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华宫,仁重殿。
凌纾捧着宿州玉泉出产的暖玉,倚窗坐着发呆。拳头大小的整块暖玉被雕琢成玲珑温润的白玉西瓜,与人体接触的部分微微发热,手感甚佳。这件不知是哪一位溜须拍马的商贾进贡给台辅大人的珍品,凌纾第一次见时就颇为心喜。刘麒见她稀罕,有意转赠,但凌纾却没接受。
于是此物如今便沦为她到访仁重殿的必备待客玩具……
刘麒坐在她身边一臂远的地方,云海上灿烂耀眼的阳光通过窗棂落在他微微卷曲的金发上,那一根根发丝折射出更为柔和细碎的光。
“主上,又一个时辰过去了……您在想些什么呢?”
凌纾回神,侧目看向对她说话的人。半个身子置于日光之下的麒麟,没有丝毫不被造物主钟爱的容颜有着轻而易举让人为之失神的魅力。
默默地在心里为自家台辅的脸点三十二个赞,她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外面风传刘王顶不住各方谴责压力,遂避至内宫,妄图逃避现实……繁臻,你觉得这个说法可信度有几分?”
刘麒抬手替她挡住窗外直直照射到她眼睛的光线,那一对墨色瞳孔仿佛失明一般地凝聚不起焦点。他平静地开口,声色清冷,如泉流漱玉:“主上没有在逃避。”
“……”
“也没有对政事放任不管。您最多只是,在避嫌罢了。”
凌纾挑了挑眉,说:“你知道?”
“……嗯。”不知缘故地,刘麒的应声有些沉闷。
“宫中最近的风言风语是多了点啊!”凌纾悠悠地叹息一声,挪了挪身子靠近他一点。抬手摸摸麒麟那质感柔软顺滑的金发,她说道:“不过没有拿你当挡箭牌的意思,我只是,没处去了。”
“主上怎么会没处去,整个芬华宫都是属于您的。”
“但除了你这里,都没个清静的地方了。”
到处都充斥着晦涩不安的气氛,就连她的寝宫也不例外。但或许是出于对代表天意的仁兽麒麟的尊崇敬仰,宫人们并没有将闲言碎语和那躁动不安的氛围带入仁重殿。
对于自家主上小孩子般的行径,刘麒巍然端坐不动。“宫中有人恶意中伤主上,恐怕下界那些不好的流言也是有意而为。您对于幕后之人,有头绪了吗?”
凌纾一手支颐,淡淡道:“不知道啊……我的那些臣子们,个个看起来都很老实很忠诚,究竟是谁心怀鬼胎呢?”
“您不担心么?”
“怎么会……贰臣在侧,我担心得都不敢回自己寝宫睡觉了!”凌纾撇撇嘴,“繁臻,看来即便到了今日,也有人对我这继承大统的新任刘王依旧不服气。”
刘麒十分平静笃定地说:“您是我根据天意选出的王,不会出错的。”
“嗯,我们彼此对这一点都没有怀疑。也许那不认同我之人并非想要质疑天意,他们只是不甘接受,想要推翻重来……?”
落在对方发梢的手被忽然间执住,那属于另一只手的微凉触感令凌纾指端一颤。
“不会发生。”麒麟紫晶般的眼眸凝定在她面上,“请您向我承诺,不会让那一切发生。”
“……”看着对方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某种堪称明显的执着,凌纾忽然间有所明悟,她方才的话大概是戳到他死穴了——自己二度选出的王满口不在乎的谈论其被推翻打倒的可能性,对于秉性认真固执的麒麟来说,这种感觉实在不要太糟心。
凌纾点点头,眼神诚恳道:“抱歉,我说话好像略失分寸了。你放心,那种事情,不会让它发生的。”
别的不提,她还是很惜命的。从王座上被赶下去的王者,能够依然得以继续生存的,她至今没有听闻过。
片刻的沉默后,刘麒将目光移到一边的壁挂上,轻声道:“您打算什么时候,与冢宰消除隔阂?”
“……嗯?”凌纾眯了眯眼,这是什么问题?“我并没有同冢宰产生什么矛盾啊。”
“那您会连着小半个月都不见他一面?”就连必要的政务交接,都是通过第三方转达。
原来她表现出来的异常在他眼里是这样被理解的啊,凌纾唇边泛起略微苦涩无奈的笑意,说:“你想岔了,不是那样的。”
思绪飘回日前某一个机缘巧合下听到的话语,她长长一叹。
为王确然不易,她从前对此有所觉悟,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但如今看来,还是不够啊……
之前便说过,依照宫制,中下级官员不得直接面见王之圣容,除非有人走运获得圣眷青睐,被王以特例带在身边。当然在凌纾这里还没有这号人物的存在,但与之对应的,是她无法听到这一庞大阶层的真实声音。
那是某个处理完政务的闲暇下午,凌纾眺望着晓霜阁外静谧如画的景色,想到了已经渐渐消停的农户争夺筒车伤亡事件和正在被地官府解决的春苗补种灭蝗事件,忆起知晓这一切的成因还有那些细枝末节,一种过去并未有过的念头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她想去外宫走走。
“……然后我便真的去了呗。”凌纾望着虚空地边回忆边给刘麒叙说。
……
换下金冠华服,低调朴素的女王在人来人往的官员办公场所简直就像个随处可见的低级官员一样普通无奇。芬华宫不是没有女性官员,她也不像远在庆国的景王阳子那样有一头极具标志性的红发,所以当偶尔不可避免地与一些中下层官员撞见,他们愣是谁也没认出来这就是他们那本该高高端坐于玉座之上的海客主上——即便有幸参加过之前的即位大典,只远远一瞥的情况下也不可能看清女王的真容。
忙忙碌碌办公奔波的官员有之,闲得发慌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的官员亦有之……凌纾恰好就从这些议论八卦的官员口中听到了点关于自己的新鲜事,真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
她从来都不知道,一贯自觉勤勉爱民的自己竟然在臣下眼中还有成为独断专横的昏君的潜质。
有人说,主上好高骛远,近来的一系列大动竟是妄想将十年来做的事情用一年就完成,实在过于急躁。
有的却疑惑,不明白为何冢宰等人明明知道弊端却不加以阻止。
然后便有人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冢宰只要拥有主上的器重和喜爱便足够确保自己权力在握,荣宠不断了,又何必费力去忤逆主上呢?当然是要顺着主上的意思来行事,这样才能长久地讨得主上的欢心嘛……
又有人说,可朝廷并不止冢宰一人位居要职,其他人对主上的劝诫呢?
先前对冢宰与王的利益关系头头是道的人继续说,你太天真了!诸如六官长之流,还不是都得听命于六官之首的冢宰大人,只要稍加阻拦,哪里会有说话的机会。
——不是还有三公?
——听说三公以太师为首……哦对,太师似乎曾对主上的行动表示反对,但她与主上素来有意见不合的传闻,主上能听得进他们的话才怪呢!
不远处背对着谈话之人的凌纾,缩在角落低调地旁听。那个摆着一副“我很了解情况”、“我知道很多内情”嘴脸,把王与高官挂嘴边侃侃而谈的家伙是谁?她什么时候与太师意见不合还听不进人家的话了?她明明十分咨诹善道,察纳雅言的好不好!
纵使她对这不实诋毁很不满意,那一边的对话却依然在进行。
——真是作孽啊,要是先代刘王的话,好歹还是脾性温和,能听进臣下谏言的。现在这个主上,主意太大,什么都想亲自过问,亲自决定。这不,才多久就酿出灾祸来了……
——等等,这样说是不是有点不妥……会被告发到主上那里去的吧!
——放心,不会。我们的冢宰才不会容许任何不好听的话语传进那一位的耳朵里!
——主上和冢宰的感情真的很好啊……
——不然怎么会只听他的话,只要冢宰一句话,想任命谁就任命谁。
……
凌纾开始对长庚的政治手腕不那么笃定了,她原本还以为他那么多年的经营和人脉,满朝上下应该都不会存在对他印象不好的人吧!没想到这人脉也不是铁板一块……
有人对他意见挺大的。
还有,什么叫做不容许不好的话传到她的耳里?原因何在?
这算是对她善意的保护,还是一种隐瞒……
“……”刘麒默默地听完凌纾的叙述,见她神情恬淡地望着窗外,说道:“所以您所谓的避嫌是这个意思么?”
让外人以为二人产生了嫌隙,并且情节严重到主上不再召见冢宰,然后渐渐关系疏离——“不得不说,您这样的澄清方法,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凌纾慢慢地转回头,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嗯?说说看。”
“何必在意他们怎么说?不论如何,私下议论主上那都是大不敬的行为。”不知是不是因为谈到那些以下犯上、闲言碎语的官员,刘麒的脸色愈见冷漠。“我会令秋官府注意这事,如有必要,须得给予严惩。即使您因为过于倚重冢宰而引发百官非议,那又怎么样?他们的职责不是对主上的所作所为评判议论,也没有那资格。您的行为举止有三公监督教导,犯不着为他们的话就做出改变。”
换句话说,她是王,她才是象征着这个国家权力至高无上的一切。在履行了身为王的职责同时,她可以活得更肆意一点。
凌纾潜意识里总摆脱不了将所有人置于平等地位来对待的想法,这是她之前生活了二十年的社会带给她的根深蒂固的影响。希望所有人是基于真正理解并信服之下来对她表示肯定,而不是以没有理由的压迫让人听命行事。
对于一大票与她自己不处于同一时代过的人来说,这样到底好还是不好,她倒是没曾深究过。
所以咋一听到刘麒方才的那些话,她第一感觉就是不适应。身为怜悯世人的仁兽麒麟,说出那种阶级意味十足的话真的没关系吗?!不过再一回味,又觉出些什么别的东西来了。
就算人分三六九等了,其实也不影响麒麟去悲天悯人吧……
猛力甩了甩脑袋,这一动作把旁边安静陪伴的刘麒微微一惊,凌纾道:“繁臻,其实我不是因为太在意别人看法才这么做……总之,事情的主因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也不那么简单。”
金发紫眸的俊美麒麟眼也不眨地说:“那就告诉我。”他顿了一顿,续道:“主上……虽然猜不到您心里装了多少事,但至少立场上,您可以对我放心。”
“……”凌纾脸上的笑意收敛,眼眸沉肃,再不是方才那散漫悠闲、气场温和的模样。她坐直了身子,同样一瞬不瞬地望进自家麒麟的眼眸里。“当然,我完全信任你。”
她在这个世上哪怕再有其他更加深刻的羁绊,但绝对可以放心,完全相信不会对自己不利的,一定就是他。
非关感情深厚,仅仅是因为,他们共同一体。除了她主动去蓬山退位(而这一点她绝对不会去选择),他们谁的生命受到威胁,另一个都无法独活下去。
多么深刻隽永、令人沉迷的牵绊……
王与麒麟的cp粉存在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啊啊!但可惜我又不和我家麒麟谈恋爱……
凌纾默默地吐槽了一下自己,感觉阴暗了多日的心情被驱散了些许。
刘麒瞅了瞅她,开口说:“您最近之所以住在这里不肯搬回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怕冢宰找上门吧?”至少对于他的仁重殿还是稍有顾忌,对方不会轻易上门来抓人。
“呵、呵呵,你在说什么呀?”凌纾干笑,“冢宰怎么是那样胆大妄为的人呢……?”
其实他是的!对于已经被上下打通关的自己寝宫,他绝对敢这么做!
刘麒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我知道,冢宰是什么样的人。”
“……”凌纾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她的神情出现了一丝恍然,继而有些飘忽地道:“繁臻,你和他们,就是冢宰还有太师等人,都是互相认识许久,从一开始就一起共事的吧!”
“不……您可能不知道,其实冢宰与我,是相识最久的——久到那时我还是蓬山公,还没有成为、柳国的台辅。”
“……是吗?为什么呢?”
刘麒的眼中难得透露出一点夹杂着怀念的陌生情绪,轻道:“因为、他是当时柳国最负盛名的季氏长子,是柳国最优秀的少年英才。”
“也是,几度升山被拒却一直坚持到我找到新王的人……”
凌纾听罢不置一词,眼神澄净无波,仿佛她听到得不是自己闻所未闻的往事——尤其那个人对她来说还无比重要。
谁都有秘密,看来扯平了。
半是演戏,半是抗议的时日也已足够,她得回归正途继续办事了。
许久,年轻的女王扬起笑脸对自家台辅道:“好啦,繁臻,我决定过完明天就搬回去。今夜睡前鬼故事,想好听什么了吗?”
刘麒:“……”您还是现在就回去吧!
“喂喂,你的表情不要突然变得那么嫌弃好不好!”
凌纾告别普通人的身份,成为刘王一年多的日子里,她感觉得到自己的心态变了许多,也感觉得到,这没完没了的殚精竭虑的日子,自己过得并不怎么快活。但那又能怎么样呢?说出去人们或许会给予关心,但他们关心的大概只是她这种心情会不会导致一山难过,而不是她本身感受。所以不足为外人道矣……
人是脆弱已逝的,同样也是坚韧顽强的。
既然这是别人无法替她承担的东西,又何必为外人道也?
反正她会自我调节,不会一蹶不振,就是这样。
最近一段日子,人人都知道,素来情谊甚笃的主上和冢宰产生嫌隙了。
至于原因,谁关心呢。
反正朝廷势力大概要重新洗牌了……嗯,是大概。
长庚与新任的夏官长潍枫,还有端泓三人一起走在前往刘王批阅奏章、会见朝臣之处的路上。对于身侧奇奇怪怪的目光和气氛,长身玉立、容色出众的冢宰大人端得是云淡风轻,一派沉静。
“哧……所以说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哪里惹主上不痛快了?”端泓瞥见又一个遥遥远去的八卦目光,忍不住嗤笑道。
长庚侧过头给他一个眼神,平静道:“这得问你们了……”
“——是不是,趁着我不在时,在主上面前对我落进下石。”
“……”端泓直直对上那一双辨不出情绪深浅的琥珀色眼眸,满不在乎地转开头,道:“别胡说,我从来不干这、种、事!”
主上说过,打扰人家谈恋爱会被马踢。虽然不知道缘由,但这么可怕又丢脸的事情还是尽量避免发生的好!
一旁的潍枫眼里透出淡淡的犹疑,随后也加入道:“云湍你,当真和主上关系匪浅吧!”
长庚双手抄在袖中,斜睨老友,“我竟是不知道,你也会是关心这些事的人……”
潍枫道:“之前同你一起在广霄台觐见主上时就有所察觉了。”那位十分年轻清丽的女王,在望向自己友人时那一瞬间流露出与面对旁人全然不同的神态,虽然言语难述,但就是存在的——二人之间那种隐隐的默契和亲昵。
“我不是好奇,只是想要提醒你,这样子不好吧!”
“……”长庚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另一边的端泓,一贯悠然闲散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极轻微的讽意。
潍枫皱了皱眉,说:“看来那些对你不利的言论也不是空穴来风。你应当知道,如果不做点什么来辟谣,这对你的名声影响有多大。”
“那又如何?”
“你说那又如何?!”潍枫瞪大了眼,“你是怎么了?你过去可不会——”
“白痴,过去不会,不代表现在不会啊!”端泓终于看不过去出声道,他的眉宇间依然是那股混合着兴味与讽意的神情。“他何须‘做点什么来辟谣’,不是已经有人做出行动了嘛!”
不然那位女王陛下是闲的没事才与自己全能完美的冢宰置气啊。而显然的,就算她故意表现出疏远了,有人还十分不乐意地不想领情呢!
“你是说……”
“嗯哼,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潍枫沉默了。他之前是不能理解,以长庚素来为人行事,怎么可能放任事态不利于自身到此地步都不做反击。现在看来,或许是当真要顾及那位女王的感觉吧!
深深地打量了静默地不知在思虑什么的当事人,他说:“你真的考虑好了,要走这一条路么?”选择谁不好,偏偏是身份那么特殊的一位。
长庚笑了笑,这一刻他的眼神锋锐明亮。“我的事,我自有分寸。”
虽然端泓很想夸赞一下某人那超霸气的宣言,但三人在晓霜阁外等待通报却吃了闭门羹时,他终于将这种钦佩转变为无奈地怨憎。
“三位大人,主上现在并不在里面。如有奏折请呈上由我转交,如需面见主上请另寻时间。”
为什么明明让主上别扭的人是你一个人,却要我们跟着一起遭殃啊!
……
而此刻的晓霜阁内部。
凌纾背对着二层的回廊和紧闭的木窗站立,她的身旁同样站着一人。
“主上这样明晃晃地骗人,真的没问题么?”
凌纾转过头,看了眼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年轻男子,对方倨傲不减却沉稳许多的眉眼间满是不赞同。她无声地笑笑,说:“渊雅,我以为你会感觉荣幸的。我可是把他们三个拒之门外就见了你一人哦。”
“那是因为我先来的。”秋官长平板地说道。
凌纾玩笑道:“对啊,就是因为你先来了,所以我才不见他们的——免得双方打起来。”
渊雅:“……”她可以更胡扯一点。
不想更进一步证实自己挡箭牌的身份,他汇报起日前从台辅那里得到的指示。“……已经查证了那些散布诋毁主上名声的官员身份,资料都在这里,您可以看完后再行定夺。”
将那一份火漆封印的名单放到桌面上,他稍稍低头,视线里便可见玄色华服的凌纾,正垂着眼眸看向那深褐色外表的文件。
自从她即位为王以来,似乎在任何非私下场合,都是这一身端庄到有些沉重的颜色。哪怕女子容颜依旧白皙秀美,眼眸依旧干净澄澈,但也似乎不是他记忆中她最初的模样了。
“渊雅,为何你没有和那些人一样,对我产生质疑呢?”
“……我八年多前就认识你。”所以没有质疑的必要。
凌纾:“呵,容我自夸一句,你眼光不错。”
“……”
虽然从未长久和睦地相处过,但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品性。因为他始终不减自傲的本性,所以对自己识人的眼光从不怀疑。
真是,让人不得不庆幸、和一丝丝感动啊……
渊雅从晓霜阁里出来时,之前在外试图造访的三人已经不在了。
他独自一人沿着道路往回走,却在没一会儿之后,停住了脚步。
对方同样是独身一人,不知是怎么打发走了另外两个跟随者,就那么平静地站立在斜前方,看向自己的目光,深沉却明锐。
当天傍晚,凌纾结束了处理一天的政务回到寝宫。
走进被夕阳余晖铺撒一室的房间里,她看到有一人在那里闲适安谧地等候着。
他抬头望向自己的画面,有一种似曾相似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继、继续神展开……
我、我就是想写这种,谁都不是好人的戏码!【喂!
对于感情戏,作者已经放弃治疗了o╯□╰o
以及,将被雪藏很久的众男配拉出来遛一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