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各路人马先后抵达何俊杨外公外婆家,大家欢聚一堂,好不热闹。依依一家,苏柳夕夫妇,赵铭炜夫妇,把外公外婆那往日空荡荡的房子,填充的满满当当,充满了温馨的味道。
苏柳夕和梅霏以前也只来过几次,虽然和外公外婆不熟悉,好歹还是给老人家留下了印象,至今还记得。赵铭炜和夏清雪初中时便是常客,更别提杨柳依依和杨爸爸杨妈妈,这样的场景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昨日的一切一幕幕重现。
依依没事就爱往这里跑,成天缠着何俊杨还不自知,渐渐地,赵铭炜和夏清雪也喜欢来这里,这里简直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那一切仿佛还发生在昨天,只是一回头的瞬间,却发现昔日懵懂的少年已近而立,撑起了半边天。
杨爸爸和杨妈妈在和外公外婆拉家常,余下的六人都有点心不在焉的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依依眼前又浮现,她,俊杨,铭炜和清雪在这里打打闹闹的情景,多久没有一起在这里出现了,八年还是十年,或者更久,而那亲密无间的场景只怕是间隔的更久更久了。
依依有点失神的看着清雪的方向,而清雪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只眼神轻扫过依依和梅霏十指相扣的手,便又目光淡然的打量了下屋内的摆设,不经意的说:“这里,好像一点都没变,还是老样子。”
众人附和,仿佛也纷纷陷入了回忆,是啊,这里一点都没变,怎奈物是人非。变的只是人,还有人与人之间的那份情感,依依心中苦涩,她多么希望此刻的她,除了左手边有梅霏,清雪也能和以前一样紧紧的牵住她的右手,十指相扣,紧紧相握,三人笑做一团,满满都是幸福。
只是恐怕她再也没有这样左拥右抱的幸福了,依依右手微张又握紧,都是汗水,左手握住梅霏的力道也丝毫不减,一边是痛苦,一边是幸福。这幸福并不能抵消这痛苦,痛苦也无法磨灭幸福,她就在这样的幸福和痛苦中慢慢体会,直到平衡。
这时杨妈妈轻声踱步来到依依身边,无言的轻拢了她的头发,给了她一抹温柔的笑,那笑容里尽是开导和宽慰。这样的浅笑却足以让依依的心安定,有了些许的方向。随后杨妈妈偏头看了看夏清雪,还是那抹温柔的笑,眼神里全是理解和包容,直看的夏清雪鼻头酸酸,还是要故作镇定。
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她和依依的感情有多深,她和杨爸爸和杨妈妈有多亲密,夏清雪心里最清楚。只是什么都抵不过岁月的侵蚀和现实的无奈,她只不过是屈从于现实的温暖,珍惜现在,不再想从前,更不再强求。
只是不知道,看似柔顺实则固执的依依,哪一天会和她感同身受,因而此刻杨妈妈眼中透露出来的理解让她感动,更因错失了这么好的一家人而隐隐伤心。
还是杨爸爸提议下围棋气氛才总算恢复了正常,杨爸爸点名让何俊杨跟他下,苏柳夕给他当参谋,其余人观战。何俊杨立马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意识到今天,他是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杨爸爸的挑刺和苏柳夕的挑衅够他受的,而他孤军奋战。
杨爸爸是多年的棋迷,纵然何俊杨颇通棋艺,要对付杨爸爸也不是易事。高手对决,并不是普通观众能随便围观的,棋局瞬息万变,招招利落,看官们也只能看个热闹了,很快,在杨爸爸和苏柳夕的共同努力下,何俊杨就被逼的几乎无路可走了。
“你还是这水平,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在美国呆了这么些年呆傻了。”杨爸爸毫不客气的出言讽刺,杨爸爸虽然不是个暴脾气,可谁欺负了他的妻儿,他也绝不是好惹的。这么多年,压抑在他胸口的恶气,他是怎么都要出一出的,看着女儿为这小子吃了这么多苦,他是真的心疼。
苏柳夕也适时的补刀:“杨爸爸,何总是挣大钱的,在美国哪有那个时间研究围棋,事业为重。”言下之意,商人重利轻义,说完,苏柳夕还不忘提醒杨爸爸注意下一步落棋。
对于苏柳夕,杨爸爸那是一百个满意,何俊杨离开之前,他就觉得苏柳夕更适合他家女儿,无奈杨妈妈还有依依自己只中意何俊杨,他也只好作罢。何俊杨出国后,一直都是苏柳夕不离不弃的在依依身边照顾,他是多么希望两人能在一起,在他看来甚至所有人看来,这是最好的结局,只是依依始终不肯接受,苏柳夕便成了别人的了。
“杨爸爸,您的棋艺一直都是那么精湛,我甘拜下风。”何俊杨不得不改变他以往高冷的路线,拍马屁是必要的。何俊杨心里清楚,杨爸爸为什么一直喜欢苏柳夕多过他,就是因为苏柳夕嘴甜会来事,不像他很多事都放在心里,不善或不屑表达,如今为了他和依依的未来,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你少拍马屁,没用。”杨爸爸嘴硬,脸上却已经有了掩饰不住的笑意了。
苏柳夕倒是惊住了,他印象中的何俊杨是不屑说这样的话的,如今是为了依依才有这么大的改变吗,看来他是志在必得,苏柳夕心里难免涌起他自己都没办法解释的失落。
“何总这样的大老板,都是别人拍你的马屁,没想到你拍马屁也很厉害。”苏柳夕还是忍不住开口讥讽。
“我们是老朋友了,还是一个学校的,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叫我何俊杨好了,不要老是一口一个何总的,苏大建筑师。”何俊杨就知道苏柳夕不会这么轻易的罢手,两个男人互不相让,电光火石之间已短兵相接,不分胜负。
苏柳夕这回没有急着开口,只微微一笑,提醒杨爸爸马上就可以将何俊杨一击击倒了,这才笑笑说道:“何俊杨,同学,你输了,输的很惨。”那脸上的笑容气的何俊杨暗暗咬牙切齿,却只能强忍着,何况杨爸爸也开口了:“何俊杨,你输了,服不服?”
何俊杨刚想表示五体投地的佩服,再顺带夸夸未来的岳父,以拉拢关系,一直站在一边默默看着没有说话的依依突然开口了:“爸爸,柳夕,你们联合起来欺负人。”说完,就脸红的低下了头,仿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的确说了不该说的话,众人表情各异,外公外婆依旧慈爱的笑,杨爸爸是对女儿胳膊肘往外拐的痛心疾首,苏柳夕错愕过后陷入沉思。赵铭炜一脸困惑,夏清雪同样不解,只是表情更加淡然,只有杨妈妈和梅霏欣慰又无奈的轻笑出声,看着一脸窘态的依依和满脸惊讶都掩饰不住喜悦的何俊杨,觉得这两人真的还有戏。
梅霏忍不住打趣道:“怎么,心疼了?”
“我哪有,别乱说,我只是看不惯以多欺少,恃强凌弱。”依依辩解道。
何俊杨哭笑不得,他什么时候成了弱者了,只是依依语气中对他的维护着实让他惊喜不已。
杨妈妈但笑不语,心里却觉得很安慰,她就知道她的女儿碰上何俊杨,缴械投降是迟早的事,再怎么闹腾都是徒劳,翻不起什么大浪。杨妈妈不是不怪何俊杨当年对依依的伤害,她心里也有埋怨。
只是,误会都是能解释清楚的,如今女儿的幸福更重要。何况何俊杨以前是怎么对依依的,她都看在眼里,她也一直有一种直觉,何俊杨会是带给依依幸福的人,纵使是在何俊杨抛下依依出国的那段岁月里,这种感觉都没有完全消失过。
杨爸爸对于自己在女儿心目中的地位,产生了深深的怀疑,疼爱她多年的父亲,竟比不过曾经抛弃过她的臭小子。杨爸爸心里忿忿不平,加上自家老婆也向着外人,他更是郁闷,顿时没了心情,索性棋一推,丢下一句不玩了就准备撤。
屁股刚离沙发,就听见杨妈妈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老杨,你去做饭,这里就你厨艺最高,我只吃你做的。”
刚才还阴天的杨爸爸马上露出了笑脸,屁颠屁颠就准备去做饭了,在场的□□叹为观止,只觉得自己的道行实在还太浅。
杨爸爸刚踏进厨房的门就叫了一声何俊杨,声音不轻不重,却听的何俊杨身体微抖,可怜巴巴的用眼神向依依求救。无奈杨爸爸威胁的目光已经射过来,他只好挣扎着起身,任命的向厨房走去。
依依沉不住气了,只开口喊了声爸爸,就在众人齐声的“嗯”中淹没了声音,看来大家都等着看杨爸爸在厨房使唤何俊杨,包括向着何俊杨的杨妈妈和梅霏。她心里莫名的有些心疼,明明自己现在在对待何俊杨时总是没有好脸,忍不住的欺负,可是看到别人欺负他,自己心里又是那么的不忍。
可怜何俊杨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从小就是他使唤别人,被人伺候,即使是寄居在外公外婆家时,也不曾吃过这样的苦,不曾进过厨房,难怪这么多人等着看好戏。
家里空调开放,暖意充足,何俊杨只着一件肉粉色的衬衣,外搭灰色开衫和墨绿色休闲西裤,衬的他更加的俊朗挺拔气度不凡。这样耀眼的他,在厨房这样和他气质完全不搭的地方忙碌着,虽然有点笨手笨脚手忙脚乱,却也渐渐有模有样了。
最令人惊讶的是,那印有兔子头像的可爱围裙,此刻系在他身上竟全然没有违和感,这样的何俊杨,这样居家的场景,让依依悸动的心,却因蒙了灰尘不肯坦诚的心,悄然的发生着某种神奇的变化,生出许多期待。
那天,大家闹腾到很晚才纷纷散去,外公外婆依依不舍的叮嘱大家有空常来,他们多久都没有这样的开心热闹了。清雪和铭炜是最先离去的,因为他们的女儿小乖放在小乖干妈那里代为照顾,他们不放心,想早点去接女儿回家。
其实铭炜最开始是想带小乖一起来的,有了这样的开心果在,聚会只会更热闹,无奈清雪坚持女儿太小,不宜去人多的地方,他也只好作罢。
临别之前,夏清雪在门口停了一会,还是转过身来,看了依依一会,才慢慢开口说道:“依依,我们先走了,过去的始终都过去了,你不要总是沉溺在过去而耽误了现在,现在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有些东西趁现在还有机会抓住,就一定不要错过。”
说到这里,夏清雪顿了顿,深深的看了一眼何俊杨,又深深的看了一眼依依,接着说到:“人也一样,更不要为了那些无谓的过去影响了现在的幸福。你一定要幸福,自己保重,再见了!”说完,清雪一把抱住了依依,深深的拥抱了一下就放开了,然后她就头也不回的出门而去,赵铭炜与众人匆匆道别,赶紧追了上去。
这是多年以后,清雪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唤她的名字,也是第一次跟她说了这么多的话,更是第一次这么亲近的抱着她,只是诀别的意味太浓,浓到依依彻底的明白了,她和清雪是真的回不去了,以后只怕会怀念远远多过相见。
清雪也是在鼓励她和何俊杨和好在一起吗,只是她和他真的还回的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