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侯爷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过了宵禁,可是张家大堂里,定安候夫人蓝氏带着三个子女还焦急得等着他。
世子张岐山虽尽力在保持着镇定,可毕竟只是十五岁的少年,脸上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焦急和担心藏都藏不住。
蓝氏看着儿子那样,就猜这小子怕也对魏家的小姑娘动了心了。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侯爷估计也快回来了,就故意说话逗儿子,想缓缓他紧张的心绪:
“山儿,你见过魏家二小姐?”
原本就心不在焉的张岐山哪里注意这些,娘亲一问,就连忙点头:
“上次在街……娘亲!你套儿子的话!”
蓝氏捂着嘴笑,这小子,果然还是嫩了点!
蓝氏身边坐着的张宁月看弟弟羞成猪肝色的脸,忙颠了一眼蓝氏:“娘亲,你怎么还是如此爱逗山儿!哪里有半点蓝家姑奶奶该有的端方文雅?”
蓝氏撇嘴:“月儿不也是蓝氏的外孙女,你敢说你自己很端方文雅?娘亲才不稀罕做什么淑女不淑女!过得开心是我们蓝家女儿唯一的任务!”
张宁月好笑:“所以娘亲才会把爹爹吃得死死的,后院的姨娘们才蹦跶不起来是吧!”
蓝氏老脸一红,又看身边的大儿子总算不那么紧张了,才叹口气安慰他:
“山儿别担心,你的张家的世子爷,蓝氏的亲外甥,魏家也不是一般软弱的人家,瑶儿会是你的妻子的!”
张宁月倒是知道自己弟弟担心什么,就接过蓝氏的话说:“至于瑶妹妹哪里,你更是放一百二十个心,魏家人可不是别的世家,对子女的珍稀程度不比蓝氏差,他们不会放任瑶儿出事的!”
蓝氏在一边假装吃醋:“感情你这小子媳妇还没娶进门呢,心就开始偏了,这个时候不安慰一下你娘亲我好不容易找的儿媳妇没了,却担心你媳妇受没受委屈?!”
张宁月翻个白眼,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在担心魏书瑶吗,非要说得如此绕口。
可性子直的张岐山却硬是没转过弯来,生怕娘亲因此而改变对魏书瑶的看法,急吼吼的站起来想解释,可支吾半天,硬是找不到一句适合的话来说,看得蓝氏笑得差点趴在桌子上。
张宁月也是好笑张岐山的傻。不过想起自己的事,脸上的笑立刻少了许多。不知道那个一点都不老实的人什么时候能如岐山这样,光明正大的护着自己。正难过呢,突然觉得袖子被拉了一下,张宁月扭头一看,到坐在她身边的小弟弟,才三岁的张岐麟睁着大眼睛看着她。
见姐姐转过头来,张岐麟就奶声奶气的说:“姐姐,笑笑!”
张宁月心里一暖,这小弟弟虽说还小,却是第一个察觉出自己情绪变化的人。连忙伸出手把人抱起来,亲了一口他肥嘟嘟的小脸问:“岐麟困吗?”
张岐麟摇摇头:“等爹爹!”
这边的动静,其实蓝氏早发现了,女儿是她生的,回来后虽然还是一样的活泼,却总觉得少了点生气,似乎藏着很重的心事。这也是蓝氏一直不敢逼她选人家的原因,早前还和侯爷聊过,都认为再等等,等女儿愿意沟通了,才正式讨论她的婚事。
屋里正闹着呢,外面官家就来说侯爷回来了,先去前院交代一点事马上就来。还说一切事都过去了,让少爷小姐们先回去休息!
蓝氏笑着对张宁月和张岐山说:“这回你俩放心了吧!快去睡,娘亲明早一字不漏的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你们!宁月顺路把麟儿送回去吧。”
张宁月和张岐山等到满意的答案,也不再耽搁,起身跟娘亲告了晚安,才带着小弟弟出了门,先送张岐麟去主院的厢房睡下,才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蓝氏没等多大一会儿张侯爷就回来了,衣服已换洗干净。
“侯爷,怎么这么晚,事很不顺利吗?”
“夫人莫慌,没事,良氏被皇上贬为嫔了,薛嫔直接去浆洗房做了下等宫婢,大皇子重回他亲生母妃的名下了。”
蓝氏倒是没想到因为这事,让良氏和薛氏跌得如此惨,心里又开始担心这两家狗急了会不会报复自家,急忙问张侯爷:
“侯爷可有安排,这两家人都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家!”
张侯爷拉着她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说:“放心,不止我们家,京城内外都重新布置了,皇上这是打算杀鸡儆猴呢!”
蓝氏松了一口气,扶着胸口说:“要不是瑶儿是个好姑娘,我们岐山又是真心喜欢,我还真不敢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迎娶她,但愿以后小两口能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张侯爷好笑,这媳妇都还没娶回来,就开始想以后了,他捏了一把蓝氏蓝氏还很年轻的脸说:“夫人不做恶婆婆,小两口就不会难过!不过魏家和蓝家的家风都很好,教出来的婆婆和媳妇应该不会闹什么矛盾,不会让山儿夹在中间难过!”
蓝氏脸一红,推开张侯爷自己先进卧室,还不忘吩咐贴身嬷嬷给侯爷端碗燕窝粥,这个时候才回来,应该没怎么吃东西。
张侯爷没拒绝,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妻子的关怀。不过他心里憋着话,看了妻子好几眼都不大敢开口,可皇上交代的事,又不得不说,一时欲言又止的。蓝氏看他吞吞吐吐似是有话说,又不敢开口的样子,就故意调侃:
“哟,夫君,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看上哪个美人了?还是已经珠胎暗结了?”
张侯爷嘴角抽搐,这女人都几十岁了,还动不动就提美人,弄得他多饥渴似的。就不再犹豫,直接把临走前皇上说的事告诉蓝氏:
“夫人,嗯,今日出宫前,皇上跟我说了一件事。哪个谨亲王昨日进宫求皇上,想定下我们月儿。你别激动,是世子,不是哪个二少爷!而且半年内不公开,谨亲王自己私下和我们定下就行,连王妃良氏都瞒着!”
蓝氏直接从踏上站起来质问:“什么?定的谁?谨亲王世子想娶月儿?!还要悄悄定下,我们闺女这么见不得人吗?瑾亲王妃虽不是,牟世子的亲娘,可也是嫡母,他的婚事越过她,是想等以后那女人闹起来让我们宁月丢脸吗?!”
张侯爷赶紧站起来把人按回去坐好,才耐心解释:“夫人别激动啊,哎呀,你看你都多大了还这么沉不住气!皇上说是谨亲王世子亲自求王爷的,他也知道目前自己的状况不适合求娶谁家女儿,可又怕我们把宁月给许出去,不得不求到他父王哪里!皇上说谨亲王父子都许诺半年后整顿好王府就公开,并择日完婚。”
他一口气说这么多,正等着妻子暴走呢,却发现蓝氏突然沉默下来,眼睛直直的看着桌上的茶具,半天没回一个字。心里有点担心她气太急伤了自己,就过去搂着人安抚:
“夫人,我知道你心疼宁月,我也很心痛啊!不说她是个为了父母离京三年多才耽误了亲事,就算她是个刁蛮任性的小姑娘,那也是我的亲女儿,是跟你给我生的、和你长得如此相像的女儿!我怎么会把她往火坑推?可是夫人不知道,谨亲王世子,跟传言不一样!”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蓝氏才抬起眼睛盯着张侯爷问:“侯爷,你说……我们的女儿和牟世子是不是见过面,是不是互许了终身?你看,女儿回来就对亲事提不起兴趣,你我不是还说她似乎有心事吗?现在,牟世子又做出这样的举动,怕是……”
张侯爷也愣住了,这都是什么事啊,枉他刚才还为了那个臭小子劝着妻子呢,这是让他自己把心肝宝贝往人怀里送呢!
觉得自己想明白的张侯爷恶狠狠的,咬着后牙槽说:“紫烟,我好想揍人,那臭小子算计我女儿!!”
这回又是换成蓝氏来安慰他了:“夫君,你可别冲动,如果真是我们想的那样,你动了那小子,伤心的还是你的女儿!”
张侯爷……怎么办,还是很激动,很想揍人怎么办,所有窥视自己女儿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魏家这边,跟张家差不多,不过等的人多了些。魏老夫人的屋里坐着魏大人魏致远,大夫人,大夫人怀里眼睛红红的魏书瑶,魏大少爷魏书成、五少爷魏书博。
魏大少奶奶的秦氏因为要照顾小的,被婆婆薛氏赶回院子里照顾孩子去了。
等魏宰相回来,大家纷纷起身相迎。
魏宰相先去牵着老妻的手在主位上坐下,才把今天的事打开说了一下,最后安慰魏书瑶:“瑶儿记住,你是魏家嫡小姐,现在还是张家世子的未婚妻,一定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承受不注重软下去,知道吗!”
魏书瑶赶紧站起来回答:“瑶儿谢祖父教诲,瑶儿不是那些娇弱的千金,不会为这种事伤了自己,那样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魏宰相才放心,然后他先把小辈都遣回去睡了,才看着大儿媳薛氏说:
“玉娴,薛家……”可喊了名字,魏宰相却不知道怎么跟儿媳说,她的娘家已经被皇上列为危险目标人物了。
倒是大夫人薛氏自己站起来跪下说:“父亲,儿媳嫁入魏家二十多年了,早已是魏家人!早在儿媳的亲娘去世的那天起,儿媳和薛家,早就没亲缘了!这些年该还的该做的,儿媳都还了做了,从此,他们是好是坏,儿媳再不理会!”
魏宰相叹气,当初妻子非要给大儿子求娶薛家女儿的时候,自己是强烈反对的,他的大儿子,那是魏家将来的顶梁柱,选妻需要格外谨慎。可自从薛氏进门,上敬公婆下爱儿女,跟姑嫂妯娌处得也非常融洽,慢慢的他也真心接受了这个大儿媳,把她当做魏家宗妇来看的。
可薛家,再怎么说那也是她的娘家,一旦某些事被查证,抄家流放都是轻的了!到时候她能不能承受那个痛,能不能承受来自外界的压力,都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