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三十鞭,猴哥吭都没吭一声,淡定表示不疼不痒的,挨了跟没挨一个样。
镇元子怒,心道他那龙皮七星鞭怎么说也是件法宝,开山劈浪都不在话下,今日在一只猴子身上居然连道印子都没留下,顿时不爽了。
伸手一指唐僧,冷声道:“全怪唐僧训教不严、纵徒行凶,打三十鞭!”
猴哥一听这话霎时面色一变,褪去了几分嬉笑从容,急匆匆道:“先生又错了!”
他接着道:“我偷果子时我师父正和你家两个道童说话呢,他一点儿也不知道,纵有训教不严之过,我这个当徒弟的也该替打才是,那啥……还打我吧。”
唐僧闻言惊诧地抬头,眸色复杂地看着他,看他笑得没个正行地跟镇元子讨价还价,仿佛两人关系有多好似的,而不是受制于人的阶下囚。
忽想到,他这徒弟从来便是什么都不惧,不怕疼也不怕死,不怕教训更不知悔改,也许,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能叫他惧怕。
镇元子故作宽容道:“看你还有些孝心,那行,就还打你。”
没错,贫道想打得就是你!
语毕,他示意清风接着打,要狠狠地抽,反正这泼猴皮糙肉厚的绝对受得住。
小道童表示明白,下手更是没了顾忌,一根皮鞭挥得是虎虎生风,看得唐僧直皱眉,不忍地闭了闭眼,却愣是不肯移开视线。
骆凡这下终于看出点不对劲了。
话说,唐僧要挨打,猴哥在那儿激动个啥?还几次三番的跑出来替打。再看唐僧,猴哥挨打,他在一边紧张个毛线?还满眼的复杂,一脸的心疼。
综上所述,三个字:有一腿!
正所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为了检验自己那貌似有点不太靠谱的猜测究竟靠不靠谱,他果断拽过镇元子道:“下次换个人打。”他指了指猪八戒,努了努嘴:“诺,就打那个。”
镇元子眼角一抽:“那个是哪个?道友你别忘了你还隐着身在,贫道可没那个本事知道你指的谁。”
骆凡默默收回手,他还真给忘了。
“……就肥头大耳的那个。”
镇元子听到这形容,立马准确无误的锁定了猪八戒,半晌,摇头道:“不好不好,此人满身的油水,用炸的更好。”
想到就做,镇元子显然是个典型的行动派,立刻命小童去准备东西。
一群小童在镇元子的□下手脚也麻利得很,等摆好了锅、架好了柴火、烧滚了油,猴哥那三十鞭才堪堪打完。
一连六十鞭下来,他倒是没什么事,精神奕奕活蹦乱跳的,反倒是负责挥鞭子的道童清风退到一边直喘气:可真累死他了,跟抽在铁板上似的,手都给他震麻了。
幸好这时候油也煮滚了,他正好能得了空休息会儿。
镇元子命人把猪八戒扔到油锅里去炸一炸,与前两次要打唐僧时不同,这一次可没有谁出来阻止代替。
几个瘦得跟竹竿似的小道童吃力地把猪八戒抬到了油锅边,平时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愣是走了三倍长的时间,于是也给了猪八戒更多的反应时间。
无辜中招的前天蓬元帅急得各种左顾右盼,只见师父无奈沙僧叹气,猴哥更是权当没看到,没一个指望得上的。
眼见着已经走到了油锅边上,就差把他扔进去了,八戒吓得连连呼叫猴哥:“师父!猴哥——”
这一声喊,那叫一哀婉凄厉,惊落了过路的飞鸟无数。
“八戒……”唐僧偏过头不忍再看。
猴哥不发一言,望着他笑得那叫一幸灾乐祸。
八戒顿时态度一改开始骂骂咧咧:“好你个孙猴子,见死不救!”
看到这一幕,骆凡悟了,基本已能证实他那猜测的正确性。
唐僧和孙悟空有一腿?
再想想小时候节假日必放的某电视剧……
骆凡瞬间囧囧有神:泥煤,还我那天真无邪的童年!
只能说猴哥前后的表现差异太过于大了,这下就连镇元子也看出了那么点端倪,念头一转,阴笑着道:“来人,把那唐三藏也扔下去炸一炸。”
猴哥这下沉默不住了,震断了绑住他的绳索,三两步窜到镇元子面前,毛遂自荐道:“别炸我师父,还炸我吧。”
说着,反身就要往油锅里跳。
骆凡捂脸:这位也太自觉了点吧。
镇元子显然也是这种感觉,想要处置的对象自己上赶着往油锅里跳,还面带笑容迫不及待……这也太没有成就感了!
对上猴哥,那真是任你有千般办法都只能化作流水。
金蝉子轮回转世这么多次,从前无不是福缘浅淡、命薄如纸,这一世竟让他遇到孙悟空。
猴哥在手,天下他有啊有木有!
又不能真炸了他们,再这么折腾下去可就要收不了场了。
镇元子赶紧回头寻找骆凡的身影,奈何这时候骆凡还隐着身在,于是他只能凭之前的感觉往柱子的方向打眼色。
骆凡无语地站在镇元子身侧,看着他不住地对着那根大圆柱抛媚眼,终于忍不住敲了敲他:“道友,你眼抽筋呢?”
镇元子正在一个劲打眼色,闻声瞬间惊得眼一抽,上下眼皮顿时维持在一个诡异的状态,闭不拢了。
这乌鸦嘴!
骆凡看他转过身半天没反应,凑过去一看,就瞥见了那只抽筋的右眼,瞬间喷笑:“噗!咳咳……道友你别每次都这么配合我。”
镇元子一手捂着右眼,继而恶狠狠瞪向……身侧的一团空气,也不知道瞪对了方向没有。
余光中瞟到油锅的方向,顾不得蹬人了,不禁催促道:“那猪还没下锅,猴子都在锅里游了一圈了,菩萨你还不出来收场!”
骆凡侧首一看,只见猪八戒双腿撑在锅边抵死不肯下锅,小道童正努力把他往锅里按,锅中,猴哥欢快地游了个来回,冲他直招手:“八戒快下来,这油温正好!”
八戒汗流浃背地苦苦支撑,急道:“师兄,救我,撑……撑不住了……”
眼见着猪八戒快掉锅里了,小道童们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再接再厉,直把他往下按。
这时候,天边飘来一朵白云,装备齐全的骆凡自动开启菩萨模式,托着玉净瓶施施然站在上面,含着轻笑,满目的悲悯。
他抬掌一托,就快坚持不住战线、大半衣服下摆都已经落到油锅里的猪八戒就这么被凭空提了出来,然后“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
前天蓬元帅各种感激涕零,激动道:“菩萨!”
骆凡落下云来,探手一指,唐僧师徒几人身上的绳索便倏然松开了,唐僧一喜,快步上前,领着徒弟们行礼道:“弟子见过观音菩萨。”
猴哥不情不愿地跟着自家师父拜了拜。
骆凡淡然地点了点头,在走过金蝉子面前的时候特意多停了两秒,看着金蝉子那低眉顺眼的虔诚样,再想想这厮从前把观音菩萨那套白纱裙制服递过来时的幸灾乐祸,一个字:爽!
转头继续训猴哥:“你这泼猴尽惹事端,那镇元大仙就连我都要让他三分,你还敢弄倒他的树?也罢,这次我便再帮你一次,可莫再有下回了。”
猴哥各种委屈:“谁知道那老道士那么宝贝一棵破树,好小家子气!”
被指责小家子气的镇元子默默走到猴哥身后,抬脚,踹。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堪称潇洒,猴哥瞬间扑街。
猴哥不服,表示刚刚只是没站稳,跳起来就要开打:“你这老道就是小气,还不让说不成!”
眼看着刚刚平息了一点的事态又有了加重的趋势,唐僧低喝了一声:“悟空!”
那语气里带着点儿恼怒,带着点儿无奈,还有那么点儿不易觉察的宠溺,简直比那紧箍咒还管用,猴哥立刻收声归位,老老实实地站回他身后。
小插曲结束,骆凡对镇元子道:“镇元大仙请带路吧。”
一行人到了后院,骆凡拿杨枝沾了甘露绕着果树的残骸洒了一圈,霎时间,似有无限的生机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弥漫充盈起来。
栽倒的果树自动站了起来,根须扎回到土里;断掉的树枝与枯萎的密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全都长出来了,细细密密地缠绕铺垫着,遮挡了大片的天空;那些遇土而入的人参果也纷纷从地里冒了出来,自发回到树上挂着。
不过片刻,惨不忍睹的枯树便恢复了原状,模样煞是喜人,乐得镇元子连遮挡他那抽筋的右眼都忘记了,围着树干绕了几圈,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全部恢复后,这才回头一本正经地向骆凡道谢:“谢过菩萨了。”
道完谢,他乐呵呵地捋着胡须,热情邀请道:“估计明月把晚饭也做好了,道友,移步吧。”
一听到晚饭二字,猪八戒立刻对唐僧道:“师父,要不咱们也在这里用顿斋饭再赶路吧。”
“这……”唐僧语气犹豫,他们不久前才得罪了别人,立场貌似有点尴尬啊,但他们因为这事儿被折腾了一整天,也确实饿惨了。
猴哥见状,凑过去对镇元子道:“先生,你看这天色也晚了,咱们师徒在你这里化顿斋饭呗。”
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化斋?别以为树复原了贫道就忘了你的恶行!
“清风,送客!”镇元子冷着脸,果断下了逐客令。
“菩萨……”一行人转头向骆凡求救。
“我只是客人。”骆凡无辜地摸了摸鼻尖,表情很是爱莫能助。
于是,无比悲催的唐僧师徒只得饿着肚子惨兮兮地离开了五庄观,继续他们的征程。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咱这会儿也好饿来着……熬夜桑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