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轻轻一笑,望着摇篮里的顾宣和扭着身子伸着小手一下一下的往上抬着,想要抓住顾嘉荣的手指,里衣被扭开一角,露出了软乎乎圆滚滚的小肚皮,肚脐眼一颤一颤的十分可爱。
“你倒是实诚的很,罢了,你今儿眼巴巴的进宫求见朕,是为了见平安罢,见过了还不快滚?”挥挥手,乾元帝没好气的说,伸手将顾宣和的衣服拉了下来,盖住了那小肚皮。
顾嘉荣一时无语,他默默的抬起头来,眉头高高的挑起,有些郁闷的说:“陛下您这是过河拆桥?内子这两日对平安思念成疾,整日的食不下咽,还请陛下让臣带平安回府,也好让她安心。平安常住在宫里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臣可不想他小小的就被人说风言风语。”
好歹平安是从幼菡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总是住在宫里像什么话呢,现在宫里人心散乱,人人自危,他又透出了一些线索,保不齐有人狗急跳墙,危及平安了可怎么办。
乾元帝瞳孔微眯,咀嚼着顾嘉荣的话,登时想要发火,偏又看到小平安懵懵懂懂的清澈眸子,生生又将火气咽下去了,谁让自己将人抢了就跑呢,语气不由得显得有些僵硬:“平安才进宫三天呢,你急什么,等过了朕的生辰,朕亲自送回国公府。”
陛下,你的生辰可是在九月重阳之后,还须得大半年了,这,这叫耍赖皮。顾嘉荣瞪大了双眼,急的跳脚,当下就不干了:“等到您的生辰平安都会认人了,回府幼菡还不将我踢出房门,不干,不干。”
嘴里嚷嚷着,顾嘉荣死皮赖脸的抱着大摇篮,撕都撕不下来,顾宣和睁着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抬手拍拍顾嘉荣的手臂,努力抿了抿小嘴,板起脸来,做出严肃的表情,口中啊啊两声:“幼稚!别让外人看笑话!”
幸好乾元帝这老男人不知道顾宣和一口一个将他称作外人,还露出得意的笑容来:“看见没有,小平安自己都不愿意回府。”
这咿咿呀呀的话语,能听出什么来,皇上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顾嘉荣默然,嘴角实在忍不住的抽搐了一下,才咬牙道:“那让平安自己选,看他是要跟臣回府还是要留在皇宫里?”
当下两个人齐齐望着顾宣和,乾元帝最先伸出手来,在顾宣和面前晃一晃,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顾嘉荣同样不甘示弱,他才不信了,好歹是自己的儿子,相处了一个月时间,能敌不过这三天,乖儿子,快跟爹爹回家。
这两个人,真的很幼稚,长吁短叹了一句,听在两人的耳朵里就是几声深深浅浅的呼吸。虽然他很想回家,不过顾宣和知道,还不行,这个皇帝染上的毒瘾还没完全彻底的转移到他身上净化,若是他现在回去,那就是功亏一篑。最重要的是,这个皇帝恢复正常之后的情形,才是定国公府所需要的。
从刚才他父亲与皇帝的相处看来,顾嘉荣完全就是一副忠心为君的纯臣架势,乾元帝十分的信任顾嘉荣,而且他总感觉乾元帝对顾嘉荣的情谊远不止是对臣子那么简单,单单看他对顾嘉荣的放纵,就知道肯定还有别的内情。
闭着眼睛,带着不爽的将小手拍在乾元帝宽厚的手掌上,十分嫌弃的样子。乾元帝登时哈哈大笑起来,得意的瞥了顾嘉荣一眼。
一下子就傻眼了,顾嘉荣顿时觉得这画面特别的刺眼,偷偷的瞪了儿子一眼,这个小没良心的,才三天不见呢,就认不出亲爹来,欠收拾的小东西,等回府了揍你屁股。
心满意足的乾元帝乐呵呵的朝顾嘉荣说道:“看着日头都快落下去了,嘉荣来陪朕一同用膳吧。”
“气都气饱了,这个小没良心的,竟然连爹爹都认不出来。”顾嘉荣气哼哼的起身行礼,竟真的准备告退。
乾元帝失笑的摇摇头,跟个孩子置什么气,真幼稚。
退到了殿门口前却又折返回来,掏出了一张方子,递给了乾元帝,嘴巴里说道:“这是当初那神医留下的方子,幼菡和平安身子骨渐渐才好了起来,不知道与太子的病情对不对症,让太医且看一看。至于那神医,却是又云游去了,臣已经命人去重新寻找。”
顾嘉荣虽然准备与皇后保持距离,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应该做,事关太子,一个皇帝,很多时候对于正妻与儿子的态度有很大差异。若是他隐瞒,到时候乾元帝真的追究起来,也免不了一顿责罚,还不如先一步拿出方子,供给太医研究。
反正,能做的他都做了,旁的也做不了不是。
再说了,所谓对症下药,那神医不在,太医也只能小心的斟酌这方子上的药材重量,不敢随意便用在太子身上。
“难为你还惦记太子。”乾元帝叹息了一声,接了药方,又命人从库房里取了不少布料首饰药材赏赐给顾嘉荣,叫他一并带回府。
行礼之后,顾嘉荣退出了宫殿,慢慢的走出宫门,心里才真正松了一口气,皇上对平安的态度倒是很慈爱,瞧着真没有什么不对,平安在宫中也被养的不错,只是气色还有些不够红润。
等顾嘉荣施施然离开之后,乾元帝手指抚摸着顾宣和脖颈处的红痕,闪过一丝怀念之后,才说:“嘉荣这孩子,都是三个孩子的爹了,竟然还这么孩子气,都不知道他的凶名是怎么来的?”
“皇上,您忘了,顾少爷当初随您征战四方的时候,那简直就是满身凶煞,也就在您面前会这样了,这是真正将您当做长辈呢。”赵宜上前一步,语气颇有些怀念的说。
“也就你还记得叫他少爷了,那时候他还真像个狼崽子,凶狠又忠心。”乾元帝莞尔一笑,曾经的顾嘉荣脾气可比现在坏多了,经常一言不合便与人大打出手,身上除了杀敌的血腥气就是伤药味。
“去好好查一查静嫔。”最后乾元帝神色淡淡的,平静的语气里却带着冷酷的杀机。
凤寰宫
皇后坐在床边,嘴角带着柔和的笑,看着太子将药汁喝了下去,又掏出手帕为他擦干净嘴角,指挥着宫女为太子按摩全身的穴位,直到太子眉宇间的痛楚稍微退散了些,才温声问:“今儿天气很好,日头不烈,可要到花园散散心?”
“不了,母后也去休息罢,我看您也累了。”被褥下的手指紧紧的捏成一团之后,太子周霁又无力的松开,他这幅样子,散心又有什么用呢?
皇后心中酸痛的厉害,脸上却还能露出笑来,儿子已经这幅样子,她再哭泣又有什么用呢,哪怕强颜欢笑也比在霁儿面前歇斯底里要强的多。
“那你好好睡一觉。”皇后见太子已经闭上了双眼,便为他掖了掖被角,放轻脚步的离开了房间。
待回到寝宫,褪去钗环,卸去脂粉,整个人憔悴的厉害,竟像是老了四五岁不止,李嬷嬷握住皇后的手,干瘦的厉害,差点又忍不住想要落泪,只强打着精神安慰:“娘娘莫要过于忧心,老奴眼瞅着荣贵妃那贱人是没命了,皇上对那孩子又是宠溺异常,形式对咱们来说可是比之前要好上许多。”
“嬷嬷,我担心平安那孩子,皇上对他的荣宠实在太过……”皇后的手指抓着椅子的扶手,喃喃道:“我虽想让他作为替身,能让他慢慢对抗荣贵妃,好叫我们能有一个喘息的时间。但是皇上并不是那种轻易便会信任一个人宠溺一个人的性子,偏偏只一眼就对那孩子如此照顾有佳,可是现在定国公和妹妹偏偏与我生分起来,我忧心日后……日后对太子不利。”
“娘娘,您这是又钻牛角尖了,定国公夫人可以说是您护着长大的,长姐如母,只要您放下身段,定国公夫人必会谅解您做的一切。况且,这也是为了那孩子好。“李嬷嬷张口就劝,心中却觉得庄幼菡实在太过无情,当时的情形如此艰难,皇后娘娘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说的是,我与幼菡姐妹情深,哪有隔夜仇呢?只是现在幼菡正在气头上,我送去的东西她虽收了,却没有个音讯,我想召她进宫,又被以病中为由给推了。见不了面,我又如何好挽回。”皇后面带忧愁,只觉得庄幼菡实在是大题小做,若是没有那一道红痕,她的孩子又怎么会得到皇上的青睐呢。
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这个妹妹好呀。
“娘娘,您暂且忍耐两日,如今孩子在皇上的乾清宫中,待过几日,幼菡夫人想念孩子,必会来求见与您,到时候您放下~身子说两句好话,解释清楚,也就够了。”李嬷嬷算了一下时间,按照定国公夫人疼孩子的那股劲儿,忍耐不了几天的,早晚得进宫。
她也不想想,当初若不是娘娘力排众议,亲自牵线搭桥,庄幼菡又怎么能够顺利嫁给定国公呢,当初顾嘉荣可是皇上眼前的最受宠的一个将军,才登基立刻就封了国公,她也成为了国公夫人。如今竟是将那些恩情忘得一干二净,与娘娘生分起来,李嬷嬷很是替自家的娘娘抱不平。
地牢里,两个侍卫解下一具悬挂的尸体,用粗布草草的裹起来,扎紧了草绳,一人牵着一条绳子,拖了出去,准备将尸体火化。
“才过了三天了,曾经风光无限的荣贵妃只落得个自缢的下场。”感叹几句,两个人出了牢房,朝着火化尸体的地方走去,周遭的景色越来越荒凉,杂草丛生。
谁也没发现,破败的园子里藏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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