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起伏
何耀祖暗地里舒了一口气,觉得戏剧已经接近尾声,况且,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得到酬金的四名江湖浪人,已经安全逃脱。冒名顶替地下党的死囚,已经买通,并且接受了自己开出的条件。现在,只要将死囚带回警察局,趁机处死,制造出畏罪自杀的假象。瞒天过海的计划,也就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何耀祖刚要发布收队的命令的时刻,一名叫丁进的警察,突然爆发出的言行,几乎粉碎了何耀祖的梦想,让何耀祖恼怒地意识到:丁进的这一折腾,戏剧不仅没有接近尾声,而且,将戏剧的情节,推向了高潮。
站立在何耀祖身边的丁进,在倾听死囚的招供中,剑眉虎目在渐渐地张扬,在睁大。最终,突如其来地朝着死囚,连续地冲出两拳。一声高于一声地吼叫道:
“何警长是让你说话,我们也不是想听你放屁!你认为信口雌黄地疯咬一通,何警长就相信了?我们也相信了?!龙泰,我们谁不清楚?他这个疯晕了头的浪子,会是地下党?!说!你是受谁人指使,想嫁祸栽赃龙泰的目的是什么?!”
丁进,是买烧鸡的驼背王五的外甥。平常,有空就到他舅舅的店铺中,帮助舅舅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耳濡目染地认识了龙泰,渐渐地了解了龙泰的底细和本性。
龙泰,在丁进的心目中,虽然没有留下英雄豪杰那般的光辉形象,但是,他暗中还是敬佩龙泰是条汉子:表里如一,快意恩仇。
丁进不可能知道今晚行动的内幕,但是,平素耳闻目睹的事实,支持他坚信龙泰不是地下党的信念。站立在房间中的警察,也大多熟悉龙泰,与丁进的感想是大同小异。此时,丁进点燃了导火索,顿时将他们的愤慨也引爆了。
“一看你这獐头鼠目的样子,就知道你是一个作奸犯科的东西!今日不供出是受谁的指使,老子拔掉你的牙,敲碎你的骨!”
“与这个猪狗不如的王八蛋费什么口舌?把他交给复兴堂,让他去品尝品尝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他才会明白,栽赃陷害,是断子绝孙的阴招!”
死囚在一阵阵的愤怒的声讨声中,惊吓得冷汗淋漓。弓着腰,双手捂住被丁进打击过的腹部,脸色红紫,身体蠕动。一双惊慌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何耀祖,不知该作出如何的反应。
在何耀祖编排的情节中,没有这样的段落,判断和联想力并不丰富的死囚,除了饱受着痛苦外,只有莫名其妙,更不知道如何应对。
何耀祖从死囚表露出的神情中,发现了危机,闪现在脑海中的策略,就是提前结束死囚的生命。
“砰!”何耀祖出其不意地朝着死囚的胸口开了一枪,死囚的胸口喷溅着一束鲜红的血液,脑袋一偏,揣着疑惑,奔向了人生有终点。
眼前突发的变故,出乎何耀祖意料之外,他更担心死囚在威逼之下,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比疯狗更凶残。只要是能在死亡前,减轻一些痛苦,他是没有必要去遵守诺言,也没有必要去忍受痛苦,去替别人保守秘密。
此时此刻,何耀祖唯恐左右不住死囚的意向,也思考不出更好有应对之策,只能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何耀祖气急败坏地收起枪支,粗声大气地说道:“可恨的地下党,还想秋后算账!不论是什么堂的少爷,只要危害党国的利益,我何耀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在场的警察,没有一人吭声,就是之前象是影子一样,跟随在何耀祖左右的那名警察,也悄悄地站立到其他的警察一边。
何耀祖不完全相信,自己的阴谋被他们认破,但是,他们此时的情形,让何耀祖感到气愤。于是,瞪着眼睛,扫视了一周警察,没好气色地接着说道:
“得到举报,就得出警,这才是你们的职责。至于事情的真相如何,是你们关注的么?你们也不要瞎起哄!不少的罪恶,都隐藏在假象之下。无云不下雨,无风怎起浪?你们谁愿意丢掉性命去栽赃陷害别人?将地下党的尸体丢到江里去,把传单和书籍统统带回局里。人证物证俱全,看他龙泰还能作出什么样的抵赖?是非曲直,由情报站定论。收队!”
何耀祖算是黔驴技穷了,只有凭着自己的权威,草草地收场。他挥手示意着警察们离开的同时,又对丁进吩咐道:“你回去就整理好材料,我明天通报情报站,让他们将龙泰转移过去。”
何耀祖对丁进刚才的言论,是很气愤,内心中是不想让丁进插手其中,却又担心因此而激起风波。在警察局中,丁进是负责这一块工作。突然间让别人去代替丁进,也许会引起他们更深刻的怀疑。
丁进接受了何耀祖的指示,独自回到警察局。在回到警察局的路上,仍然在回想这件事情,心中更是疑窦丛生,却又苦于找不出证据。
他不清楚,是谁在蓄意陷害龙泰,但是,敢于肯定,这个案件的背后,隐藏着阴谋。只要这个阴谋得逞,在眼前的情形下,龙泰就是长了一身的舌头,恐怕也说道不清其中的曲直。
丁进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内心中感叹道:在这个乱世中,哪个庙中没有屈死鬼?在情报站中,含冤致死的人,不说多于牛毛,也不会少于懒婆娘头上的虱子。多灾多难的龙泰啊!
丁进心不在焉,信步走进通往警察局的胡同。他根本没有警觉到,其时,从胡同口突然冲进两个人,猿腾虎跃一般,向他扑了过来。
等到丁进警醒起来的时候,他的眼前已是一团漆黑。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许动!想活命的,将身上的钱财掏出来,本大王留你一条小命!”
丁进没有挣扎,脸面上也涌现出笑容,模仿着戏剧中的腔调回答道:“悲哀啊——!大王,你怎么抓着了一个等米下锅的穷鬼了!”
接着传出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麻老九和沈十相互间擂出了一拳,沈十笑着说道:“丁警官,早就劝你剥下这身乌鸦皮,跟随着我大哥,你却一直犹豫不决。穷死,闷死,也是自讨的。遇上你,算是兄弟倒霉。走,我和老九请你喝一口,一是庆祝我大哥明天从警察局出来;二是感谢你对我大哥的关照。”
麻老九朝着沈十瞪了一眼,佯装生气地说道:“找了老婆就是找了一把锁,真是没有作为的东西,钱都交给粉蝶了?自己要请丁警官喝口酒,还要我破费。能掏出一个铜板来,酒钱我出。不然,你先行一步,我请丁警官了。你说说,丁警官,是不是这个理?”
丁进苦笑了一下,顿时又回想起晚上的情形,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说道:“龙泰明天恐怕是不能回复兴堂了!”
麻老九和沈十停住了说笑,不约而同地瞪着一双惊奇的眼光看着丁进,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语来。
丁进眨巴着眼睛,语气低落,将刚才发生在江滩码头上的事情,说得简洁而又明了。
“那是何耀祖活得不耐烦了,敢于将嘴巴当作屁股与我麻老九说话,我麻老九现在就去让他清醒清醒,嘴巴和屁股到底有什么区别。前天,我去警察局,他没有答应明天将我大哥放出来,加上我大哥阻止,当时,我就不会放过他!谁不说我大哥是冤屈的?谁不说是我大哥给他面子?!”
麻老九不鸣则己,一鸣确实惊人,愤怒的话语,如同发射的机枪一般的猛烈。不是沈十死死地将他拥抱着,他肯定就冲出了胡同。
沈十顿时回想起,昨天粉蝶偷偷地告诉他,在墨香园偷听到龙安与柳扬花的议论,以及柳扬花随后去了福寿帮的经过。心中除了焦急,就是焦急。同时,隐约地感觉到,陷害龙泰,与这些情况有关密切的关联。
粉蝶告诉给沈十的消息,沈十没有向任何人吐露。他担心粉蝶的消息,是断章取义中的猜疑。他只想单独地将这些情况,告诉龙泰,提醒他警觉和防范。
“就是劫狱,也要在大哥转移到情报站之前救出来,不然,更是夜长梦多。”沈十仍然没有意向将心中秘密吐露出来,只是在言语间流露出这样的意思。
丁进听出了沈十的言外之意,恐怕他们在不知内情的前提下,采取鲁莽的行动。因此,急忙接过沈十的话头说道:“此刻去警察局,只会落到打草惊蛇的结果。晚上,牢房的防守十分严密,凭三几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进入到院子内,更不要说接近牢房了。只有在早饭后放风的时刻,只要部署好,也许有一线希望。”
丁进虽然也很愤慨,但是,不愿做出监守自盗的事情,只是想暗中提醒他们,如何操作。因此,有意识地将部署好三个字咬得很响亮。
“我还要回去整理刚才的材料,何警长交待,在明天上午要转交到情报站。恕不奉陪!”丁进说完,扫视了一眼周围,匆匆忙忙地走向警察局。
“有什么商量的?就是死,也要与大哥死在一块!沈十,我们现在就返回医院,通知小王八和十一,先杀了那个王八日的全家,再去救大哥。出了这口闷气,我们远走高飞!”
麻老九说话之时,右手掌在胸脯上连续的拍打着,如同是在擂击着号令进军的战鼓。
沈十没有执拗,顺从地跟随着麻老九奔向仁爱医院的方向。
麻老九和沈十的突然返回,令小王八感到意外,当注视到他们的神色时,小王八的心跳顿时加快了许多。不待他们开口,小王八两步凑近他们的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十急忙伸手拍打着麻老九的肩膀,提醒麻老九保持镇定。低声将刚刚得到的消息,告诉给小王八和梁十一。
“哼!老虎没有发威,何耀祖还真的把它当成了病猫!既然他生出了贼心,我们就掏出来看看,看看心眼是怎么生长的!十一,你悄悄地回到复兴堂中,找两位信得过的兄弟,来医院守候堂主,我们去会会何耀祖!”
小王八说着,又低头在梁十一的耳边耳语了一阵子。
也就在这时,一道不很耀眼的闪电划过,接着,一阵沉闷的雷声滚动过来。
一场雷雨又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