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过节(1 / 1)

秦思源知道自己妹妹就是这个脾气,看谁不顺眼、有过节,就是直接叫着姓什么的,之前是叫华灵姓华的,现在又叫这沈四叔姓沈的。

只是这人是宗南山的故旧老友,秦思源怕宗伯伯面上不好看,连忙佯作责备了秦云昭一句:“阿昭,不可对沈四叔无礼,沈四叔堂堂男子汉自然是一言九鼎,一定会很快就还给你的。”

秦云昭立即打蛇顺杆上:“沈四叔,你不会逛我吧,很快是多快?”

这兄妹两个,倒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起白脸来了,不就是揪着自己要还出匕首吗,还真当自己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见秦云昭大刺刺地直视自己,半点也不惧他的气势,甚至大有他敢不答应好,就把自己赶出去的架势,沈谦一口气闷在了‘胸’口:“明天我就叫人给你送来!”

这还差不多!秦云昭脸上浮起了笑意:“沈四叔果然硬气,知错马上就改,那我明天就在家里等着了。要是沈四叔你当初肯听进我的解释就好了,现在麻烦你让人专‘门’来跑这一趟还真是‘挺’不好意思的!”

秦云昭笑得很像不好意思那么回事,眼神却是一片得瑟,语意里更是隐讳地指责当初沈谦刚愎强横。沈谦看着眼前这可恶的丫头,只觉得牙痒得紧。

这丫头,得理不饶人啊,还非要把人气得跳脚才作罢啊。宗南山瞥了眼沈谦紧紧抿住的嘴‘唇’,也怕他变了脸‘色’对秦云昭为难,连忙笑着打了圆场:“沈老弟,今天你怎么找上这‘门’来了?”

“我是来把我那个师侄华灵带回去的;‘药’谷来信,催他回去有事了。”沈谦看着桌上的两只‘药’碗,声音突然有些低沉,“宗老…哥,你现在也是让华灵帮你诊治着?你身上积年旧伤太多,不如就跟华灵一起去‘药’谷一趟吧,让我师兄帮你好好诊诊。”

宗南山怔忡了片刻,摆了摆手:“先不谈这些,咱们也有多年没见面了,我让阿昭整治两个好菜,咱们中午等华灵回来,先好好喝上一盅。”

秦思源见宗南山要宴客,连忙跟秦云昭‘交’待:“阿昭,再去厨房拾掇一下,多加几个菜,沈四叔头回上‘门’,咱们可不能失礼。”

为什么自己做的饭菜要给这个沈胡子吃啊!华灵说过他这师叔舌头粗,平常吃的饭菜跟猪食似的,给他吃,真是‘浪’费自己的手艺!秦云昭心里很不爽,但是也不能违了宗南山的面子和哥哥的话,只得狠狠剜了沈谦一眼,转身往厨房里去了。

沈谦不动声‘色’地接收到了秦云昭那个恶狠狠的眼神,本来想推辞客气一番的话就咽进了嘴里,看这丫头不爽,他心里莫名就起了丝快意。反正是大家一起吃的,他也不怕这丫头搞什么鬼。

宗南山吩咐了秦思源自己温习一下刚才所学的,然后把沈谦带到了他现在住的那套房间里间。沈谦进了房间坐定,看着宗南山就忍不住开了口:“老将军,你真的就不考虑考虑去‘药’谷吗?”

宗南山摇了摇头:“你不用劝我,我原来答应过家里的,一家子要在一起,他们现在只能在兴州,我也不会去别的地方,他们那时说以后等我告老归田了,就到山林中住下当个猎人,我就在这山上当个猎人……”

沈谦只得沉默了下来。十多年前,夏国与血羯一役,老将军为守兴州,一家子已经家破人亡,可这祸首根源,却不是血羯人……朝廷欠他太多。

此役之后,老将军虽然守住了国土,大儿却在与血羯的战役中战死,尸骨无存,而原本守在后方的妻儿因为一场变故,尽皆殉城而死,全家只剩下他孤伶伶一人,当时就病倒了。醒来后直接上书朝廷称积年旧伤累累,无法再担重任,自请乞骸骨,不待皇上下旨,就隐入了山林中。

沈谦接任兴州都指挥使一职后,曾经在山林中寻到了老将军,两人虽然初次见面,却是气味相投,惺惺相惜,抵足夜谈了三天,只觉得相见恨晚,因此并不讲究年纪,直接就以兄弟相称;那把铸了沈谦表字的匕首,就是那时送给老将军的。

那三天谈话,沈谦知道老将军心中有怨,有恨,有悔,再不想理夏国朝中之事,只愿遁入深山,守在埋在兴州的妻儿身旁,兑现自己陪在他们身边一辈子的诺言。沈谦知道无法劝转,只得约了下回再来拜见,独自返回。

谁知道等第二回去山中见老将军的时候,那房子已经人去楼空,只有一张字纸压在桌上:“沈谦老弟,兄如今心死如灰,再不想问朝中事,遁居山中,惟求心中清净,弟‘胸’有大才,兴州今后无虞,兄再无牵挂,只向深山行猎度日,勿寻勿念,有缘再见。”

沈谦心中怏怏,也知道自己找老将军谈及的一些事情,到底触动了他埋在心底的伤疤,后来又上山找了几回,再也没有找到人,也就罢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在秦思源家中遇见,一时惊喜异常,见宗南山也在喝‘药’,忍不住又提起了十年前的旧话相劝,宗南山却仍然拒绝了。

宗南山见沈谦面上郁郁,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沈老弟不必再劝了,我心意已定,今生都要守在这里陪着他们娘儿几个。倒是没想到你竟然是华灵的师叔?”

“我与华灵的师父白云飞同宗,只不过他练医‘药’之道入‘药’谷,我只是跟着师父习些武艺而已。”沈谦连忙三言两语解释了,又问了华灵现在给宗南山医治的情况,“要是还需要继续诊治,我便做主让他在这里继续给你治着。”

“这倒不必了,华灵也说过,吃过这几剂‘药’,他的本事也用尽了,之前他已经给我行过针了的,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事了。”宗南山谢绝了沈谦的好意,想起还有一件事要跟沈谦‘交’待一声,“阿昭上回独自进山猎虎,因缘际会救回来一个叫容渊的小子,他是血羯人。”

见沈谦已经脸‘色’一重,宗南山连忙跟他说明了:“他是当日我朝送去和亲的福宁公主的儿子,如今因为血羯汗王病死,兄弟相轧,他逃到山中碰巧遇到阿昭,得阿昭保了他一命,所以就在这里留了下来。”

“我前些时日也是收到密报,血羯内‘乱’。”沈谦听到容渊是福宁公主的儿子,心里也有些百感‘交’集,“这小子也是个聪明的,知道隐入民间,不向朝中求助。”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只当不知道这回事。

“是啊,他也是知道,如果向朝廷求助,怕是有些人会让他死得更快。”宗南山有些慨叹,朝中的事,到底让他心意难平。

沈谦却注意到了宗南山话中的另一点:“老将军,你刚才说秦云昭保了那小子一命?”容渊一路逃来,身后少不了追杀,难不成秦云昭功夫那么厉害?

宗南山不答沈谦这话,却看向他笑了起来:“说起来我倒要问你,你并不是那样的人,当时怎么会抢了阿昭的匕首走?阿昭当时没跟你抢回来?”

宗南山提起这事,沈谦骤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烧,要不是当时他轻易得手把匕首抢了回来,没把那丫头当回事,后面趁夜去威胁那丫头的时候,也不会吃那么大一个亏了,结果还莫名其妙做了那么一个令人难以启齿的梦。

这回宗南山这么问起来,显然他是知道秦云昭的身手的,沈谦只得含糊答到:“唔,她当时……只是生气转身走了。”

宗南山“哦”了一声,明显有些不相信,在他印象里,阿昭可不是会吃暗亏的那种‘性’子,仔细一想,当时秦思源还在军医署治伤,宗南山就试探着问了一句:“当时你收回匕首的时候,是穿了军官的常服吧?”兴州军官的常服上,并没有像朝服那样注明品阶,不过跟兵士的服装却是能分出来的。

沈谦一愣,记起那天自己确实穿的是军官的常服,宗南山见他的脸‘色’,心里已经明白了:“难怪阿昭当时没敢跟你抢,怕是顾忌到她哥哥还在军医署中治伤呢。”

沈谦也忆起了当时自己对秦云昭说的话:“姑且念在你哥哥还在病中,这回我也饶过你,下回若再遇到你行坑‘蒙’抢骗之事,休怪我手下不留情!”原来如此……

宗南山见他脸‘色’不怎么好看,一时也起了兴趣:“阿昭那丫头,有时候是个蔫坏儿的,不过人品却是没的说。怎么,你以前跟她有过节?”

有,怎么没有,石桥上她故意撞到自己怀里叫“非礼”,然后又借他的手故意跌落河中,生生把他抹黑成了一个调戏未遂‘逼’人‘性’命的‘淫’贼,至今那桩事件还在兴州城里被人津津乐道!

从那时起,他跟她的过节就一桩桩大了起来。他教训她几句,她就故作轻浮惊吓他,趁机把他赶跑;他想把她赶回乡下,却被她反过来用拳头好好讲了一餐道理。那天晚上沈谦虽然被秦云昭揍得鼻青脸肿,心里怄气得要死,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做了那么一个梦……

宗南山问的这一句话,就像投下了一颗小石子儿,把沈谦本来以为已经平静的心湖,又搅得生起了一圈细小的‘波’纹,只是他并不想也不能说出来,含糊着说了一句:“并没有什么过节,可能只是因为那时大营不准‘女’子进入,所以她心里有气吧。老将军你怎么住在她家里来了?”把这一截‘混’过去了,重新引开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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