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安琪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弟弟演出,却由于忙着交流情况而无暇欣赏。她很怕弟弟看见她和柳星这么靠近误会她。当她跟弟弟要票子时弟弟想给她正厅的位置,她说要角落的好了,当时安华还暧昧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这下可好了,弟弟肯定要误会她了。安琪心里有一点点懊恼。可是为了弄清情况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请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一落座,安琪就急不可耐地催促柳星。
“好,你父亲当初的行动很像是有人在引领,估计已经被人掌控了。也就是说你父亲他们身边有奸细!”安琪听得出了一身冷汗。
“你回去后把这个情况告诉你的父亲,让他注意身边的人。”柳星继续关照着。
“一旦有新的情况发生或组织上有新的指示,我会到你医院来找你的。”柳星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恨不得组织上天天对安琪有指示呢。
情况交流完了后,安琪想离开戏院,她想赶紧回家去一趟。柳星想把戏看完,他想跟安琪多呆一会儿。可是安琪执意要走,他只好配合她离开。他让安琪挽着他的手臂,他侧身靠近她的身体。到了外面,安琪想把手从他的臂弯里抽出了,柳星使劲一用力,把安琪的手夹住了,转头对安琪说道:“别这样,别人会怀疑的!”
情侣关系不一定非要时刻挽着手不可,可安琪毫无对敌和恋爱经验,所以,她觉得柳星说的不无道理。就这样,俩人像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安琪挽着柳星的手臂,回到了华慈医院,柳星这才跟安琪道别离去。今天是柳星感到最轻松的一天,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他一直在回味着和安琪相处的情景。他觉得父亲的决定是多么的英明!早前被父亲责骂的不快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
安琪回到医院后迅速地跟院长请了假,表示母亲刚去世,家里事情很多,父亲年迈弟弟妹妹年幼,作为长女,她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老家,告诉父亲和妹妹们这个消息,让他们出去躲躲,或者把他们接进城来。院长李克是个进步人士,对安琪的遭遇很同情,对日本人很痛恨,但又束手无策,他能做的事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减少日本人对自己中国同事的骚扰!安琪提出的请假要求他一口答应。
“熊医生,那你自己路上小心,如果事情多当天赶不回来,别急着赶回!多陪陪你父亲也是应该的!”“谢谢院长关心!我会尽量按时赶回来的!”
当天,她叫上安宁赶在日落前一起回了家。
通往家的小路上到处都是燃烧过的痕迹,没烧着的野花野草,经霜打后,也蔫头耷脑地耷拉着,显得毫无生气!
姐弟俩下了马车直奔家而来,推开虚掩的篱笆,他们发现熊果林背着双手靠墙而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经过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他的鬓角平添了几缕白发,让他看上去比以前显得苍老憔悴,安琪安宁兄妹看在眼里,内心无比的心疼!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熊果林见了姐弟俩,奇怪地问道。
“爹,妹妹们呢?”安琪见父亲一个人孤立在院子里,不见妹妹们陪伴,就问道。
“月儿和安静在和永健他们练枪法。”熊果林淡然回答,这几天他的内心一直起伏不定,他也在想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他也很奇怪吉野的言行为什么这么奇怪?他对妻子的突然离去很心痛,不习惯,也接受不了。但是他是父亲,是孩子们的主心骨,他不能乱了方寸。
安琪安宁连忙走上前来,一人一边把父亲拉进里屋。
“爹,十年前你们是不是炸过郝永德在吉林城东的外宅?”安琪急切地盯着父亲那双深邃的眼睛。“爹年轻时一定很英俊。”安琪在心里想道。
“是的,可惜被狗日的郝永德逃了狗命。当初就是因为他这个汉奸,你们马三叔叔的腿被打断,土地也被狗日的郝永德骗走!马家哨村还死了五六个人呢!”熊果林想起来就感到气愤。
“爹,你们怎么知道郝永德的外宅地址的?为什么不去炸他在吉林城中心的大宅?”安宁好奇地接上来问。<br>“我们有过打算的,但是后来有人告诉我们说他在城东角落的外宅容易炸。城中心的老宅仆人多,容易被发现,不一定能炸死郝永德。有人给我们情报,告诉我们郝永德出现的时间,可是结果千算万算,还是被他逃脱。只炸死了他的朝鲜女人和朝鲜女人所生的女儿。炸死他的女人和女儿不是我们的本意,我的心里一直很不安,当时也是因为郝永德做得太绝了,我们才一气之下,信了别人的情报,出此下策,事后我也挺后悔。”
“爹,现在有情报表明,吉野到我们村是来进行报复的,特别是您。至于他为什么放过妹妹,还不得而知!爹,你还记得当初向你们提供情报的人吗?”
“具体倒是不记得了,好像是你马三叔叔的一个朋友听人说的!”
“那我去把马三叔叔叫来我们家!详细问问他的朋友是谁?是怎么跟他说的?”安宁说完拔腿就往外跑,在门口,他遇到了永健和月儿。他正要问他们为什么不进来,他忽然发现月儿脸色不对头,他以为月儿病了,赶紧高声叫喊:“姐姐,你出来一下,月儿病了!”
安琪和熊果林关切地走了出来,安琪摸摸月儿的脑门,冰凉的,不像发烧的样子,但是神色黯然呆迟,魂不守舍,熊果林抓过月儿的一只手想给她把脉,谁知平时温顺的月儿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飞快地甩开了父亲的手,熊果林错愕了一下,抬眼向永健投去疑虑的一瞥,发现永健也是一脸茫然。
永健确实不知道月儿的情绪变化怎么会那么大?刚刚他们和永康、安静一块儿在练枪法,月儿不放心熊果林一个人在家,提早回家,永健提出陪她一起回来,走进家门发现姐姐和哥哥正和爹说话,就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听着听着,他发现月儿的脸色变了,变得苍白,额头上鼻子上还冒出细细的汗珠……
“月儿,你怎么了?快跟姐姐说说!”月儿对安琪的话充耳不闻,目光直愣愣地盯着熊果林,熊果林感到莫名其妙,这孩子不会是想她母亲想着魔了吧?他正想走近劝慰劝慰女儿,谁知月儿还没等他靠近,扭身跑出了屋子,永健看了熊果林一眼,熊果林示意他跟出去。
月儿发疯一样地跑出院子一口气跑到了那小英的坟头,趴下就撕心裂肺地嚎哭起来!永健气喘吁吁地跟着她一起跑,他从没见过月儿哭得这么伤心过,他顿时感到手足无措。
天色渐渐地变暗了,边上的松树林发出阵阵的呼啸,似乎在应和着月儿一起一伏哭泣的身姿。永健想去把月儿抱起来,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实在搞不懂,月儿为什么会突然哭起来。
过了一会儿,月儿的哭声终于渐渐地平息下来,永健走过去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永健,咱们离开吉林吧!”月儿梨花带泪地对永健说。
“好!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突然想离开吉林吗?”永健小心翼翼地问月儿。
“现在别问,以后我会慢慢地告诉你的!”听月儿的口气她是会永远和他一起的!永健放心了!
“那我们到哪里去?要不要先跟家里说一声?”永健怕爹娘不放心,心里希望跟爹娘说一声再走。
“你去说吧,我不去说了。”月儿目光定定地看着那小英的坟墓。“我已经跟我娘说过了。”她又补充道。<br>月儿之所以同意永健回家去说,也是想让他去从家里拿点钱来。反正不管永健跟不跟她走,她是非走不可的。她的身上还有一些钱,身上还有戴的首饰,路上可以变换。自从那小英出事后,熊果林让她们俩姐妹身边都带着钱,以防日本人突然又来了,仓惶出逃时派上用场。
俩人约好碰头地点和时间,月儿表示时间一过,永健没出现的话,她一个人南下了!永健哪敢怠慢!他匆匆跑回家,偷偷地溜进自己和弟弟的房间,取了自己的零花钱,又匆匆跟永康交代了几句。永康见哥哥非走不可,就把自己积攒的几块大洋也拿出来给哥哥带上!
两个年轻人匆匆地出了村,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月儿只是埋头赶路,却不发一言。永健只好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尽力跟上月儿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