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天色渐渐暗下去,夜幕降临。
骆凡苦哈哈地蹲在小溪边,各种法诀轮番上阵,折腾了好半天才在食指凝出了一点火星子。
凉风刮过,他打了个哆嗦,赶紧把还冒着火苗的手指伸到身前那堆枯枝中,火焰腾地升起来,在他犹显苍白的脸上映出几许绯红,更显病弱。
难怪天帝惩罚人的时候动不动就说贬下凡间,他今天才知道所谓贬下凡间的下场究竟有多苦逼,就跟游戏中八十级高手突然变成十八级新手菜鸟一样,那心理落差不是一般的大。最重要的是,灵力尽失,一瞬间,那些使了好些年都变成了本能的法术就统统都不能用了,各种不习惯,适应力差点的甚至可能自己把自己给折磨死。
骆凡现在就处在这种苦逼的状态,他一分钟前就差点被冻死在这个荒郊野岭。
幸而,他不是被贬下凡间的,灵力失去得不是很彻底,至少在他锲而不舍的努力下终于弄出了点火星子点燃了柴火,免去了他堂堂观世音菩萨险些被活活冻死山野这个笑话一样的下场。
骆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地步,但他隐约猜到,很可能跟宝莲灯有关。
——是的,就是杨婵手中那个坑爹的宝莲灯!
事情是这样的,两个时辰前,去北方出任务的杨戬终于回来了,两只聊着聊着就腻到一块儿去了,腻着腻着就滚床上去了,正折腾着对方衣裳的扣子准备大战三百回合呢,天天拖着嫦娥来二郎真君殿报道的杨婵听到屋里有响动,门扉虚掩着,顺手推开门一看,撞了个正着,一时间,四个人默默对视,大眼瞪小眼。
“这……”一贯以冷艳高贵着称的嫦娥震惊了,差点绷不住形象尖叫一声——这绝对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惊悚的一幕,没有之一!
杨婵早就隐隐有所猜测,还算有些心理准备,不过突然就这么撞见了,坐实了她的猜测,剥去了心中最后那一点微薄的希望,又是惊讶又是绝望,欲言又止,总之表情很复杂。
杨戬倒是淡定得很,坐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服,然后把貌似怔住的骆凡拉过来,帮他把衣领扣好,动作做得很顺手,可见平日里没少干这事。
骆凡任杨戬帮他整理衣裳,目光定定落在门扉上,默默内伤:这究竟是第几次被人打断了,为毛他总是忘记要锁门?!
半晌,杨婵打破沉默:“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两人一齐偏头望过去,骆凡摸摸下巴,点头赞同道:“的确,我下次会记得先锁门的。”
杨婵:“……”
嫦娥:“……”
不,这根本就不是锁不锁门的问题!
杨戬是不在乎,骆凡是一向抓不住重点,于是,被抓奸在床的两个当事人根本就在状况外么?
“菩萨想来也知道,天规禁止男女私情,二哥是司法天神,当以身作则,你莫让他难堪。”杨婵语重心长,试图从天规方面来劝导,虽然她向来对这一条甚是不屑。
骆凡收回纠结在“怎么又没锁门”这种诡异地方的心神,反应过来杨婵的意思,勾了勾唇,明目张胆地钻天规的空子:“杨戬是男人,我也是。”所以,男女私情神马的,从一开始就不成立。
杨婵语噎,心说:就是因为你们俩都是男人这问题才大啊好不好!
“阴阳调和,天经地义,我们修道之人更应该明白这点才是,没有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说法,这不正常!”杨婵明智地改变策略,把伦理道德天理循环那一套搬出来。
骆凡眼角一弯:“贫僧从来不走寻常路。”
贫僧这称呼都出来了,语气含笑,却带着点说不出的挑衅,可见着实被郁闷得不轻。也是,好不容易撵走了哪吒,又来了个杨婵,再这么多来两回神仙也hold不住呀,非得阳痿不可!
“世间万物何其多,少我们两个,阴阳也不会不调,天地更不会崩塌。”杨戬轻笑,抬眼淡淡看了杨婵一眼,“三妹却是管得多了。”
二哥是在暗示她不该管他的事情么?杨婵咬了咬下唇,从身份上来说,她是杨戬的妹妹,的确没什么资格去管杨戬,她也无意去干涉她哥哥的生活,只是,二哥喜欢谁不好,偏要喜欢一个男人,实在有违人伦,大的方面且不提,他就不怕旁人说三道四,沦为他人笑柄么?
娘若是还在世,定也是反对的!
无论如何,她必须阻止……
这样想着,她的手下意识地触摸到挂在腰间的宝莲灯上,灯芯之中,柔和的光芒一闪而逝。
这是要动手了?
骆凡扬手召出玉净瓶,这纯粹是条件反射的动作,他倒是一点儿也不忌惮宝莲灯这个在三界之中传得神乎其神的法宝,当初封神之战时什么法宝没有见过,这么一盏破灯他还不放在眼里。
杨戬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而且他根本就不觉得骆凡跟杨婵两人会打起来,最多对峙片刻,于是半点儿不担心。
然而意外这东西总是发生得这么突然,骆凡刚召出玉净瓶呢,啥还没做,就觉得忽然全身一僵,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灵力快速地流失,这下他有些慌了,张口想叫杨戬,却发不出声来,霎时间冷汗淋漓,不过刹那,他眼前突然暗下来,视野和神智都开始模糊,记忆中最后一个画面是杨戬紧皱着眉的俊颜以及那双瞬间爬满惊惶的眼。
能让杨戬露出这样的神情,骆凡觉得,他一定是出大事了,绝不可能只是灵力流失动弹不得的状况。
事实证明,他的确很了解杨戬。
当骆凡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趴在某不知名的荒野草丛中,目测他很可能是直接从天上直接摔下来的,啃了满嘴的泥。
骆凡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体内灵力还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幸好坠落地点附近就有一条小溪,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洗漱,漱了好几次口才勉强把满嘴的泥腥味压下去。
支着下巴坐在火堆边,骆凡郁闷得无以复加,哪怕把他数十年的为人生涯与数千年的成神生活加一块儿算,都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悲催过!失去灵力流落凡间,无法联系到杨戬和小善财他们,甚至毫无自保之力,就连一阵风吹过都能让他瑟瑟发抖,寒冷与饥饿时时威胁着他的性命,那种无力感更甚于被天道打压折磨或是被束缚在紫竹林的时候,如此的脆弱,仿佛随便碰一碰都会碎掉一样。
朦胧的夜色中,隐约传来模模糊糊的说话声,骆凡偏头望过去,一个人沿着小路走过来,打扮像是个富商,穿着一身锦衣华服,就是动作举止总带着那么点说不出的猥琐。
他从拐弯处走过来,一抬头就看到一白衣人坐在火堆旁,纤细的背影带着不易觉察的孤寂,长发披散如幕,在火光下晕开一层绯红,不经意地回眸,眉目如画,仿若谪仙。
猥琐男瞬间怔住,连正在摇晃着折扇的动作都僵住了,呆呆的唤了一声:“仙子……”
骆凡一笑,然后猛然站起身一脚把某猥琐男踹翻在地,“仙子你妹!”安静柔和的神色瞬间从面上褪去,目露凶光:“快,脱衣服!”
卧槽,脆弱个毛线!这货简直无耻得令人发指!
猥琐男闻言浑身一僵,面色发白,一手死死抓住衣领,一手捂着菊花,“你你……你要干什么……”
骆凡被他这个动作囧到了,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劳资基友长得可俊了,才不会对你个猥琐男感兴趣呢!!!
“脱是不脱?不脱宰了你!”凶神恶煞的表情,恐吓威胁的语气。
“脱……这就脱……”猥琐男很识时务,战战兢兢地把厚厚的外袍脱下来。
骆凡一把抢过来,满意地摸了摸领子上那圈厚实的绒毛,然后果断往身上一裹,瞬间笑眯了眼——矮油好暖和!
猥琐男打了个喷嚏,在寒风中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不过他心底还是不自觉松了口气——原来是劫衣服不是劫色哟,吓死他了。
“老爷——”
从远处跑来十来个家丁打手,齐刷刷围在猥琐男身边,喊得声嘶力竭,完全无视了旁边正披着老爷的衣裳疑似劫匪的骆凡。
猥琐男从地上爬起来,一巴掌扇过去,“哭个屁,老爷我还没死呢!”
“咳咳。”骆凡干咳两声昭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然后伸出右掌在猥琐男面前晃了晃唤回他的注意力。
看到骆凡脸上的笑容,猥琐男只觉得脊背一凉,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一干护卫们,终于找回了一点儿底气,防备地盯着骆凡,“你别轻举妄动,我们人多!”
“知道知道。”骆凡敷衍地点点头,问道:“你们这是要上哪去?”
猥琐男冷哼一声,不乐意开口,虽然这个问题不是什么秘密,但是面对一个刚刚打劫过自己的强盗,他有拒绝回答的权力,哼!
不过再好的打算也架不住有拖后腿的,家丁甲忙不迭地答道:“华山!”
“老爷这是要去向三圣母娘娘祈愿。”家丁乙低声补充了一句。
猥琐男瞬间脸黑了,这拆台也拆得忒利索了!
骆凡脸也黑了,不怎么美好的记忆纷至沓来,华山、三圣母、杨婵、宝莲灯、还有这莫名其妙的灵力流失……靠!
“成,顺便把我捎上吧。”
虽然他这会儿对杨婵膈应得慌,只是目前找到组织解决他的现状才是最重要的,个人喜好可以先放在一边。
“哈?!”
猥琐男愣住了,这是什么状况,居然还赖上他了,难道说……之前抢劫衣裳什么的都是掩人耳目,他的菊花依旧处境危险么?!
作者有话要说:宝莲灯这一卷……不好写啊,想了很久【远目~~
ps:提前给菇凉们说一声,本卷与宝莲剧情恐怕会出现很大的差异,咳咳……要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