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成急切的询问让陆然不自觉抬眸望他,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江亦成,那个频频让陆景珩因此对陆心失控的男人。
她打量的眼神让江亦成将注意力投向她那边,但仅是淡扫了眼,注意力又回到了江芷溪身上,追问陆心的情况。
“我不知道。”江芷溪只是摇头,人看着有些疲惫,为自己,也为刚才惊恐失控的陆景珩。
“她好像胸口中了一枪,浑身是血,听说她凝血机制也有问题。”江芷溪低低地说,人靠着座椅缓缓坐下。
江亦成脸色微微一变,抿着唇没再说什么,只是紧挨着江芷溪坐了下来。
陆然将他的反应不动声色地收入眼底,看的出来,是真的在担心陆心。
她没和江亦成和江芷溪打招呼,一路上和江芷溪一句交谈也没有,一个是因为不熟,另一个可能是因为陆景珩陆心的关系,她潜意识里对两人都有些不知名的排斥,他们没打招呼,她也就没主动,只是低头看着手表,看时间一点点地流失,手术内除了惨白的灯光以及偶尔神色匆匆来去的护士,里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直到东边的天空慢慢泛白,里面依然是死寂般的安静。
陆然不知道陆心怎么样了,甚至不敢去想如果她拯救不过来会是怎样一个光景,如果真有那样一个万一,陆景珩会疯的般?
她都受不了那个结果,更何况从小教导陆心、朝夕相处的陆景珩。
陆然阖了阖眼眸,看着外面已经大亮,动了动早已坐得麻木的双腿,侧头望向也在这边陪了一夜的江亦成和江芷溪。
“我下去买点吃的,需要给你们带一份吗?”陆然问,肚子没饿,只是这种漫无尽头的等待和担忧恐慌让她有些吃不消,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昨晚夜太深,怕陆呈海听说陆心的事受不住,也还没敢通知他,只是等一切稳定下来后通知了陆仲谦和陆仲宣,两人都在b市,从那边开车过来至少也得三个小时,人还没到,她一个人在这里等了一夜,迫切需要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平复一下焦躁的心情,顺便打个电话看看他们到哪儿了。
对于陆然的客气,江亦成也礼貌地回了一句:“不用了,谢谢。”
陆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扯了扯唇,起身下楼。
江芷溪看着陆然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楼梯口,半合的眼眸缓缓睁开,头还是倚着墙壁,沉默了会儿才道:“哥,你有没有感觉陆心很像小时候的宁心?”
江亦成倏地望向她:“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吧。”江芷溪也侧头望他,“我以前就听陆景珩提到过,陆心不是他的亲妹妹,五岁才被带回了陆家,后来一直住在陆家。宁心也是五岁时出的意外,两个人名字就除了姓氏不同其他都一样,又都刚好今年25岁,血型都是b型,又刚好都有凝血功能障碍,性格上给人的感觉也像,这么多巧合……你不觉得也太巧了吗?”
江亦成薄唇抿了抿,想到陆心那次撞到他时鼻血流不停的事,望向她:“凝血功能障碍这个……确定吗?”
江芷溪点点头:“如果没有这个问题,他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而且……”江芷溪继续道,“我在她15岁时就已经认识她了,那时的她看着和小时候的宁心还是挺像的,只是那时我没想到这方面上来,昨晚不知道怎么突然想到了宁心……”
说着忍不住笑了笑,她对宁心不熟,至少当年已经过了十岁的她对一个5岁的小女娃是没太大印象的,更何况还是个不太讨人喜欢总是偷偷躲在角落里的小女孩。
江亦成沉默了下来,不是没怀疑过,尤其是靠近她时会生出某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人想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时,他有想过陆心是否就宁心,却从没动过去深究的念头,只是在这十多年的调查无果中,或许在潜意识里,心里早已认定她不在了,也就在冒出那一丝困惑时没有及时把握住,去深究。
可是如今听江芷溪这么一分析,陆心的身影和五岁时的宁心越发重合了。
深凝的视线落向长椅另一端搁着的西装外套上。
陆景珩进手术室前将沾了血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让护士交给了陆然,陆然下去时把外套暂时搁在了长椅上。
江亦成眉心微微一拢,一边掏出手机给尚在殷城的宁宗远打了个电话,让他马上来医院一趟,一边去输液室问护士拿了些棉花,从陆景珩外套上擦拭了些血。
陆然买东西回来时江亦成已经将陆心的血液标本送去了检测室,让宁宗远过来直接先去找医生。
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已经感到的陆仲谦和陆仲宣。
陆仲宣性子急,一上来也不管认不认识江亦成江芷溪,急声便问:“我大嫂怎么样了?出来了吗?”
江芷溪循声抬头望他,虽然“大嫂”两个字让她心头刺了一下,却还是摇了摇头:“还在抢救。”
陆仲宣急得拍额:“都抢救了好几个小时了,还没消息,真是急死人了。”
陆仲谦人比较稳重,先关心陆景珩的情况:“大哥呢,怎么没看到人?”
“他昨晚跟着进手术室了,一直没出来过,从出事开始我就没能和他说上一句话,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陆然心里也急,只是一个在手术台上躺在,一个在手术室里待着,急也没用。
“昨晚到底怎么……”陆仲谦刚想了解一下昨晚的情况,眼角余光瞥见手术室门被从里面推开,拍了拍陆然的肩,“出来了。”
赶紧走了过去。
先出来的是陆景珩,戴着口罩穿着无菌消毒衣戴着帽子,陆然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来,声音有些急:“大哥,大嫂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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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珩伸手摘下了口罩,神色看着很疲惫,额上密密麻麻地沁着一层细汗,身上的衣服还沾着惊悚的血色。
“她暂时没事。”沉哑的嗓音让几人绷紧的神经顿时放松了下来。
陆仲谦望向他疲惫的脸颊:“大哥,你没事吧?”
陆景珩摇了摇头,拉开手术室的另一扇门,侧开身子,看着护士将病床推出,弯腰帮忙推病床,没留意到守在外面的江亦成和江芷溪。将=
事实上,除了病床上气息微弱的陆心,他眼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人,这几个小时里在手术室里的惊险,让他的双臂还抑制不住地轻颤着。
子弹擦着心脏而过,还差半寸就没入了心脏间,但这些都还不是致命的,致命的是她无法止住的血流速度,手术过程中一度因为失血过多休克,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心情,陆景珩这辈子都不敢再经历一次。
如今抢救过来的陆心气息依然弱得像没有,二十四小时是危险期,只有安然度过了这漫长的二十四小时,她又醒过来了,他悬着的心才敢放下来。
陆心被送进了高级单人病房。
安顿好陆心后陆景珩才留意到跟着过来的江亦成和江芷溪。
“她没有生命危险吧?”视线从床上的陆心身上移到陆景珩身上,江亦成问,私下里的恩怨再怎么样,在面对陆心的生死时,也只是先关心她的情况。
陆景珩也没为难他,人还是很客气:“她没事,谢谢江总关心。”
“应该的。”江亦成淡应,陆心没醒过来,他也没什么立场陪在这里,看陆心情况已经稳定了些,待了会儿便先走了。
陆然看陆景珩面有疲色,衣服上也还沾着血,一身狼狈,劝他先回去换洗一下。
陆景珩却是不敢离开半步,只是让陆然回去替他拿套换洗的衣服过来即可。
陆仲宣还担心着躺在病床上的陆心,陆景珩对陆心的情况又介绍得语焉不详地,心里急,语气也急:“大哥,大嫂究竟怎么个情况,脱离危险了吗?”
陆景珩眼眸因这个问题黯了黯:“还没有。”
侧头望向陆仲谦:“仲谦,你替我跑一趟白山区的派出所,了解一下案子的调查进度,我现在不能走开。”
“大嫂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好好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被袭击?”陆仲宣皱着眉问,眼里是真的担心,怎么也无法想通,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
陆景珩没法和他解释,陆心的身份隐藏得比他还深,有些事哪怕是至亲家人也不能随意泄露,因此只是劝他先回去休息,陆心的事先不要惊动家里其他人。
陆仲宣知道陆景珩的性子,明明现在最该先休息的是他,但是陆心一天不脱离危险,他怕是一天也不敢离开半步,因此也就没说什么,出去给他打包了些吃的,在这边陪了会儿才回去。
病房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陆景珩扭头望向病床上没有一丝生气的陆心,哪怕经过了一夜,还是无法适应这样安静没有生气的陆心。
他在她的床前坐了下来,拉过她的右手,手掌贴着手掌,十指紧扣,拉着贴在唇边,轻轻地印吻。
“陆心,一定要撑过去,一定要醒过来,知道吗?”沉哑的嗓音从滚动着的喉结里滑出,他只能借由这种无力的低喃,支撑着自己陪她一起度过这难熬的二十四小时。
一整天一整夜里,他就这么紧贴着她的手掌,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前,把两人从认识以来的所有事,也不管她听不听得到,一点一滴地和她说。
陆然从家里拿了衣服过来,也在这边守了一天一夜,看着陆景珩只觉得心酸,却也没有办法,除了祈祷,只能等待。
好在后半夜天快亮的时候,陆心终于醒了过来。
或许是在沉睡中就听到了陆景珩的近乎祈求的低喃,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没事”,视线也一直胶结在他略显憔悴的脸上,声音虽然很虚弱,陆景珩却还是听清了,握着她的手掌小心地捏紧,却又小心地不去弄疼她,只是低下头,手掌从她虚弱的脸颊上滑过,捧着她的脸,薄唇轻抵着她依然没有血色的嘴唇,细细地吻。
“没事就好。”嗓音沉哑得似是被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吻着她的动作像在吻着价值连城的宝贝,小心翼翼而又怜惜万分。
陆然在一边看着突然有些鼻酸,却也没有出声打扰两人。
初醒的陆心身体还是太虚弱,清醒了一小会儿后又睡了过去,一直睡到了下午才稍稍恢复了些,只是胸口上的伤口,在麻药褪去后开始巨疼起来,她从小就怕疼,哪怕是五岁时浑身是伤地在荆棘里钻,再从半山腰滚下来,也没有这般痛过,火烧火灼地疼,还动弹不得。
陆景珩知道她的痛苦,却没办法替她分担半分,她没醒来时怕她醒不过来,总想她早些睁开眼,可是她醒来后又盼着她能多睡会儿,至少在沉睡中或者昏迷中,不会那么痛苦。
多半时候在她刚清醒一会儿后他温热的手掌就轻覆在了她的眼皮上,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以着柔和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低低安慰着她。
第三天的时候她慢慢适应了身体上的疼痛,精神也好了许多,江亦成意外地过来看她。
看到江亦成陆心才骤然想起出事那天晚上接到的电话,电话里的事也还没来得及和陆景珩说就出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两拨人所为。
江亦成在陆心也不好说这事,和江亦成客套了会儿脸上便露出了倦色。
江亦成也不好打扰她,劝她好好休息后就先走了,顺道去拿了两天前的陆心和宁宗远的dna比对结果。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