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堂堂名门大派,此时在裴展鹏眼中竟也已成为是非之地。回房后,裴展鹏依然辗转难眠,此次并非思索今日怪事,只想如何护镖周全,不受损失。几番考量后,裴展鹏起身决定亲自去看守镖银。
此时西禅房南北两侧房内灯火已灭,想必都已熟睡,院内又重回昏暗,只有树下零零碎碎散些月光。裴展鹏只身在院内踱步,忽然感觉脚下有一硬物,顺势俯身捡起,借着月光查看,乃是一颗佛珠,佛珠上刻有一个符号,形如“卍”(后由武则天将其定名为“万字符”),到底是何用意或代表什么,不得而知。
突然,藏经阁内传出异响,似有物体碰撞之声。裴展鹏纵身一跃,一个鲤鱼跃龙门已破门而入。藏经阁内一片昏暗,裴展鹏四下打探不成,又飞身上梁,看似这招平平无奇,但却妙在一个“静”字,偌大七尺身躯,速度之快,却又无任何声响,令人拍手叫绝。裴展鹏单手抱梁,借着碎许月光,紧盯门窗,生怕那黑影跑脱。
约莫片刻,突然,一道黑影从其眼下直奔正门。说时迟,那时快,裴展鹏双脚一蹬,扑身而下,犹如鱼鹰击水,但那黑影倒也好生矫捷,立身驻足后一个后空翻,便躲过了裴展鹏的一扑。裴展鹏顺势一个罗汉打滚儿,起身朝着黑影就是一脚飞踢,那黑影只向后一跃,便又轻易躲过。如此这般几个回合,裴展鹏却未能近身,但他死死堵住门窗,那黑影也无法脱身。但说也奇怪,不知此人就是身高如此,还是半蹲状态与裴展鹏拆招,难不成是为了躲避窗外月光照射,隐藏目标,故意半蹲迎战?若果真如此,半蹲状态脚下能有这般灵活,此人着实不简单。
趁裴展鹏溜神之际,那黑影似是脚踩板凳,一个力挺,欲破窗而出,裴展鹏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侧身一翻,双手抱住黑影。那黑影虽然身手敏捷,但明显气力不足,无法挣脱裴展鹏的双手,两人一同穿过窗户,顺势滚在院内。
此时,众人已经燃起火把,赶将过来。裴展鹏一把将那人拉起来,借着火光一看,甚是惊诧,原来只是一个小沙弥,看样子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裴展鹏心想,这小沙弥年纪虽小,武功造诣却已到这般境界,不由心生敬佩。想到此处,裴展鹏立即松开手掌,双手合十作揖,道:“敢问小师傅可是少林僧人?”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小沙弥边说边拉开架势,准备再战。
“小和尚,怎可对我们总镖头这般无礼”这时,徐东上前欲拉住小沙弥,却被裴展鹏一把拦住,示意不得乱来。
“小师傅不要误会,我等只是路经贵地,来拜会道信大师,别无恶意。”裴展鹏解释道。
“盗抢头子来此地哪个不是找道信大师,抢即是抢,换付行囊,依旧空壳一副,何须装的如此文雅。”小沙弥恶狠狠道。
“在下震远镖局裴展鹏,家父自幼出自少林,与道信大师也算颇有渊源,只求一见”裴展鹏虽感觉这小沙弥言语之间不像出家之人,但武功套路绝对出自少林。所以依旧耐性解释。
“你说有便有?我还说我与佛祖有缘,有何证见?看你也似饱读诗书,却不知廉耻,满口诳语,欺我年少。”小沙弥依旧恶言相向。
“哦,稍等,我有信物在身”裴展鹏随即从腰间取出一块莲花玉坠,此物乃是道信大师去年说法途经长安,赠与裴展鹏,希望其能向父亲一般,虽堕于尘世,却能保留品节。
小沙弥双手接过信物,仔细查看,确是道信大师之物,不由叫了一声“师傅”,双膝跪地,已是满眼泪花。
裴展鹏正欲再问,忽然见一黑衣人从屋顶飞身而下,直逼那小沙弥,便不由分说,一招“单腿降龙”,向那黑衣人飞起一脚,那黑衣人见此情景,顺势一踏,借力弹出数尺,平稳落地。镖师们正欲帮手,裴展鹏示意保护镖银要紧,众人只好按兵不动。所谓先礼后兵,裴展鹏双手作揖道:“在下震远镖局裴展鹏,不知阁下是哪路好汉,缘何对小师傅出手?”
那黑衣人戏言道:“那小和尚又不是你舅舅,我找那小和尚,干你屁事?”说完,又指着小沙弥道:“喂,小秃驴,快将《易筋经》交出来,听话的话,等大爷心情一好,给你纳个童养媳”。说完大笑起来。
那小沙弥倒也不生气,只是缓缓道:“我也不是你舅舅,你何须这般殷勤急着找舅母呢?。”此言一出,引得众人一阵发笑。
那黑衣人气由心生,目露凶光,向着小沙弥只手擒来,只见裴展鹏双手一横,一招“恶虎拦路”,将那黑衣人单手架开,那黑衣人也并不急慌,身体向后一仰,踢出右脚,顺势抽出手臂。裴展鹏见状,顿觉此人武功招式诡异,不得套路,武艺决计不在我之下。但眼下已无招架之势,不得多想,只得出拳迎击。那黑衣人借一拳之劲,脚下生力,又弹开数尺,未等落地,只见徐东一个空身向前,出其不意摘去其面纱。那黑衣人来不及遮挡,已面露真相,只见那人其貌不扬,却文质彬彬,宛如一副书生相。
“你刚才为何劫我镖局镖银,到底是何用意?”徐东手执黑色面纱道。
那黑衣人“噗嗤”一笑,道:“本以为只有我才会栽赃嫁祸,不想今日反倒遇见高手,就你那几锭破银子,还不值得我去春宵一晚。”
裴展鹏观此情景,上前道:“阁下可是江湖传闻中的采花大盗公孙侈?”
那黑衣人笑道:“不错,在下就是江湖人称摧花圣手公孙侈,没想到区区微名,还有人能识得在下。”
“那山下箱内女尸可是阁下所为?”裴展鹏追问道。
那公孙侈猥琐道:“不错,我公孙侈虽无甚名节,却也敢作敢当,但那女人却非我所杀,她与镇上有妇之夫做出苟且之事,为人察觉,遭众人唾弃,喂毒后浸猪笼,待我救上岸时,毒已入腑,无药可救。我见她生的秀丽,冰肌玉肤,想反正是将死之人,倒不如便宜我这半路夫君,俗语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已为她寻得一块墓地,立碑刻铭,也好有个轮回。”说到此处,公孙侈脸色一变,接着道:“不过,待我装入箱内正欲拖运之时,忽见山上跑下几名少林武僧护着一个小和尚直奔前面山岗,后面三个黑衣蒙面人紧追不舍,我也紧随其后一探究竟。到得山岗处,觅得一处藏身之所窥察。无奈距离甚远,未能听得说话声,貌似几言不合,便互相厮杀起来,只见一和尚掏出一本经书塞在小和尚怀中,虽然本人未怎见过世面,但也晓得那应该就是少林绝学《易筋经》。不料数个回合之后,几名武僧已当场毙命。三个黑衣蒙面人携着小和尚抄捷径朝着少林寺一路飞奔而来,说也奇怪,这三个黑衣蒙面之人到底什么来路,我自恃轻功了得,竟然片刻就将我丢在其后。等我赶到少林之时,俨然已经成为一座空寺,到得藏经阁内,武学书籍也都不见一本。于是便四下里进行查看,随后便见你们这几个小毛贼到来…”
说到此处,徐东便抢话道:“你这淫贼,胆大妄为,到得少林却也这般狂野”,不等说完,已经抡拳向公孙侈劈来,公孙侈自然也不含糊,一个侧身,反手一挡,回首一记重拳直中徐东腹部,打得徐东一个踉跄,后退几步。
公孙侈瞟一眼裴展鹏,道:“堂堂震远镖局,若不是刚刚依众欺寡,凭你岂能占得上风。”
此话似是故意说给裴展鹏,裴展鹏自然也不好再插手。那徐东站定身子,使出浑身蛮力,飞身一脚向公孙侈踢来,公孙侈不知何时从身上抽出一件红色物体,向徐东投去,徐东只觉眼前一暗,又中公孙侈一脚,此次几近跌倒。徐东卸下面部之物一看,原来竟是女人亵裤。
那公孙侈笑道:“此乃女人贴身之物,想你等常年在外押镖,必定思念至极,今日我大发善心,赠与你一件,闻一闻,抖擞抖擞精神再来迎战。”
那徐东怎可受得此等耻辱,扔掉亵裤,犹如恶狗扑食,使尽浑身解数向公孙侈扑来,那公孙侈似是早有所准备,飞身一脚向徐东面部踢来,这一脚威猛至极,刚劲有力,若然踢打面部不死也是重伤。裴展鹏眼见情况危急已顾不得许多,一招“围魏救赵”,甩腿直袭公孙侈背部,逼公孙侈反身回防,不想那公孙侈果然高明,仿佛早就有所准备,一记凌空后翻,紧踏裴展鹏脚尖,又一个借力,顺势弹离数尺,正好落在小沙弥身旁,单手从小沙弥胸前划过,小沙弥未来得及防范,一本经书已然落在公孙侈手中。
那公孙侈手拿经书得意道:“嘿嘿,跟老子斗,你们这些小瘪三儿还嫩了点。”说罢,便翻开经书查看,只见经书第一页上写道:“汪、汪、汪……”虽密密麻麻数百字,但都只是一个“汪”字,翻开后边数页,也是如此。翻开封皮,只见那书面上工工整整的写着三个大字——《易狗经》。公孙侈气急败坏,正欲拿住小沙弥盘问,只见小沙弥早已藏至裴展鹏身后。
公孙侈指着小沙弥愤愤道:“好你个小秃驴,竟敢戏弄老子?”
小沙弥戏言道:“你可别这么说,像你等这般禽兽不如之人,倒是很适合研习这本经书,依照书上所言,每日叫上两声,有朝一日神功练成,可不许随意咬人啊。”说完,又是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只见那公孙侈已气的青筋暴露,不由分说一招“摧手钳羊”,向着小沙弥只手擒来,裴展鹏见势又紧跟一招“恶虎拦路”,将公孙侈横里架开,但这次裴展鹏这招来的聪明,并未给公孙侈以脱身机会,紧接着又是一个“猛虎摆尾”,屈膝从背后反踢过来,公孙侈也毫不含糊,一个后空翻,招式虽看似普通,但用在此处却是极其精妙,不紧不慢,不近不远,恰到好处的躲过裴展鹏的腿法。裴展鹏不由空叹一声,感觉此人着实不简单。只见那公孙侈脚尖刚一落地,顺势一弹,一招“横扫千军”回踢过来。由于这招来得太快,裴展鹏还未来得及防范,只得竖起双臂硬挡,顿觉手臂一阵发麻,不由后退几步。公孙侈根本不给对方喘息机会,紧跟一个二连踢……
如此两人拆得数十个回合,裴展鹏渐渐感到只有招架之力,并无还击之隙。公孙侈见如此这般也难以伤得对方分毫,心生一计,只见公孙侈单腿屈膝,一招“盲人扫路”,横扫而来,裴展鹏正欲翻身跃其背后,只见公孙侈刚扫得半圈,忽然变幻腿法,斜里向上劈来,裴展鹏未及躲避,胸口正中一脚,跌倒在地。公孙侈见机会难得,向着小沙弥又是一招“摧手钳羊”。
小沙弥正当惊愕之时,忽见一暗器飞至,公孙侈也是江湖老手,有听风辨位之功,赶忙收回手臂,但为时已晚,那暗器已划过公孙侈右臂径直射入墙壁之中。
众人定睛一看,这哪是什么暗器,只是一片树叶,不觉惊诧,那树叶是何等柔软,怎可有这般力道?但裴展鹏并不觉得惊讶,他初学武功之时,其父裴震远说年幼之时见慧可大师研习《洗髓经》时曾施展过这门功夫,但并不是十分精通。那此人到底是谁?究竟是敌是友?是少林高僧?又或者就是慧可大师?这门功夫是否就是失传已久的少林绝学《洗髓经》?这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