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这一开口,刘氏和袁谭袁尚兄弟顿时便呆住了。章节更新最快(全文字)袁绍皱眉,咳嗽着怒喝道“怎么,没听清么?赶快派人去把熙儿带回来!”
袁尚首先反应过来,躬身应道“父亲莫急,我这便派人去通知二哥回来。”说着,袁尚便出了门,刘氏回头望一眼,略有所思。
袁谭面色虽不悦,到底也凑到袁绍跟前,寒虚问一句“父亲,您身子可好些了?”
袁绍看着地上碎了的药碗,冷哼一声“你们连药都不让我吃的安生,还来问我病好不好?”
袁谭嗫喏一句“我这是怕弟弟对您有旁的心思。”
刘氏上前,冷声道“那可是你的亲弟弟,你们都是我生的儿子,如果他都敢谋害他的父亲,你是不是也存了同样的心思?”
袁谭慌忙跪下,连呼不敢。
刘氏粗喘着,似乎气不可遏。“谭儿,你这么急着赶回来,我还以为你是一片孝心,原来竟是忙着来怀疑尚儿?”
袁谭张嘴想要解释,却看见袁绍眼中的厌恶,心里更是憋屈的紧。“父亲好生歇着吧,孩儿先告退了。”
袁谭起身便走,刘氏暗自松了口气,转头看见袁绍忧伤的脸。
周栾不见了,四处也寻不到,刘氏无奈只好另寻旁的大夫,心里也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但是这等大事,想必大夫为了保命,也有隐瞒。
果不其然,新寻的大夫也说只是寻常风寒,好生调养便是。刘氏问了些注意事项,便遣丫鬟送大夫走了。遥遥望着疏桐院那边,刘氏想到了袁绍所说让袁熙回来的话,心里不免打起鼓来。
凌波院空了,刘氏安排洛真住进去,洛真委婉拒绝了,说这简单的丫鬟房倒也住的习惯,不必搬来搬去,惹得麻烦。
刘氏哪会这么好心?不过是想着袁绍若是知道甄洛住在丫鬟房里,免不了该以为自己张扬跋扈,故才将吴琦岚住的晦气院子分给洛真。
洛真明白刘氏的意思,倒也不拆穿。听着刘氏讲些袁绍如今的情况,倒也为袁绍担心。尽管早便知道袁绍在官渡之战后便命不久矣,如今切实的数着日子等着,倒也觉得揪心。
刘氏看着洛真软下来的神色,悠悠道一句“将军昨个晚上让尚儿赶快传熙儿回来,幽州路远,怕是要些时日。”
洛真心里咯噔一下,忙想说不可能,此时袁绍病重,袁谭即归,与袁尚明里暗里的争这继位,何故要袁熙进来插一腿?
再看刘氏的担忧的脸色,倒不像是来骗自己的,倒像是来试探,否则也不会如此和颜悦色。思及此,洛真起身道“我也该去探望父亲了,母亲请便。”
刘氏尴尬笑了笑“我正好要去看看彩儿和仓舒,将军惦记着。”
洛真应着,身子却向外走,丝毫不在乎刘氏还在叙叙说着。朝露紧跟其后,偷偷回首看一眼刘氏,不禁轻声笑道“老夫人气的脸都白了,夫人,这些时日的气,我这算是解了一半。”
洛真却似乎并不在意,只快步向着竹漪院而去,嘴上随意说着“另一半,很快应是能解了。”
袁绍年纪大了,身子也大不如前,本是一个小小的风寒,加上心火郁结,竟成了火气与寒气共盛的急症。若是搁到平常,周栾也敢用些烈药,强行祛除寒气再泄火气。可是见袁绍的精神已经萎靡,怕这一副药下去,若是熬不过去,自己恐怕也便成了陪葬。
周栾跑了,洛真也就知道,袁绍这病怕是没救了。
一步一步走向内室,洛真依稀想起几年前,袁绍与自己彻夜长谈,同样也是这漫天的大雪。
内室里,袁绍还在休息。紫橦被刘氏留在竹漪院看护,手里端着一碗药,缓缓地搅动着。见到洛真则讶异一声“甄夫人来了?夫人刚去了疏桐院呢。”
“我与母亲已经遇见,她现在正在彩儿处,我是来探望父亲的。”洛真侧目向内室里望了望,隔着重重帘幕,只瞧见一片灰蒙蒙。
紫橦斜眼挑了挑,道一句“不巧了,大将军刚睡下,甄夫人还是改日再来吧。”
洛真闻言便要转身,忽听到袁绍轻咳一声,渺茫的声音透着微弱,让人听着便觉心伤。
“是洛儿么?进来说话吧。”
洛真应声,便由着朝露掀开珠帘,走进内室,来到床前。
屋子里暖意融融,干净又整洁。若不是袁绍那苍白的脸色,倒丝毫不见病人房里萦绕的衰败之气。
洛真行礼,开口问道“父亲可觉得冷?”
袁绍似乎笑了笑,扯着干涩的嘴角,笑的让人难过。“旁人都问我好不好,独你问我冷不冷?”说完这句,袁绍忍不住又掩着嘴咳嗽两声。
“天下寒士何其多,我却还能暖和这惨败的身体,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对我最后的宽待。”
洛真鼻子一酸,笑着安慰道“多少人暖了身子,却暖不了心。父亲是有福气的,子孙皆在,阖家平安,如此,不知多少人羡慕。”
袁绍微微垂眸,不语。转瞬抬眼道“是芳兰与你说的,我要令熙儿回来,所以你才来问我的是不是?”
洛真知道袁绍是聪明人,自然也不绕弯子“我来便是要问此话真假,父亲又是何意。”
“你以为尚儿会通知熙儿回来么?芳兰也是去试探你,目的也是为了经你之口,来我这里打探消息而已。”
袁绍自嘲般笑了笑“而你,不想让熙儿搅进来,只想让他在幽州安逸的待着,故才委屈自己,受着芳兰和众人的欺凌,回来这里。洛儿,若是熙儿知道你的心,也该原谅你了。”
话毕,袁绍又咳嗽一阵,面色因为呼吸不畅而潮红起来。洛真走至桌边,倒了杯热茶递到袁绍面前。袁绍接过,还未递到嘴边却呕出一口血,染红了茶水。
洛真心里刺痛,却只能唤紫橦进来,照料袁绍。
离开竹漪院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内室传来微弱的咳嗽声,却重重的敲在洛真心里。
洛真曾经想过,若袁绍不是这雄踞一方的豪杰,只是个寻常富贾人家。那么三子之间便没有这种非死即生的争位,也没有那惨烈的血色阴谋。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他雄姿英发,写下许多辉煌,经此一败,却再也难起,无形之中,都是命运的安排。
云清院里,郭宜安与袁谭正焦急的等待着,先前刘氏请去给袁绍探病的大夫倒被袁谭派人绑了回来,威逼利诱的这才说了真话。
袁绍活不过一个月了。
袁谭一拍大腿,怔坐在椅子上,挥了挥手却是吩咐把这大夫杀了,扔到乱葬岗去,以免袁尚再得了消息。
郭宜安皱着眉头道“三弟与父亲一同征战多年,想必父亲是有意让三弟继承的吧。”
袁谭耸了耸鼻子,满不在乎道“无论父亲最后意欲为何,关键便是看谁的手快,谁的眼明,谁的人多……”
郭宜安细一思索,又道“父亲让二弟回来又是何意?二弟领兵据幽州,正是块兵精粮足的宝地,二弟又颇具英才,以往也是深得父亲心。”
袁谭瞧着落雪,轻笑一声“既是三弟接下了统治二弟的口令,怕是直到父亲没了,二弟才能收到消息了,谁又能怪到我们头上?”
郭宜安这才算放了心,招呼着人准备饭菜,破天荒的把寒绯和冰凝也一并喊了来。
袁谭身边围坐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自然心情舒畅,难得的开怀大笑。到了这种一致对外的时候,郭宜安对寒绯便颇为优待,而寒绯知道自己并无背景,即使有心也帮不上什么忙。郭宜安却不一样,她是郭图的嫡生女儿,她在便意味着郭图一众人都支持袁谭。
由此,寒绯倒也不计较袁谭此时的偏爱,甚至对待郭宜安也更加尽心。
相比之下,辰景院却是冷清的有些可怜。
袁尚志在必得,唯独忌惮袁绍还有意与袁熙,心中左右衡量,便压住了袁绍要袁熙回来的消息,至于以后袁熙怪罪与他,另说便是。
逢萤备好了饭菜,怯懦道“显甫,吃饭了。”
自从江黍死后,袁尚便要休了她,可连她也知道,只要逢纪在,她哪是能被说休便休的人?
虽然没有休,却就此守起了活寡。
袁尚年轻力胜,睡遍了辰景院的丫鬟,却独独不碰她。忌惮着逢纪,虽然没有再娶,可谁都知道他在外养了多少歌姬舞女?
逢萤气,可是这种事情纠结到底,还不是怪自己不争气,只能懦弱的讨好着袁尚。
袁尚被这脆生生的声音打断,心中自是不悦,抬头看着饭席旁那个站立的娉婷人影,眉头一皱,却是挂上了笑意。
袁尚走过去,执起逢萤的手,一同落座。逢纪有些惊讶,开口道“显甫,你不是不喜欢与旁人一同用饭么?”
袁尚勾起嘴角,俊俏的脸带了些邪魅。“你哪是旁人,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呢。”
逢萤差点潸然泪下,蹲坐在一旁,不住的给袁尚夹菜,她以为袁尚良心发现,终于对她好了,她以为袁尚体谅她的苦心,终于肯原谅她了。
却听得袁尚幽幽问道“岳父大人,什么时候能来一趟辰景院?我有事与他商议。”
呵,逢萤落了滴泪,却是笑道“待用过饭,我这便去请父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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