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言认为过，地球是圆的，世界是方的。
地球就像一个圆圆的果实，谁都可以采摘，谁都可以拥有，每个人都至少有一次品尝的机会；世界又如方正的牢笼，有的人想从里面出去外面，有的人想从外面进去里面，牢笼即是束缚，也是保护。
这样的想法，展言也只有自己清楚，不告诉任何人，就算说了，别人未必会理解。
春冬的夜，依旧寒冷得可怕。
展言用手摸向鼻孔，拇指按住鼻梁，手掌贴着嘴巴，呼出的热气至少能暖和一下手心。他眼睛的方向一直都在关注着对面的青袍仙。
整个十字路口，就只有这两个人。
“你就是壂涩吗？”青袍仙的声音非常尖锐，好像一位在剧院唱戏的戏子。不过，他并不是戏子，而是黑商。
‘听声音没错。’听后，展言也喊道：“是我，三年前向你买了一具尸体的壂涩。”
“没错，你是壂涩，哈哈哈哈。”青袍仙点点头，莫名其妙的笑起来，发出十分刺耳的声线。然后，青袍仙也不等绿灯，就贸然踏上斑马线，看上去他想在红灯下散步。这明明是下坡路，但在青袍仙脚下犹如平地，经常有车在他身前身后掠过，又或被躲过。
待来到展言面前，青袍仙还大言不惭说道：“本仙刚才走的路，就是传说中一旦闯红灯，死亡几率就高达90%的‘上帝的死亡十字’？看来也是名不副实。”
展言其实很想问他：‘那你干嘛还躲？’
但实际上还是按照正常程序说话比较好。
“东西带了吗？”展言问道，但他一说完就遭到青袍仙的打趣。
“你这不是废话吗，东西要是没有带，本仙还来这里干什么，请你吃火锅啊？你应该这样问：‘东西在不在哪里？’或‘东西是不是在这个箱子里面？’，这样才有点道理嘛……”
青袍仙开始他的长篇大论，听得展言十分不耐烦，记得上一次交易的时候，本来可以三分钟解决的事情，硬生生被青袍仙多拖了半个小时才完成交易。
即使如此，这样的卖家才能让展言放心交易，至少可以证明，青袍仙不会像其他黑心商人那样，在人背后放冷枪。
“把箱子打开。”展言不想废话这么多，直接点明重点。
“……好吧。”青袍仙翻了个白眼，把箱子打开，箱子里呈现出一个大型煤气罐大小的玻璃瓶，瓶中有着透明如水的液体，“这就是你要的浓硫酸。”
展言看着这罐浓硫酸，眯起眼睛，问青袍仙：“我*半吨没这么少吧？”
“这只是一部分，剩下的本仙会分批给你送来。”青袍仙补充道。
展言点了点头，这时旁边的绿灯亮了，斑马线两侧挺起两道铁栏。见状，展言命令青袍仙：“你把里面的浓硫酸倒一些到栏杆上。”
“啊……你还没买呢，凭什么要先用！”青袍仙立刻暴跳如雷，着急叫道。
展言瞪了他一眼，不屑说道：“你认为我会不付钱？现在你要么倒，要么一拍两散。”
“不不不，本仙只是担心围栏会损坏而已。”青袍仙连忙摆摆手，接道：“本仙倒，本仙这就倒。”说完，他拿去这一大罐硫酸倒在左侧的栏杆上，他倒的很均匀，也很隐秘，在别人看来，他就像一个喝醉酒的醉汉，艰难搬着一个大玻璃罐过马路，看不到丝毫倒东西的迹象，要是细细倾听，只能听到小溪流水声。
一个来回后，一大罐浓硫酸被用掉三分之二，当青袍仙回来后，绿灯又变成了长时间的红灯，两侧铁栏也缩了回去。
“现在你满意了吧！怎么样？”青袍仙尖声吼道，看上去他对展言的安排十分不满。
展言却不闻不问，就望着对面的红灯，等着红灯变成绿灯。但在身旁的青袍仙却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用叽叽喳喳来形容青袍仙，是个不错的形容，声音尖锐，和鸟一样。
“你就不说点什么吗？要是这栏杆出问题了，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会被查水表的。本仙记得，这死亡十字栏杆的维修时间，是一个月一次。上一次好像在上个星期来着……不行不行，和你交易结束，本仙要出省，至少要到去南省避避风头……”
展言不语，人就在观望对面的红灯。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本仙现在已经是焦头烂额了，你站在这里看灯，不知道这里的红灯要亮一刻钟吗？你这样等毫无意义……”
展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视线也没移开红灯。
“话说你真的是壂涩吗？本仙在网上听说，壂涩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如果你是本人，难道是亡灵……”
“我还没死……”展言这时说话了，眼神忽然涣散了一下，接着继续解释道：“当时我只是要隐退，又不想别人找我麻烦，所以才制造出我死了的假象。”
青袍仙听罢，表示很理解，笑道：“了解。不过你那时候真的实在是太得罪人了，别人在网上钓鱼，你去跟那人理论，结果被喷。你就花钱人肉他，然后叫狗仔队拍他洗澡时的照片，再把照片发到网上羞辱他，这心眼也没谁了。”
展言嘴上很难得露出了愉悦的微笑，趣道：“以前我的确是不成熟，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暗爽。”
“你还认为爽啊，这件事当时都上了头条了。而且你一玩还玩上瘾了，到处去找喷子，一旦他们喷你。你就用你那套‘壂涩疗法’把人医好。
被治疗的他们，这一辈子都在夹着尾巴做人。后来壂涩也火了，但在那个时代里，整个网络人心惶惶的。”青袍仙阐述道。
展言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就算我出名了，依旧还有一些不知死活的总是惹上我……算了，怎么说你也说是少数知道我现实身份的人。”
青袍仙也不会在网上曝光展言的身份，自己也是做黑商的，和展言相比，就相当于一样黑。
一会儿后，绿灯亮了，两侧栏杆又重新立了起来。
“好了，是时候该算账了。”展言来到被浇过浓硫酸的栏杆前，仔细看了看，冷哼一声，接着对青袍仙说道：“你偷工减料了。”
“哪～噢有？”青袍仙被展言的话语吓了一跳，声音都被扯成唱戏的了。
只见展言指着被腐蚀的栏杆说道：“你看，栏杆融化了。”
“融化了！”青袍仙眼神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然后自信满满的对展言说道：“不是正好么，栏杆融化了，不就能证明本仙的浓硫酸一级棒。”
“教你一个知识吧，别以后跟个土鳖似的。”展言冷笑一声，他用指甲尖敲了敲被腐蚀栏杆，说道：“浓硫酸有强氧化性，若和铁反应，会导致铁的表面瞬间被氧化形成一层致密的氧化膜，从而隔断铁与浓硫酸的接触，所以浓硫酸是不能融化铁的。”
“什么！浓硫酸不能融化铁？！”
展言不理会在一旁震惊的青袍仙，而是继续进行他的解说：“若是稀硫酸，那则不同。稀硫酸的氧化性没有浓的强，因此倒在铁的表面不会瞬间生成一层致密的保护膜，所以铁能在稀硫酸中所融化。所以，我敢肯定，你的浓硫酸是渗了水的。”
青袍仙整个人都僵住了，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我……不是……我是说……那个……不是……呸呸呸……我说……”
黑市里有一个严明的规定，黑商不得欺骗消费者，否则需20倍赔偿消费者。二十倍赔偿展言就是十吨的浓硫酸，或是十吨浓硫酸的价钱，不知道青袍仙能不能赔偿得起。
此时，两边的栏杆收缩回去，展言见状，立刻退回站点，因为红灯已经开启。
马路上就只有青袍仙一人，不知所措的在嘴巴挣扎。
‘再见。’展言闭上眼睛，默默念着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