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难描述那一刻的感觉,如果真要说,我觉得是,五雷轰顶。
赵统在我身后醉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打嗝。我丝毫不能移动,一阵难以言喻的晕眩感袭来,让我甚至觉得难以站稳。我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深呼吸了几口,才勉强僵着身体转过去。
他已经顺着柱子滑了下去,瘫坐在地上。
我觉得我的腿在发抖,寒意深入骨髓,我很困难的才移动到赵统旁边,一股酒气顿时扑面而来,我顾不得那么许多,蹲下去摇着他问:“你刚才说什么?你刚才到底说什么?”
他目光涣散地看着我,只是傻笑,我心中火燎一般,抢过他手里的酒壶,把剩余的酒从他头顶浇了下去,谁知道他仅是一愣,稍稍抖了一下,便开始哈哈大笑起来。还大叫:“洒得好,洒得好!”
我看他那样子,实在不可能盘问得出什么,只能叫来底下人,把他弄到客房里面去睡觉,他刚被扶起来就吐了,还好没吐在人身上,即使是那样,酸臭的味道也足以让人作呕。
醉成这样,没有一晚上绝对醒不过来,我只好先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可是一晚上辗转反侧却怎么都睡不着,早上天刚亮,就有丫头来叫,说是让我去前堂,我心里着急,却没有办法。今天是我嫂子过门第一天,依照习俗需要拜见我爹娘,还要去祠堂祭祖,这种场合我必须到场。
我到赵统的房间外面踱了几圈,里面传来的轻微的大呼声,气息平稳。我心里焦急,又不能多拖时间,无奈之下只能叫来小兰,让她看到赵统一起身就来通知我,而且一定一定不能让他走了。小兰第一次看到我如此认真地吩咐她做事,一脸严肃地答应下来。
我到前堂的时候,其他人几乎都到了。我偷偷溜到我娘身边站好,我娘低头等了我一眼,似乎在批评我不该这个时候才到。
本来我以为就简单地敬个茶,敬个酒然后去祠堂里面上香,谁知道我哥嫂行完礼敬完茶后,我作为晚辈还要向我哥嫂和长辈行礼。接着去上香,要读祷词,两人跪在祖宗面前长篇大论,叽里呱啦的我一句话都没去听。心里火急火燎,就在想赵统这家伙起床了没有,既想看到小兰一路小跑过来找我,又害怕太来通知我,而我却脱不开身,一时间几乎魂不守舍。
一直到近午时,仪式才全部完毕,本来还要去阖家宴,我借口肚子疼,匆匆离开。往客房赶的时候碰上步行匆匆的小兰,她见我就说:“小姐,快点,赵公子要走了!”
我跟随她几乎是一路小跑,完全没有个相府千金的样子,到客房外院的时候发现赵统已经离开,立刻又往门口追去。小兰可能觉得自己工作不到位,一路上和我解释,她上气不接下气,说了半天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其实赵统醒过来才不多久,起来后发现自己是在丞相府,然后又知道新人在祠堂,他可能觉得之前一晚很失态,有点不好意思,说什么都不肯久留,洗了把脸就要离开。
就在快要到相府门的时候,我看到了他,还好及时,再晚半分钟,他就离开了。
“赵大人!”我高声叫道。
门官看了我一眼,可能觉得我这样很不符合身份,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不过我这一声,赵统倒是停下来转过了身。
“诸葛小姐。”他用手遮了下阳光,其实阳光并不算怎么耀眼,看来一夜宿醉,现在就算酒醒了,也头疼得厉害。
我也慢了下来,用手按了按胸口,稍微平复一下气息,一边向他走过去一边道:“怎么,你要不辞而别么?”
“不敢不敢。”他拱手一揖,“之前在下失态了,如今只是想回府更衣洗漱,改日再登门道谢。”
我心里冷笑一声,想,让我一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就这么便宜你让你走吗?
“赵大人这样从相府出去,怕是不好吧?”我打量了他一下。
他浑身的衣服都皱巴巴的,头发虽然草草梳了下,但是仍然略显凌乱,眼睛红肿着和哭过似的,样子的确狼狈。
“还是先收拾一下再回府吧。”我偏身让出一条路,示意让他往回走。
他依旧没动,看上去有些犹豫。
“赵大人可能不记得了,”我看一定要给他点刺都没有,反而哈哈大笑地说:“这只是在下醉后感言而已,何来全诗?”
我心里的绪,低头想了想,道:“我叫肖承卿。”
这一点我没料到,惊讶但看着他:“是你?”随即我想起来之前碰到他的片段,“也难怪。”
他显得莫名其妙,“我们认识吗?”
“我是葛异敏。”我平静地说。
他仍然是一脸疑惑的表情,应该是没想起我来。我叹了一口气,难道我这个人的存在感就那么弱么?
“‘艺名’‘真名’的那个?”我看他还是没反应,“就是大巴摔下山时坐在你前面那个?”
这下他终于恍然大悟,“对不起,隔了太久了,记不清楚了。”
“隔了很久?”我觉得奇怪,“你来了多久了?”
“快六年了,你呢?”他问。
我一惊,对他顿生同情之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来了十个月没到。”
他也是一副意料之外的表情,但立刻就转为懊恼的表情:“这也太不公平了!”
“哇,老大,你有没有搞错,这种事情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你还是赵子龙的嫡长子呢。”我从未觉得现代汉语说起来有那么畅快。
“你还是诸葛亮的女儿呢!我还想做他儿子呢!”他不服气的争辩道。
“你想得美!他亲生儿子还有几年才生出来,你要是诸葛乔的话,还能看到孙权周瑜,还看到过关羽张飞,要不要那么贪心啊?”
这下他哈哈笑了,整张脸都舒展开来,“这说得是,我倒的确见过关公和张飞,其实红脸也不那么红,黑脸也只不过是晒得比较黑的那种程度而已。不过……”他得意地瞟着我,“这种机会你是想都想不来了。”
“那你扯过诸葛亮的胡子没?”我虽然心里有点羡慕他之前的见闻,但仍然装作不削。
他一愣,接着,几乎同时,我们两个相视大笑起来。
可是笑着笑着就渐渐沉默,一时之间只闻风过树叶的“沙沙”声,和时不时传来的鸟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