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整个大殿里竟鸦雀无声,静谧的可怕,而那些官员望向泰桑的眼神已经变了,在乾元帝铁血的手腕下,他们从来都不恐惧战争。
坐在上首的乾元帝根本就没有一点儿要制止的意思,这态度摆明了就是替顾宣和撑腰。一个小小的山南国王子而已,竟也敢大放厥词,在他心中,亲自由他养大的顾嘉荣,可不是区区山南国能比拟的,不过是一个偏远小国的公主,竟也敢肖想大晋的定国公。
周围的大臣都将乾元帝冷漠和看戏一般的神色收在眼底,心里头立刻就有了谱儿,谁也不会不开眼的跳出去反驳顾宣和,那是蠢货才会做的事情。
定国公被逼婚,若真的休了定国公夫人娶了这山南国的公主,那才是对大晋的羞辱,堂堂大晋何须畏惧这么一个小国。
顾宣和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点点寒光,一字一句的逼问:“你说,是不是想两国开战?我大晋奉陪到底!”
泰桑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在脖颈之中,浸湿了衣领,他脸上愤怒不甘的表情变得踌躇尴尬起来,心中盼望着有人能够站出来替他说一句好话,眼神飘忽着环顾四周,却发现那些个大晋官员脸上都带着如出一辙的讽刺,心底愈发的不安,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我不是……妹妹……只是仰慕而已……”
苏帕娜换了一身大晋的礼服,长裙飘飘的赶了回来,才一踏进大殿便发觉气氛不对劲,抬眼望见的便是自己哥哥结结巴巴几乎是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她可比泰桑聪明多了,心尖儿一颤,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能将泰桑逼迫到这个程度的话语,除非是两国交恶开战。
想到这里,她连忙提着裙摆跪伏在地上,请罪一样的姿势:“尊敬的皇帝陛下,还请原谅哥哥激动而出的话语,他只是太过于担忧我的婚事。我心中确实对定国公敬仰万分,也听闻他与妻子伉俪情深,才让哥哥误会我对定国公心生爱慕,还请陛下念在哥哥与我年幼无知,宽恕我和哥哥的冒失。”
山南国绝对不能承受与大晋的交恶,一旦交战,那山南国只有被吞并的下场,这绝对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顾宣和闭嘴不言了,这公主倒是能屈能伸的人物,敬仰这个词用的真是微妙。
神色淡淡的瞥了一眼那孩子,发现他已经出了气,便将目光落在跪地的公主身上,这个时候那泰桑才反应过来一般,见自己的妹妹孤零零的跪在大殿中央,卑微至极,用力捏了捏拳头,咬牙出席,一同跪在苏帕娜身边,大声说道:“是我鲁莽,请陛下宽恕,定国公大人,若你不愿意娶我妹妹,我也不会强求。”
说完之后,又有些不平,才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句,我妹妹值得更好的年轻人。
乾元帝神色莫测的望着跪在大殿里的兄妹两,心里暗道了一声可惜,若是这女孩晚来一步,便能逼的这鲁莽的泰桑引发众怒,也能有借口开战了。
久久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声音,跪在地上的苏帕娜脸色已经一点一点的失去血色,莫非哥哥真的将大晋皇帝得罪狠了?
“罢了,朕瞧着你们也是不懂事的年纪,下次记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乾元帝这才开口,免礼让两人起身。
听到他这么一说,两人心里一松,又行了一礼才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大殿里慢慢的恢复的热闹,歌舞升平。
宴会结束之后,那苏帕娜公主倒是极为识相,亲自登门拜访庄幼菡,向庄幼菡告罪,连连说是一个误会,她十分尊敬定国公,只因为他是击败蛮族的战神,并无旁的心思,也盼望他们夫妻能白头偕老。
这一番赔罪的姿态十足的诚意,周全的叫人挑不出错儿来,庄幼菡笑纳的礼物,客客气气的将这公主送出了门。
这次宴会上的风波还是传了出去,京城里不少贵妇都隐隐羡慕着庄幼菡,不过,待关于苏帕娜选夫婿的风声传出来之后,反而吸引的大半的注意力。
她们原本以为苏帕娜是想要留在京城,但是在得知了她虽然身为公主,实际上是有继承权的时候,不少贵妇的心动摇起来。若是娶了这苏帕娜,随她回到山南国,待她登基为女王,那她的丈夫便是王夫。
哪怕舍不得嫡子,别忘了,这大户人家,谁还没有个庶子呀,真的娶了公主,也算是露了脸了。
礼部的官员负责招待山南国的一行人,时间长了,这兄妹的性子也叫人摸清楚了,泰桑的态度有所收敛,实际上却是霸道异常的鲁莽性子,言语中带着十足的自傲,而苏帕娜则与之相反,看似天真活泼好相与,却十分的机灵识大体懂规矩。
也正因为此,有不少人都动了心思,况且那山南国也并非贫瘠苦寒之地,或许真能拼出一条光辉大道来呢,尤其这公主长相貌美如花,性子也很好。
这些信息传来,只听的顾宣和津津有味,权当做八卦打发一下时间而已,基本上山南国的使节与他没什么关系。
他这个时候正坐在马车上,平稳的朝城外驶去,难得的春光晴好,他磨了许久才得到庄幼菡的点头,准备到严川家里小住两日。
洛茹的庄子买在京城郊外的上西村,房子是村里常见的青砖大瓦房,瞧着虽比不得京城里的奢华精致,却也过得富足悠闲。马车才刚刚到了门口,便见洛茹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到严川和顾宣和,脸上带着极温柔慈爱的笑容。
“坐了这么久的车,平安快歇歇,屋子已经收拾好了,乡下没城里舒服,若少了什么,只管开口。”洛茹知晓儿子性格冷淡,而且年纪也不小了,只拉着顾宣和的手,将他迎进门。
特地为他准备的屋子果然是新扫过的,很是干净,似乎用熏香熏过,带着一种很清新的草木香气,被褥坐垫都是新的,在太阳下晒过,没有那种压箱底的潮湿味道,摸起来蓬松暖和,显然是用了不少心思。
“才来一趟,倒是叫洛姨麻烦,准备的这样周全。”顾宣和对比了一下,严川住的房间里的摆设真比不上这一间屋子,该是整个院落里最好的摆设。
“你且安心住下,知道你来,我便欢喜的很。”洛茹这说的是真心话,便笑道:“你小睡一下,等醒了让川儿领你去山上玩耍,现在山上野鸡野兔都有,还能摘果子挖野菜。”
洛茹这话说的顾宣和心里一动,想起春天野菜的滋味,都要口水泛滥了。严川摸摸他的头,半蹲下来,抬手握着他的一双小脚,替他脱去鞋袜,让顾宣和乖乖午睡。
这番自然而然的动作看在洛茹眼里,不由得觉得有些微妙的怪异,偏见自己的儿子神色坦荡,又暗觉自己想太多,约莫是将他当做弟弟来疼爱罢。
小憩的片刻之后,顾宣和醒来的时候肚子开始咕咕叫,正好是用午饭的时候,严川推开门进来,照顾他穿戴妥当了,牵着他的手来到了院子里,那儿已经支了一张桌子。
“小侯爷。”端着一盆汤出来的水心见到顾宣和,忙问了一声好。
顾宣和瞧着她穿着一般的细棉布衣裙,发丝用木簪挽起,穿戴虽比不得在定国公府的时候,却面色红润,一脸的轻松自在。
顾宣和冲她点点头,便乖乖的坐在了木头长凳上。桌子上摆了好几样菜,用大骨熬出来的浓白汤汁,只拍了一块生姜放了一点儿盐,闻着便诱人至极,一大盘朝腊肉,那腊肉肥瘦相间,带着晶莹剔透的颜色,酸菜炖肉,清炒荠菜,凉拌马兰头……叫顾宣和看得胃口大开。
除了顾宣和之外,另外还有一同来的两个侍卫,因此洛茹做的菜分量十足。在这里也没有分桌的意思,便招呼着一同用饭。
顾宣和夹了一筷子清炒荠菜,吃起来清甜爽口,比起府里的精致美食又多了新鲜脆嫩的味道,严川见他爱吃,每样都夹了些放进他的碗里头。
大骨汤鲜美可口,炒腊肉咸香无比,加上各种爽口小菜,直吃的顾宣和小肚子都鼓了起来,满满的一桌子菜被几个人一扫而空,吃的极为满足。
略微在院子里绕圈圈散步,顾宣和准备等着消食之后,便上山去,抓一只漂亮的野鸡,回府也好炫耀炫耀。
没想到的时候,却有不速之客上门,而且还出乎顾宣和的意料。来的人竟然是严老夫人。
那严老夫人板着一张脸,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自从严六曲出事之后,她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了许多,连头发都斑白了,脸上的皱纹越发的多了起来,没有老年人独有的慈祥,反而显得很刻薄凶恶。
“严老夫人上门,又何事?”严川连水都没有倒上一杯,只冷冷的望着不请自来的“客人”,心里很不高兴,原本打算的好好的准备领平安到山上玩耍的计划就这么毁了,自然也不会给这老人什么好脸色。
被这般怠慢,严老夫人双眼怒火冲天,想要拍桌子发火,又想起来的目的,便咬了咬牙,开口道:“我是你的祖母,你这是什么态度,洛茹真真是一点家教都没有。你母亲呢?叫她出来见我!”
事关顾宣和的婚事,她就不信那洛茹会不同意。
洛茹往日唯唯诺诺的极为惧怕严老夫人,只是这些日子在庄子上日子过的很悠闲,又有水心在一旁打气,她出来的时候倒也没有被严夫人的样子吓到,只抿了抿唇,努力开口反驳:“我的儿子不用外人来指手画脚,严老夫人,你来到我家想要做什么?”
如果嗓音在严厉一点,没带着那么一丝颤抖的话,洛茹的表现简直与以前判若两人。
“我且来告诉你,如今有一件天大的好事摆在你面前,事关严川的婚事。”严老夫人又想发火,只是这丧门星已经与自己的儿子和离,只得忍了下去,方开口说。
顾宣和可不信,不止他怀疑,连严川和洛茹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望着这严老夫人,她从来都不待见严川,真会有好事,她又怎么可能想到严川呢。
“什么事情?”严川沉声开口问道。
“你可知道山南国的公主苏帕娜来挑选夫婿,我瞧着严川的年纪也合适,若是被挑中了,他便是驸马。等将来公主继承了王位,成为女王,严川可就是王夫了,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大好事。”严老夫人细细的打量着这个被自己一直忽略的孙子,越看越满意,虽然这煞星命不好,长相却是一等一的俊秀,不愁那公主看不上。
洛茹与严川面面相觑,她确实听说了山南国使节来大晋的事儿,只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严老夫人竟然会这般异想天开,竟然想要严川去做驸马。
山南国可是距离大晋数千里之外,真一去,可永远便不能回大晋了。
顾宣和看了看还带着稚嫩气息的严川,又想了想那公主的年纪,两人相差了不止五岁吧,那苏帕娜怎么可能看得上严川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呢。
“我的婚事不劳烦严老夫人操心。”严川只硬邦邦的丢下这么一句话,本想开口讽刺,若真想攀附公主,可以让你儿子去。又见洛茹在场,便将这话儿给咽了下去。
严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软的不成,准备来硬的:“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当我做不了主吗?今儿来不过是知会你一声,可别忘了,我儿可有做主的权力!”
这番话说出来却是带着逼婚的意思在里头了,俨然一副替严川做主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