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她奋不顾身地救了墨闲一命的份上,他不会杀她,希望她能够见好就收,另仗着有个墨闲给她撑腰,她就以为自己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了。
玉书羞愤难当,现在的她,只怕连拨药瓶盖的力气都有点悬乎,却不得不强撑着。
墨闲看不下去了,走了过来,伸手,将她的药瓶子给收走,玉书撑到现在,已经到了极限,看着药瓶子给拿走,两只眼睛流出泪来,却慢慢地闭上了。
她好累了。
她尽力了。
昏死过去。
头朝前一扑,落入了墨闲的怀里。
墨闲将她抱起来,对着凤临王道:“王爷,属下的师妹不懂事,以后属下会亲自教导她。请王爷放过她这一次。”
“墨闲,本王是看你的面子上,才不跟她计较,希望她好自为之。否则,对于一个心心念念地想着要置本王于死地的人,本王不是每一次都会有同情心的。”
凤临王说得意味深长,看得墨闲心底都一直在打着冷颤。
这个兄弟,有时候,连他都看不懂他。
“驾——”
大队人马,扬长离去。
微风吹过,一院的尸体横陈。
轰——
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滴滴答答,大雨,倾盘而下。
千里之外的药王谷,百花灿烂,喜气洋洋。
夕阳西下,红霞满天。
闹腾了一整天,都闹够了,也累了,也醉得七歪八扭的天杀阁徒众,全都倒在了草地上,院子里,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睡它个地老天荒。
水婆婆将醉得哈哈乐的药王给扶进了竹院里,亲自打来了泉水,帮他擦洗收拾。
药王趁着酒醉,抓住她的手,放在胸口上,闭着眼睛,道:“晴儿,晴儿,晴儿……”
一声声多情的呼唤,让水婆婆的心跟着一悸。
“好好睡吧,睡醒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水婆婆用力地收回了手,道。
药王对她的情意,请恕她无法回应。
她这一生,都预先支付给了穆大将军,她的夫君,所以,注定是要负了师兄的。
她虽然早早地就守了寡,但是她不怨,不怒,她乐意。
大将军,你在天上还好吗?你们父子,应该团聚了吧。
云儿已经成亲了,修儿会对她很好的,你们不用担心。
仰望着繁星点点,夜幕沉沉的天空,水婆婆的泪,不小心地滑落。
那是一滴复杂的泪。
有欢喜,有悲伤,有思念,有追忆,有期待,有盼望……
她的曾外孙,或许很快就会到来。
新房设在半山腰上,是一间树屋。
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
新房里该有的一切,全都摆放得妥妥的。
没有人敢在闹洞房的时候,闹得太过,身为下属们,当然要以主子的喜好为先。
他们早就看到自家主子看着主母的双眼,冒出了一阵又一阵的狼光,个个都识趣得很,很快离开,下山找酒喝了。
如今,这树屋里,只剩下那么一对新人。
“云儿……”
药修觉得自己的口喉有些干涩,期盼已久的花烛夜,竟让他有点如梦似幻的不真实,傻了。
四目相对,坐在床边,入目满屋的喜庆红,让人热血沸腾,情、欲高涨。
水流云娇羞了一会,见他只是呆坐在她的身边傻看着她,不由扑哧一笑,然后将他推倒在床上……
事毕,灵修觉得自己亏了,第一次,怎么能是自己在下面呢?
逮住了要下床的水流云,气哼哼地把她压在身下,雄风大展,再战三百回合。
夫君猛如虎,小腰吃不消。
水流云在一波又一波的激情中叫苦连连,不得已,运起清术神功来抵制全身的那酸胀疼痛。
灵修好像吃她吃上了瘾,搞了整整一晚上。
天快亮的时候,两人才相拥着入睡。
……
给师傅奉了茶,给祖母奉了茶,一对新人便要离谷到外面去游历。
一边悬壶济世,一边游山玩水。
这是灵修在婚前,答应水流云的。
药王和水婆婆当然不舍,哪有刚刚成亲,就离开长辈的?
愣是让他们留在谷里半个月,才舍得让他们离去。
年轻的孩子们,都喜欢在外面打拼的。
“奶奶,你一定要好好的。”
水流云跟水婆婆依依惜别。
“我会照顾好她的,云儿小丫头人,你就放心跟修小子走吧。”药王的鼻头红红的,是个俊俏的可爱的小老头,看着水婆婆,一脸情深地道。
水婆婆轻嗔了他一眼,又拍着水流云的手,道:“好好照顾自己。奶奶给的药,都是好的,用完了,再命人回来取。”
“嗯,知道了,奶奶。”
水流云总觉得这一次好像有点生离死别的一样,看着水婆婆那一根根冒出来的白发,她扭头看了一下灵修,忽然有点不想走了。
灵修微笑地看着她,在等着她呢。
“要不,留在谷里,再多住一段时间?”
他道。
“走吧走吧,奶奶不是那么无用的人,年轻人,就是要到外面历练的。别担心奶奶,这谷里有阵法,一般的人是闯不进来的。奶奶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你们还是做你们的事去。”
水婆婆却阻止了他们。
水流云或许不知道灵修在做的事情,但是她却多少都是知道一点的。
灵修身为前前朝的太子,怎么可能会不想着夺回自己的江山。
天杀阁势力庞大,根深蒂固,又有从药王谷出去的人帮忙,早在十年前,就有实力跟征燕王一拼,只是灵修不愿意而已。
一直拖到了现在,看看整个大周如今的百姓,个个愁容满面,不是苛捐杂税,被官员层层盘剥,就是土匪流寇作乱,民不聊生。
再这样下去,整个泱泱大周朝,不需要被北漠国主动侵占,自己就会自取灭亡。
水流云总有些心神不宁,但还是忽略了这一点,听着水婆婆的话,点了点头,靠在灵修的怀里,二人边走边回头,依依惜别。
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离别,竟是成了他们的生离死别。
这是谁都没有料想到的。
直到两人的身影都看不见了,药王才安慰水婆婆,道:“晴儿,两个孩子看起来真的很登对,很好,但愿他们一直都这样幸福下去。”
“云儿终于成亲了,我这唯一搁在心里的心事也就没有了。”
水婆婆叹了一声,道。
“师兄,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
如果没有当初的历练,没有当初陷入险境时被穆大将军所救,只怕她就不会以身相许,也就不会负了药王一生了吧。
“说什么傻话?这样就挺好,挺好的!”
药王笑着道。
苦涩,他一个人品尝就够了。
师妹,一定要快快乐乐的。
水婆婆点了点头,两人相携着回了竹院。
竹院里有很多药草,都是药竹采摘的,正在晾晒着。
面药竹,也在灵修成亲的第三天,就跟着风到外面历练去了。
如今的草药,就只有他们二人打理。
水流云把灵修送给她的四大丫环都留在了谷里,负责照顾两老的衣食起居。
四个丫环都是杀手,对这些药材并不怎么熟悉,不敢多碰,只有在两老叫唤的时候,才会踏进竹院帮助。
日子就这样平静而充实地过下去。
这一晚,水婆婆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她年轻的时候,在外历练,然后看到了两帮人在打杀。
一帮白衣,一帮黑衣。
黑衣是江湖****上的人物;白衣是江湖白道上的人物。
眼看着白衣人渐渐不敌,黑衣人狂笑嚣张,年轻气盛的小姑娘,大刀一扬,拨刀相助,加入了白衣人的队伍。
然后,就是招来一系列的追杀。
白衣人成功脱困的时候,她却陷入了黑衣人的重重包围之中。
当她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之时,一道彪悍的身形从天而降,落在了她的面前,带来的人马,将黑衣人杀得个落花流水。
这,就是她的夫君——穆大将军。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然后,穆大将军对她一见钟情,要求娶她。
可惜她已有了婚约,跟师兄从小就订下的门婚。
她拒绝了他。
但是,紧接着,她又被人下了药,居然是无药可解的媚春天。
在药性发效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没有去找师兄,反而是找到了这位穆大将军的府上,然后……
成了亲。
那些过往就像电影,终身在她的脑了里盘旋。
她是爱他的,在他从天而降救她一命的时候。
没有遇到穆大将军之前,她以为全世界她最爱的是师兄,遇到了大将军之后,她才明白,她对师兄的,不是爱,只是兄妹之间的孺慕同门之情。
所以,她在中了药之后,第一个想找的人不是师兄,而是大将军。
虽然很快,穆大将军就战死沙场,留下了她与孩子穆正仁相依为命,她却从来都没有改嫁的念头。
一次都没有。
反而与同门断绝了关系,隐藏了自己,一心一意地做起了良母,专心教导儿子穆正仁。
直到穆正仁成了亲,成为当朝大师马,太子太傅,位极人臣,深得皇宠。
过往一幕幕地回放着,这些都是水婆婆记忆里的珍宝,从来都舍不得丢弃。
所以,当她梦到一道天神一样的人影从天而降的时候,心情十分的喜悦。
没想到,事隔几十年,她临老快要入土了,还能在梦里见到夫君年轻的时候。
她在期盼着,那道从天而降的身影,转过身来看到她时,那瞪大的,不敢置信的眼睛,那瞬间的爱慕,就那样毫不掩饰地渲泄奔放出来。
但是,那身影是转身了,这一次的转身,却让她吓了一大跳!
“师妹……”
竟然是师兄,药王!
怎么会是师兄药王?
怎么会是他呢?
水婆婆大惊,连连后退。
这一后退,便掉进了一个深坑,啊的一声,惊醒了。
醒来的时候,窗外星光璀璨,万物寂寥。
春花夏月奔了进来,问道:“老夫人,发生什么事情了?”
今晚是她们二人值夜。
“哦,没事,就是做了个恶梦,你们快去睡吧,不用管我。”
水婆婆思绪纷乱,道。
两丫环对视一眼,默默地退了出去。
主子说做了恶梦,才惊醒的。
他们还以为有刺客闯入。
没事,就好。
黑暗中,看着丫环们退出房间,水婆婆却盯着蚊帐顶,怎么也睡不着了。
如果不是当年,她亲眼看着打跑了黑衣人,转身将她抱起送去医治的人就是她的夫君穆大将军,她还真的以为梦里的才是真实的。
奇怪,怎么会做了这个梦呢。
……
水流云和灵修出了药王谷,身边也不带什么人,但是她知道,他们的身边肯定是跟着人暗中保护的。
这个时代的隐藏技巧真的很不错,比她前世当杀手的时候,厉害多了。
毕竟,他们可是有内功的。
而内功,对现代人来说,只能是奇迹,是传说,是仰望,神话里的东西,现实生活是不存在的。
“云儿,我们第一站,去哪里?”
凤临王笑问。
水流云歪了一下头,道:“先去江城吧。毕竟我在江城生活了那么久,还认识了一些好友。我很想知道,他们知道我是女儿身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一副表情。”
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被爱着的感觉,就是发现自己变笨了,变得小孩子气,动作都活泼起来。
灵修点了点她的鼻子,揽着她的腰,一路飞奔。
他们不骑马,骑马会错过很多风景。
这是水流云的要求。
等到想加快速度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让灵修抱着她飞奔。
在树尖上飞掠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飞翔的小鸟,那畅快流漓,让她心情无比的雀跃和宽广激动。
啊——
笑声直冲云宵。
她张开了双手,迎着风,幻想着自己是仙人一样。
“调皮。”
灵修爱昵地在她的耳边吐气,双手更是拢紧了她的腰。
“就是调皮,你也不能退货了!这辈子,我吃定你了!”
水流云大声道,伴随着咯咯咯的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灵修的脸,一下子红了。
他的脸,一向都容易羞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