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梦源纯粹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在她眼里这个小师妹虽然年纪比她大,但是胆子是一定不大的,太绵软的性格就会让人很想搓揉两番,她觉得挺有趣,所以就一个劲地在边上撺掇。
陶野还在那犹豫不定,时麒的脸色倒是突然变了变。她想起撕胯也不仅仅只是撕胯,就连忙开了口:“算了,你还是别开。”
她在岸上旁观着还好,她突然这么一说,陶野心里反而有些奇怪,就不自觉扭头往后瞟了她一眼。
时麒被迫无奈解释说:“你的韧带应该不算好,不然不会压压腿就伤了,估计不适合开胯。到时候真的拉损伤了,那就得不偿失了。没关系,不开也一样练松胯的。”
江梦源还待要说什么,被时麒横了一眼,她只好吐了吐舌头:“算了,我看你也受不住那痛。”说完就起身开门出去了。
陶野闷闷地想着时麒的话。她其实也觉得自己急不来,腿后的淤青还没好,哪就能想到开胯什么的。可是自己这么想是一回事,被时麒否决了则是另一回事。等自己的腿好了再说吧,陶野心里想着,既然花钱来学了,自然还是要尽自己的能力学好。比生孩子痛又怎么样,这辈子如果她能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想必那也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开胯倒不失为一种体验吧。
抱着这种天真的心态,陶野再也没开口,时麒则在后头暗松了一口气。
除了这一天时麒帮陶野推了两次药以后,后来都是陶野自己在家推的,虽然对着镜子麻烦了些,但想着要快快好起来,她也就不敢怠慢。
时教练虽然说了会出去,却没有说具体的时间,于是第二天一早,陶野醒来后就在被子里打滚,纠结了片刻后,才一掀被子坐了起来。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也不要去拳馆的日子里她现在也想不到别的,只知道如果今天时教练就走了的话,去鸣春公园是不是就会看到时麒呢?如果每一天都能看到她,只是看到她而已,这就已经叫她的心情很雀跃了。
心里没有藏着这样的一个人的时候,每天睁开眼后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完全是遵循着习惯的本能去过活,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的日子,无色又无味,只是为了生命的生存而已。
而现在则不一样,至少一觉初醒刚刚揉开眼后,心便会为那个存在于脑海中的身影跳得更热烈些,有了期待的小心思——虽然,也会有更多的别的情绪,但已经让她的生命有了不一样的颜色。
从这个角度而言,陶野想,纵使她与时麒不可能,她也不会轻易就把这个人忘了,不能忘的或者更多的是这种类似恋爱的感觉。
是的,一个人的恋爱。
这样一想,陶野就连一分钟都等不及了,迅速地把自己打理好,换上一身运动服,就出门了。
等她到鸣春公园的时候,时间已过七点半,果然,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时麒。她穿了一身镶了黑边的白色太极服,看起来要成熟一些,站在一群四十岁以上的练拳的人身边指点着,丝毫不会觉得不够资格。
陶野站得远远的看了会儿,才走过去。她一过去,时麒就发现她了,微微有些意外,但也朝她点了点头。
慢慢挪到石桥边,陶野开始活动筋骨。
一会儿后,时麒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时教练走了吗?”陶野问。
“还没,昨天喝多了,还在躺着呢。”时麒一边指点着她的动作,一边说,“下午的车。”
陶野顿了顿,才回答:“哦。”
时麒继续问:“你搬家了?”
“没呀。”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陶野是住在之前那家拉丁舞楼上,离这个公园可远着呢,从那边过来,坐个车也得很久。时麒想了想,又问:“你每天早上都来吗?”
陶野有些狼狈地回答:“嗯……”
“那你可要早起了。”时麒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眼睛看着她。
被这双漆黑的眼珠盯着,陶野一早起来的那点小雀跃也就萎靡了,她低下/身去,掩饰般地用手去触地,可总是差那么一点,大腿后面便被拉得生疼。她正咬牙丧气的时候,背上突然放上了一只手,时麒在一边说:“腿稍微再分开些。”陶野身子僵了一僵,依言做了,时麒又说:“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去,一边吐一边下压,不要弹回来,一点一点下去,把腰放松,再放松……”
在时麒的指引下,陶野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地面,冰冰凉凉的,而背上的那只手也立即离开了。
时麒又问:“我爸之前都教了你一些什么呢?”
陶野直起身来,由于用力过猛,眼前瞬间一黑,脑子发热。时麒手急眼快地从后面托住她的腰:“不要起得那么急,要慢慢来。”
猛地弹离开时麒的手心,陶野深呼吸了几口气,好受了一些,才连忙说:“我记下了。”然后微红着脸,呐呐地老实回答,“我其实也没来几次,所以……还没学什么新东西。”
时麒有些无语,无语之外,她突然之间悟了。
什么偶然、什么意外,那都是假的,眼前的这个女人,只是因为她才来学太极拳的。
这突然的了悟让时麒也有些五味陈杂,明知无望,何必去靠近呢,像珊珊一样,找一个她们自己的同类人,不是要少受很多的痛苦吗?时麒不认为自己能给予对方什么回应,甚至觉得她无异于在飞蛾扑火。对于这种自取灭亡的事,究竟应该说她是无知还是疯狂。
陶野见时麒不说话,就有些不安地立在那,她见有几个人走过来,就忙走开了几步,把腿搁在了石桥上比较矮的地方,开始压腿。
时麒沉沉地看着她,心里原本闪过很多的念头,例如干脆退了她的钱告诉她不要来学或者直接告诉她不要再想了我们是不可能之类的话,但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来得及说,那几个人是来找她问动作的,她也就随着她们走开了。
陶野不知道就在刚刚的几分钟里,时麒差点直接要给她宣判死刑,只是时麒一离开,她心里的压力就稍稍缓解了些。要怪只能怪自己太笨,平时不出现,一听说时麒会在这里就来,不被人看出端倪才怪。
那么,时麒看出什么来了,又看出来多少?
这一早上的后来,时麒再没有空过来管她,到是昨天饭桌上的几个人晃到她身边,跟她聊了几句。听说教练下午会走,几个人便商议着去超市买点吃的给教练在路上吃,陶野听了,连忙也一起去了。等回到公园的时候,练功的地方就只剩下几个人了,时麒正领着他们练拳。这套拳陶野没有见她练过,比之前那套起伏跳跃的陈式拳看起来要更朴实柔和,顿时让时麒的面孔沐浴在刚刚好的阳光中,不那么刺目,却足够明亮。
等时麒收势后陶野捧着塑料袋跟着几位师姐走到她身边。
“时麒,这点水果是给教练在火车上吃的,下午我们有事,就不送他了。”
“你们客气了。”时麒口里应着,接过陶野递过的袋子。她爸人缘好,尤其受女学员的追捧,对他的事都很上心,自然这也是因为她爸的拳教得好。所以说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这份心意会记在时家人的心里,相对的拳也会教得更上心。
人与人无非这样,付出都是双方的,时麒虽说和她爸一起教拳没几年,但实在是见过太多的各色人了。
“一起去吃早餐吧。”时麒招呼了一声,剩下的几个人就都离开了公园,转移到附近的早餐店。
陶野还是第一次和拳友去吃早餐,她走在一旁暗自观察,觉得他们应该是经常一起练了拳一起去吃的,难怪大家的感情看起来那么好,有长聚在一起的时间,关系总不至于会多陌生。
等到了早餐店里后,陶野主动的先去买单了,在这里她辈份最小,这也是应该的。
时麒只点了一碗馄炖,陶野见上桌后只那么不算大的一碗,就跑了去拿了一屉小笼包。时麒今天早上出门前就饿了,从家里吃了些东西出来的,现在也不算太饿才没点什么吃的,这会儿陶野都把小笼包端上桌了,她自然不能拒绝,就抬了一下手。
“请送一碟蘸酱来。”陶野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忙替她喊了出来,又转头问她,“要酱油还是醋或者是辣椒?”
时麒定了一会儿神,才吐出一个字:“醋!”
陶野就又跑开了去说要醋的,然后回到座位开始吃自己刚刚上桌的面条。
吃了一会儿,陶野觉得有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脸上,就抬起了头。时麒的目光如同暗夜里有一把无名的小火在慢炖着,提不上有什么热度,但却映照得人脸上发烫。陶野赶紧反省了一下自己,刚才……是不是表现的太卖力了?她挑着面条的手顿时就蔫了下去,只在碗里慢慢搅着,一边不安地等着时麒发话。
时麒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不好打请你吃饭还殷勤到位的人。何况这里人来人往,几个熟人都在身边,她也说不了什么。
醋碟子终于上来了,时麒慢条斯理的夹了一只小笼包,在里面蘸了蘸,送进唇里。小笼包里面的肉十分鲜嫩,加上一点醋味,瞬间唇齿留香。她吃得很慢,等她吃完了这一口陶野也还没敢吃下一口面条,她这才缓缓开口:“我吃不完这一笼,你吃一些。”
陶野顿时暗松了一口气,也夹了一只小笼包,她也吃得不快,但她是因为不想吃得太快。同来的人都在别的桌子上,这一桌只有她们两个人。两个人的膝盖在桌子底下微微碰着,时麒或是没留意,但她却是一动也不敢动的。吃快一秒,她们就要分开得早一秒,而下一秒再慢些到来有多好。陶野咽下了包子抬起头来,弯了眉眼,怯生生地翘起唇边:“醋很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