，又整齐的回答：“不怕！”
一个小丫头还补了句：“只要能跟若若哥哥在一起，我就不怕。”
唐若无奈的看了小丫头一眼，提醒她道：“比你上次被狗咬了还痛。”
小丫头明显被吓到了，往后缩了缩，却依旧坚定道：“那也要跟哥哥在一起！”
唐若从房中出来，眼里明显还带着泪花。他原本照顾这些孩子，也是被逼无奈，谁让整个破庙里只有他年纪最大。后头照顾惯了，他也没指望这些孩子能多感恩。
可现在看来，这些孩子都记得他的好，甚至愿意承受痛苦，跟他一起上山修行。
想到这里，唐若又抹了把泪，快速走到言瑾跟前，一躬到底：“神仙姐姐，他们都愿意修行，请您帮帮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