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她身体不舒服，二是环境有所变化。
此时此地，显然是第一种。
她身体不舒服！
苏沐反应过来，伸手，就要去号她的脉。
莫问有所察觉，手持铁杖往旁一躲，但她那能避开眼明手快的苏沐。
没多时，他的脸色就变得差。
头定尾摇……阴液枯渴……
苏沐深深吸了几口气，语气低沉平缓。
“说吧。”
“什么？”莫问保持原有姿势，没看他。
苏沐扣住她的手腕，往上抬了抬。
莫问明白他的意思，语气平淡冷静。
“起床的时候碰了冷水。”
“还想糊弄我。”苏沐说着，手又加了一分力。
“……没有。”
苏沐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双手锢着她的手臂，“没有什么？”
臂内小海穴被苏沐拇指用力按住，莫问胳膊又麻又痛，“没有糊弄你。”
苏沐狠狠摔开她的手，“莫问！”
他的手劲很大，莫问整个身体都顺势歪了下。
离魄看不过去了，警告般地喊了一声，“苏沐！”
他一边示意卫风照顾莫问，一边翻身起床。
苏沐闭了闭眼，后退一步。
“给我一个解释。”
这次他的声音比刚刚还低，却听得人不寒而栗。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苏沐垂在身侧的双手开始颤抖，莫问依旧沉默不语。
苏沐再忍不住怒气，一拍桌子，“快说！”
莫问被惊得一跳，“……说什么。”
赤红双目瞧见她受惊的表情，微微一滞。
“三阴寒极，亡阳于外，虚阳浮越……这脉象怎么回事？”
这些词语太过惊险，每一个都威胁着她的性命。苏沐每说一个，心里的担忧害怕就多一分，说着说着，情绪终于再次失控。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会是‘无根’？”
从未听过他如此暴怒、无奈又沉痛的声音，莫问眼圈泛红，连忙开始解说：“我真的没事，我只是——”
“还要糊弄我是用了冷水的缘故！”
莫问的声音在苏沐越来越大、越来越冰的声音下渐渐小了下去。
“是，我是毒发了。但我控制住了。”莫问的声音微微发紧，她莫名有些害怕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但她不能退缩，他这些惊怒反常的表现都只是太在乎自己。
于是她主动上前，触上他的小臂，“沐哥哥，沐哥哥，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没事？三阴寒极，亡阳于外！”苏沐反手一握，眼里迸发出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你管这叫没事！”
“咚——”不知是痛，还是被吓的。
“——咚。”铁杖弹了两下，终于落地。
“苏沐，你弄疼她了！”离魄不知何时冲了过来，“你给我放开！”
卫风极有眼力劲地上前配合离魄，将苏沐拦住。
离魄掰开苏沐，将解脱出来的莫问揽到身后，扶她坐下。
“你没事吧？”
莫问摇头，小声道：“没事。”
苏沐见状，还没压下的火气噌地一下又冒了出来。
“没事没事，又是没事！”
他双手紧握成拳，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弓着身子，又要上前，卫风见状立马闪到他面前，伸手拦他。
苏沐力气比不过卫风，又不会武功，轻而易举的就被拦了下来。
这动作简直就是火上加油，苏沐胸脯剧烈起伏着，不顾一切地往前用力，竟也拖着卫风往前挪了一两步。
他使劲往前扑，声音越吼越大，“在你心里什么事才叫有事？！”
但很快他的声音又低落下来，身体也像失了支撑一样持续往下滑，“枝叶虽枯槁，根本将自生……”
“阿问，”只一个名字，赤红的眸子莫名开始起雾。
门外，风飒飒地吹，渐渐的，渐渐的，一大滴液体滚落下来，隐没于地上。
“你告诉我。若是……无根……又如何生？！”
謷牙诘屈的医学术语听不懂，但那句“枝叶虽枯槁，根本将自生”，离魄却是听得明明白白。
“无根……”
似疑问，又似呢喃，他语气恍惚，似乎被吓得不清，缓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他望了望莫问，又望了望苏沐。
苏沐没有应他，但他堆满黯淡之色的脸却告诉了他答案！
回云雾山的约定仿佛还在昨天，转眼便听到如此令人震惊的消息。
离魄回头，一双眼纠着莫问，有些惊惶不安。
“阿问？”
莫问手指一紧，“我没事，真的。”
苏沐突然爬起来，边往外冲，边嘶吼道：我要去杀了她！”
莫问忙推离魄，“快拦住他！”
“公子，你的——”伤才好……
离魄走出两步，回头，看向卫风，言辞恳切。
“保护好她，寸步不离！”
看着离魄严肃认真的眼神，那些涌在喉间还未出口的担忧与劝阻默默打了转，又吞了回去。
卫风神情一肃，沉声应道：“是！”
离魄略展眉，头也不回的走进黑夜，卫风一直目送他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见才转过视线。
莫问目光空洞的望着黑夜。
“他的伤还没好。”
听到这声轻喃，卫风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
的确如苏沐所说，他们去唐门找解药已打草惊蛇。陈惊凤早已安排人手在调查与忠伯苏沐关系密切的女子了。
虽然如今唐门在江湖的盛名全靠制毒，但毕竟是百年传承的门派，唐门在川蜀地界内，还有很多暗器制点，有制点就有人，有人自然就有眼线。
医仙和忠伯的关系，苏沐与莫问的关系，医仙和莫问的关联……很快就被陈惊凤所掌握。
“她在李府？”
李吉垂目，“是，她是以为表公子治病的名义被请去的。”
“治病。”
“是。”李吉想了想，又补充道，“表公子对她有些与众不同，她居住的荷园是表公子亲自画图设计的，和公子的听风楼仅一墙之隔。”
“果然是那贱人的女儿！瞧个病都能惑人心神！”
“……她是个瞎子。”
“……”陈惊凤眉宇紧绷，默了许久，才道：“好些时日没见过姐姐和瑾瑜了，是时候走动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