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之河，我倒是知道一些。”
楚云忽然道。
秦子渊抬头望向他，楚云缓声开口：“尼杰卡是大祭司，他的记忆中有很多关于神明和古预言的传说。其中有一种传言是这么说的——河流，是亡灵通往故乡的‘门’，在河流之中睁开眼，就能看到阴阳相交的世界。”
“这当然是个荒谬的误传，但是之前乌达木也说到过。”
楚云视线瞥向桌上的那张纸，垂下眼。
“苍天书中记载，古约纳奇尔遗址移动的轨迹，正是在‘那场灾难’后……随着遗址一起沉入地底的草原国的河道。”
秦子渊随手在纸上画出几道波浪。
“这么说，这个地方或许就是当年盛极一时的草原国。”
“嗯，有这个可能。”楚云道，“至于死之泪，尼杰卡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东西……不过，如果这个国家真的就是在大灾难中覆灭的草原国，那么‘死之泪’也不难理解了。”
“为什么这些东西我……不、普索全都不知道。”
秦子渊戳着纸面，眼神沉下来，“这几天我本来就觉得挺奇怪，那个神使好像包揽了一切，我这个王只要下达命令准备他要准备的东西就好了……什么生之血死之泪河流水，还有那个浮空城……浮空城是什么、在哪里，统统都没有让我知道。”
“浮空城……我知道的。”
楚云憋了几秒，才缓缓吐出一句。
秦子渊先是微怔，然后却笑了起来：“你说。”
“传说苍天神的居所是悬浮于云层之上的一座城，那里是比虚无更安详的宁静，没有生、没有死，没有空气、没有重力，只有神永久地长眠其中。濒临死亡的灵魂，将踏过阴阳之门来到这座永恒之城，然后在没有尽头的行走中逐渐脱离于生者的世界。
“尼杰卡的记忆中有一些很零碎的片段。”
楚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具体的我想不起了，但我能确定，神使所说的这个浮空城是一个取其寓意的仿造品，位置就在这座王都中，在某个角落中被建造着。”
“当那三样东西准备好，这座赝品的浮空之城就会现世。”
这一次，秦子渊没有接话。
过了许久，他轻声道：“尼杰卡，他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
他放下笔，靠在椅子上望向楚云。
“我这具身体印象中的尼杰卡，是个柔弱温顺、只会缩在自己怀里哭的小傻蛋，一开始会把大祭司之位赐给他，也是因为朝中流言可畏，想借此给儿时的玩伴一个足以安身立命的落脚而已，事实上并没有给他什么责任。”
楚云想了想，也发觉出不对。
“一开始我猜测是神使利用了尼杰卡的身份迷惑了普索，让他难有精力细究那些东西，但现在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尼杰卡和神使一起设计蒙蔽了普索……”
秦子渊继续道，“即使是这样，普索也不应该一点马脚都没察觉吧？还是说他明知如此，却没有去追究？”
“不。”楚云突然道，“尼杰卡不可能陷害普索。”
他好像有些无奈地垂下眼睛，“留给我的记忆中，那种强烈的眷恋不是假的……刚刚接收到这些记忆的时候还不能确定，但随着想起来的事越来越多，对尼杰卡这个人的了解也越深。”
楚云揉揉眉心，“甚至尼杰卡的情绪都在影响到我自己。”
当面对着秦子渊的时候，那种强烈的臣服的欲望让人十分难以抵抗，他想要亲近，想要肌肤相贴，想要跪在地上亲吻他的手指。
楚云非常确定这种情感不是由于药物，因为身体的冲动并不强烈。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几乎快要分不清这是什么样的感受了，面对着一个明知道并没有爱上的人，理智和情感好像被剥离了，冷静的那一半看着另一半难以自控地沉迷在幻觉里，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些其实并不是错觉。
好在他还没失去神智，冷静的那一半占了上风。
“即使是背叛了全世界，尼杰卡也不可能背叛普索。”
楚云最后说，“所以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内情，尼杰卡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些事，普索的故意无视一定也有理由。”
天色渐渐暗下了，寝殿中燃起了灯。
“如果这里真的是三百年前灭亡的草原国，那么今天，可能是这个国家的最后一个夜晚。”秦子渊抬起眼，他的五官在灯火下深邃分明，眼睫和眉骨投下深深的阴影。
“或许能够亲眼看到这个灾难的发生吧，甚至我们也有可能成为悲剧的一部分。”
说到这里，秦子渊笑起来。
这笑容又冷漠又无谓，好像将要死去的不是自己一样。
楚云看着秦子渊的眼睛，浑身一个激灵浮上一种说不出的战栗，他感到从灵魂中涌出一种无法着落的空落，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又美丽的东西。
想要抓住……抓住……
“你干什么。”
秦子渊的声音近在咫尺，气息洒在楚云的鼻尖上。
这时候楚云才惊醒，他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趴在了秦子渊身上，一条腿跨上去，脸就要贴在一起。一种非常强烈的欲望催促着他，催促着他做什么……
秦子渊的眼神迷惑了下，然后瞳孔微微地放大。
他突然伸出双手抱紧了楚云的后背。
“你闻到了吗，有什么……”
秦子渊嗅到一种难以描摹的香味，这味道让他血液沸腾。
浑身涌起一种抓挠不得的烦躁，他下意识收紧双臂，温热的躯体被紧紧抱在手臂中，能够感受到腰部的曲线非常柔韧细腻，又有与女人截然不同的肌理分明的触感。
楚云脑中一片空白。
他知道这不对，太不对了，但是明明想要推开的双手最后却抱住了眼前的男人。热气洒在颈边，然后缓缓移上，柔软湿润的感觉在唇角舔了舔。
楚云身上的衣服很宽松，秦子渊一扯就扯开了。
“啊……”
微微粗糙的手掌刚刚触上皮肤，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猛地从脊背涌上，楚云腰部一软，被秦子渊稳稳捞住，坐在他的腿上。
秦子渊沿着后背的曲线摸上去，扯开肩膀上的衣物。
就在这时——
外面传来混乱的声音，有人在跑动、喊叫。
“——陛下！陛下！”
屋里的两个人似乎听到了什么，但这个时候大脑都自动过滤了那些，秦子渊终于扒掉了楚云的衣服，手正往下摸去解开了腰带。
“这个王到底在干什么啊！”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门□□发了一阵争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惨叫。
“看看窗外吧！那个是什么东西，很多人都被——”
一道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尾音诡异地拖长了一秒，屋里的两个人一开始还迷糊地转头看向来人，然后就一瞬间被完全吓醒了。
布兰特拉着一个长相有点眼熟的黑发少年，正小脸通红往外退。
“对不起，陛下……你们……”
秦子渊镇定地放开楚云，然后坐在椅子上弯下腰，捡起地上的衣服，抖开披在楚云身上。脸色正经得不得了！看不出一点破绽！
……太好了，这小子没认出来他们俩。
秦子渊变了长相，楚云也长成了大人。
布兰特被他们之前摸摸的场景震撼到，羞涩地没有仔细去看，所以根本没有想过在国王寝殿里偷汉子的会是自家老大和队友。
然而就在布兰特要缩回房间外，他身边的黑发少年突然在他耳边叨咕了几句。
布兰特一眨眼表情就变了，先是张大嘴，然后小眼神嗖嗖地射过来扎在楚云和秦子渊身上，两眼闪闪放光。
秦子渊、楚云：“……”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布兰特指着楚云大喊。
“啊！小楚云，你居然背着老大和别的帅哥搞在一起——！”
秦子渊都气笑了，走过去一个耳刮子刷在布兰特后脑勺上，然后大步走到寝殿中点起的好几盏灯旁，一盏盏端起来闻，然后，他从十七盏灯中找到了三盏有问题的。
吹灭了其中两盏，秦子渊端起还燃着的那一盏走了回来。
然后他笑着，把它凑到了布兰特面前。
布兰特一开始莫名其妙，然后突然脸就红了，哼哼一声软了下去，他身边的黑发少年一把拽住他，没让他滑到地上。
“懂了吗……嗯？”
秦子渊吹灭了这最后一盏，然后把灯台放在桌上。
“这个普索王还真是过着牲畜不如的生活……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是让人火大。”他看一眼站在一边的楚云，楚云神色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但是嘴唇已经被啃肿了。
秦子渊干咳一声，想起这是被自己啃的。
“布兰特，你刚刚说，外面发生了什么？”
秦子渊招呼他们在寝殿中的大床边坐下，布兰特小脸泛红，呆了呆才反应过来：“啊！——你是老大！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问我，还不如问问你身边这位。”
秦子渊望向黑发少年，对方也抬起脸来看着他，一双令人难忘的眼睛出现在面前。那是一双奇异的异瞳，左眼是浅浅的青金色，而右眼却是染了血一般的殷红，这让他原本就深邃的五官看起来更加阴鸷诡异。
“……是不是？塔斯洛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