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揣着一颗荡漾的心一步赶两步地跑近前来,嘴里已经开始叫得不堪:“小可人儿,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呆会儿本公子非要你脚软得着不了地……”
秦云昭掩去眼中寒光,一脸娇怯害怕地往后退着:“公子,不要,你别过来……”只要那猪头再靠近五步,她就可以一个推手让那猪头……
一只大手突然斜刺里伸出来,揪住了李公子的领子,把他往后一掀,墩在了地上:“滚!”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突然从一条几乎被荒草掩没的小路上站了出来,手中还牵了一匹马。
“哪个瞎了眼的王……”李公子骤然被坏了好事,正破口而出的大骂只说出了半截,就咽回了嗓子里,他虽然浮浪好色,可身为官宦子弟,该懂得的还是懂的,那男子一身玄色箭服,胸口处用金线绣着一只高傲的豹头,两只豹眼是用在阳光下可以转幻不同颜色的孔雀翎线绣成的,此刻正对着这边闪烁出幽蓝的光泽。
这是朝廷正三品武官实职的服饰!李公子立即爬了起来,本来还想开口说话,被来人一双杀气凌人的眼睛一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后背已经出了一片冷汗,连忙转身就跑。
啊?真可惜啊,这就让他跑了!秦云昭正一脸不甘,来人突然一回头,秦云昭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神色,继续装回了柔弱,娇怯一瞥间,已经看清了来人。
这人一身劲装,身上带着一种强烈的杀伐之气,颔下一部大胡子不加修剪,身姿挺拔,眼光沉稳,多半是军中之人。虽然秦云昭并不认得官服和官服的品级,但估计自己的判断应该是八九不离十。虽然这人帮了倒忙,可怎么着也是一片好心,秦云昭向着来人袅袅福了一礼:“多谢大叔。”
沈谦没错过面前这个漂亮小姑娘刚才一脸的不甘心,心中顿有所悟,知道这又是那些想凭着姿色,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小姑娘们欲擒故纵的小手段,自己刚才不过是枉做了好人,不由眼生厌恶,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牵了马儿去潭边饮水。
这人,还挺据傲的!秦云昭不知道这个大胡子刚才对自己热心伸了援手,现在又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眼中扫过自己时还含有一丝鄙夷,是怎么回事。反正谢也谢过了,现在又不可能把那个李猪哥再追回来打一顿,秦云昭一转身,就踏上泉眼边另一条小路,几步之后,身形已经消失在小树林子里。
沈谦走出来的那条小路上,不一时又走来了几人,手中各牵了一匹马,当先一人笑道:“将军果然记得准,这条小路真是通往这眼泉水潭的!”
沈谦任马儿饮水,自己走到泉眼边掬水洗了把脸:“少拍马屁,饮好马休息一刻,马上启程!”几个亲卫连忙应了,将马儿牵到了水潭边。
官道边上,一匹马儿安静地低头吃着路边的几丛青草,秦思源站在马车边上,有些焦急地翘首看向一大一小两条来路,心里焦灼得像被放上火上烤一样。
他当时被妹妹那一句“智取”和镇定的眼神迷了心窍了,怎么能就这样让妹妹以身试险呢?要是妹妹没有逃出来呢?那是几千几万个二百五十两都换不回来的!
秦思源来回踱了几步,想回去看看,又怕和已经赶来在路上的妹妹错过,心里犹豫不决。再等等,等马儿把那几丛青草都吃完了,要是妹妹还不来,他就赶回去!
眼见得马儿就要吃完最后那几根草了,秦思源定了主意,走过去牵了马车调头,正要坐上车辕,突然看到前面的路上速度极快地跑来一个人,身形娇小,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衣裙,心情顿时像云破天开一样,瞬间转晴。
“哥,咱们走!”秦云昭一路跑来,微微有些气喘,脸上却是一片笑容,“本来还想给那猪哥一个教训的,中途有人出手把他吓跑了,没我的事了。”
秦思源看着妹妹笑得云淡风轻,强忍住了胸口的起伏:“阿昭,哥一定加紧练功,下回,再不能让你去以身犯险了!呸呸,没有下回!”
秦云昭咯咯笑了起来,上前拉了哥哥的衣袖撒娇:“好,那我以后就靠哥哥了!哥,等下要是经过集市,我要买些东西……”
秦思源心情已经大好:“好,我们走!”等妹妹上了车,秦思源心神安稳了,迟疑了片刻,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阿昭,今天你那样……讹人家的银钱,以后…不要那样了!”
“哥,你要拿正道去对付那些歪缠的事,十有八九会吃亏,遇正则正,遇邪则邪,只要心存良善,不去做伤天害理的事,用这些小手段达到目的,无伤大雅!”秦云昭可不打算当个死硬板正的人,前世当了那些年的特种兵,遵守了好些年的铁纪律,如今,她要活得随性!
“遇正则正,遇邪则邪?”秦思源细细想着妹妹的话,觉得应该是狡辩,但似乎又有些道理。
“哥,要是好人和坏人相斗,你希望哪个赢?”秦云昭慢悠悠在问了一句。
“那当然希望是好人赢啊!”
“可坏人会使的阴招多啊,好人防不住,那可怎么办?”秦云昭继续追问。
“那就……那就……”秦思源不期然地想起自己对亲娘赵清婉用的那次心机,要照以前学堂里夫子说的话,那应该是大不孝吧,可是,如果不这样做,他和阿昭的亲事就会一直捏在娘的手里,一直受她的要胁;秦思源不由答不出话来。
“那就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秦云昭一语道了出来,“何况佛家也有云: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你把那些傀儡伎俩当成穿肠过的酒肉就行了,只要你能活得好好的,就可以天天向佛向善,难道不好吗?难不成要好人一味追求光明正大,反而被坏人用些阴损手段早早害死?”
秦思源不由哑然;难怪有“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的说法,夫子教的那些道理,遇到正人君子还能说得通,遇到小人,那就毫无约束力了,岂不是白让小人得志?
秦云昭见哥哥若有所思,一笑住了口,她可不希望秦思源长成一个死套原则的人,那样的人,会在这世道里活得太艰难,还往往不长命!她可是决定要带着自己的亲人平平安安、长长久久地过上好日子的,才不枉重活这一回!
有了讹来的那二百五十两银子,秦云昭决定狠吃一顿,犒劳自己。等到了下一个小镇,秦云昭买了三斤五花肉,补了客栈些许银钱,借了店家的一口炉灶,把五花肉切成薄薄的细长片,用油、盐、酱油、料酒、姜片、干椒和大料腌渍了半个多时辰,窜在削好的竹签子上烤了吃。
一把五花肉在炭火上烤得滋滋冒油,散发出强烈的香气。看着差不多了,秦云昭把两面细细洒上辣椒末和花椒末儿,又翻烤了一下,才搁到旁边的盘子里:“哥,快来尝尝我烤肉的手艺!”
秦思源咽着口水,取了一串小心吹着:“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个了?”
“原来跟梁婶儿学的呗!”秦云昭一个马虎眼儿就搪了过去,“以前在家里无事,跟着梁婶儿学做了不少菜,其实你妹妹手艺好着呐,只不过一直懒怠做而已。”
秦云昭原来就女红不好,也不怎么练,这呆在家里的大把时间,拿来跟梁婶儿学上几招确实有这可能。
“哈哈,阿昭你就吹吧!”嘴里虽然这么说,妹妹亲手做出的东西,当哥哥的肯定要给面子;何况闻起来确实很香。秦思源咬下一串烤五花肉,只觉得香肥而不腻,味厚又鲜美,差点没把舌头都吞下肚子里去,连忙又拿起一串开吃:“真的好吃,原来怎么没见梁婶儿做这个!”
“那人嫌油烟大,不准做。”秦云昭毫不犹豫地把籍口推到了赵清婉的头上,反正是没法对质的事,“哥你只管吃,别给我留,我买了三斤肉哩,咱俩现烤出来,吃个尽兴!”
秦思源不作声了,埋头苦吃,秦云昭也边烤边吃起来。两兄妹正吃得不亦乐乎,灶房外突然窜进来了两个人:“掌柜的,你这里明明做的有好菜,怎么给我们尽上些没滋没味的!”
秦云昭一愣,抬眼看向来人,当先走进来、嘴里正在埋怨念叨的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一眼瞥见是个漂亮小姑娘在这儿弄吃食,不自觉就哑了口。客栈的掌柜这才赶到近前来:“官爷,真不是小人诳你,这是住店客人自己弄的吃食。”
那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微红了脸冲秦家兄妹揖了一礼:“那个,在下罗奕,刚才莽撞了,还请两位原谅则个。”
见来人客气讲礼,秦思源已站起身来回了礼:“不妨事,是我跟我小妹一时嘴馋,借了店家这炉灶弄些零食吃,官爷要是不嫌弃,不如一起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